29 章

第 29 章

時光荏苒，疏桐回來已經大半年時間，她見過季江一次，當時她在常去的咖啡店發呆消磨時間。隔着窗戶，看到季江的車，竟然不是他自己開車，他下車的時候有人扶着，整個人狀态看起來很不好。季江是疏桐的發小，兩人一起長大，一起求學，在國外是也是他們相互照應。雖然他們之間出了周折，但正如季江所說，即便不是戀人，他們也是彼此最值得信賴的人。

季江走進來店裏，疏桐叫住他。

“季江！”

“疏桐？！你怎麽在這裏。”季江驚異會碰到疏桐

“我今天無事，路過喝點東西。”

“巧了，我也是。”季江的樣子相比之前鮮衣怒馬開朗陽光的樣子相去甚遠。他顯得很憔悴，胡茬青青。

“喂，你幹嘛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很難看？”季江刻意玩笑，不想太沉重。

“醜死了。講真阿江，你沒事吧？”

季江扯出一個笑容：“沒事，最近有些累，神經衰弱。”

那天季江和疏桐聊了很久。季江說了自己新開的科技公司，疏桐說了很多自己在春風協會工作的體會和領悟。季江笑着贊嘆：“很難想象從前那個對什麽都興趣的田疏桐，現在對自己的工作這樣有見解。”

疏桐也笑說：“很難想象從前那個纨绔搞笑的季江，現在一本正經做生意。”

兩人哈哈大笑。終究是十幾年的交情，兩個情宜深厚的年輕笑說着自己的成長。

“小叔叔是個很棒的人，疏桐，你會很幸福。”

“嗯嗯，我們阿江也要找到很棒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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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江笑了，不言語。

“有小叔叔點撥，你現在真的有秘書長的樣子了。羨慕，我從小都很想和他學習。”

“那就學啊。”

“我一直以來都在制造機會和他學，只是我父親不認同，不想我……”季江搖搖頭，沒有說下去。

疏桐隐約猜到些。他不願說下去，她也不再問。

“對了，小叔叔身體還好嗎？”季江眼睛裏有關切，也有一些疏桐看不懂的東西。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有時會發病，但都有人照顧，其餘他是不是還有不舒服他從來不和我提起。”

“他是個很強大的人，睿智，冷靜，寬厚。我從小都很崇拜他，有機會就想跟在他身後。”

“他很關心你。”

“我知道，只有小叔叔會設身處地給我最需要的指導。”

季江告別後，她自己續了一杯咖啡，在窗邊曬着太陽。她和季琮相戀，仿佛如同一場夢境，倏忽一下就這麽久了。季琮很忙，不像同齡人一般可以天天膩在一起約會，可是他的行事給疏桐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也有一種書卷氣的隽永。

疏桐最喜歡他送的禮物中并非首飾名包，而是他親手刻的名章，“田疏桐印”，一個字大氣排布，漢印風格，篆字線條沉穩優美。他還刻了邊款，“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落款是“承禮刻石”。石料不算名貴，是青田石，但紋路及其漂亮，黃綠色的石頭上有玉化的翠綠紋路，看上去像極了從空中俯瞰的山河。當時疏桐入職春風整整一年，季琮帶她去了那家半山餐廳，在室外吹着溫柔的晚風，然後掏出一個小小檀木盒子。

“給你的禮物。”

疏桐驚喜，打開盒子是枚印章，簡潔大氣。

“你刻的？”

“對，前陣子抽了一個晚上。手生了，我從前可以刻得更好。”

疏桐收過的昂貴禮物很多，但沒有一件讓她如此感動。男人在靜夜裏，明着一盞臺燈，專心致志雕刻她的名字。疏桐見過季琮的書房，有個桌上放着筆墨紙硯和字帖，傍邊就是各種印石和刻刀。季承禮是個內心很穩定豐盈的人，他行走在名利場，可始終帶着清風般的氣質。

這家半山餐廳季琮很喜歡。因為地處半山，要上來這裏需要開很長一段盤山公路，而且車位十分緊張，所以這裏客人并不多。在這裏的露臺吃飯，可以吹着風，看山下燈火。季琮是熟客，在這裏有個專屬車位。從前總是一個人來，助理會不遠處單獨一桌，并不打擾他。久了這家店的老板會和他聊天，兩人但是聊的投緣，老板并不知道他是誰，也從未探究過他是誰，每次也只稱呼季先生。老板原是一個出版商，後來覺得職場煩悶便在這半山開了家餐廳。老板和季琮都有抽煙的習慣，所以兩人會在露臺位燃着煙聊天。後來有天恰好看到春風廣場舉辦讀書日的新聞，看到站臺最中間人，才知道他就是那個傳聞中的季承禮。後來他還笑說，難為商界大佬來到他這山林小店。季琮也爽朗笑說能否刷臉要個專屬車位，他喜歡這裏，常來會方便些。老板欣然應允。雖笑說是刷臉求來的車位，但季琮讓手下按年支付十分可觀車的位費用，并不願因為名聲而占人便宜。他的助理何楠認識，所以何楠有時會絮叨給疏桐，承禮是有多喜歡那家店，聽說每年為了車位，給店主近三萬，就為了他随時去随時都有車位。

後來季琮常帶疏桐去。因為和老板已經熟識，他說是自己女朋友喜歡吃甜食，可否勞煩他加多兩道甜口的菜品，或者提早訂些甜點。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帶着玳瑁圓眼鏡，氣質落拓又文氣。見了疏桐，他連聲誇到，一對璧人。疏桐後來也和他很熟，經常帶朋友來幫襯生意。她太喜歡這裏的風景，隔三差五就會來，常常因為想喝這的湯，硬拉着季琮過來。有時車位不夠她朋友都過來，她便撒嬌讓季琮和老板說說，想辦法騰挪三個位置。季琮不願給人添麻煩，但架不住疏桐挂在他身上無賴撒嬌，只好打電話讓老板協調。老板也為難，後來還是讓人把自家兩臺車開下山，才滿足了疏桐的要求。

許久之後，這家有很多她和季琮回憶的半山餐廳瀕臨倒閉，她舍不得這裏關門，便買了來，讓那老板不動一草一木按原樣經營。

老板不知他們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季琮和她都許久許久不來了，但季琮的車位費還是每年按時支付，他原本想聯系季琮讓他停了車位費，因為他這麽久不來，他着實不好意思收這筆錢，但他已經聯系不到季琮。後來輾轉找到他助理，助理說：“沒關系，季總說只要店還開着，這筆錢會一直繳，煩請您留好位置就好。”老板問：“季總還會來嗎？”助理一怔：“也許，會的。”

老板時隔很久再次見到季琮時，大驚，他怎麽傷的這樣重。他沒有問什麽，只是親手做了他從前喜歡的菜品。為了方便他進食，特意切的很小塊。那次，季琮停留時間很短，是幾個人擡着輪椅，才上了露臺位置。菜也沒怎麽吃，助理要喂他，他拒絕了，只是就着杯子喝了幾口淡茶，靜靜坐在輪椅上吹着風也不說話，然後告辭。

後來餐館瀕臨關門，疏桐出現時，他提了一句：“季總來過，他……怎麽傷的那麽重”

疏桐先是一怔，而後紅了眼眶。什麽也沒說，只是叮囑老板繼續經營，她不會讓這裏倒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