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任是無情

任是無情

在被方覺淺告知在方府也要上學的時候，山如黛是絕望的。

她幹巴巴的笑了笑：“清表哥（方清，字覺淺），我不能不去嗎？你知道的，我一向讀書不怎麽好，人又笨……”

方覺淺只是笑着看着她：“表妹無須擔憂，鄭先生德高望重，和藹可親，從來不會與我們為難的。”

她好不容易三年高考從千軍萬馬中突破重圍，居然還要再來一次？

天知道，她現在還會做噩夢自己出現在高中教室埋頭苦讀。

人在屋檐下，她只能期期艾艾的應下來，轉頭把這件事去和小姐妹們吐槽。

山如黛委屈着一張臉：“我真的不能不去嗎？我太笨了記性也好差，什麽都記不住的。。。”

方瓊思嚴詞拒絕她：“阿黛，遇到問題，我們應該迎難而上而不是逃避問題！”擲地有聲。

山清黛瞪圓了眼睛，這年頭的女主角都那麽卷的嗎？

她的人生信條一向是，逃避雖然可恥但真的有用。

方瓊思已經興沖沖地的給她準備筆墨紙硯了：“阿黛你不要害怕，你有什麽不會的盡管問我，我會給你好好補習的！”

方酒蘇聞言嗤笑了兩聲：“得了吧，就你那半瓶水晃蕩的腦袋，還能教誰啊？”她看不慣方瓊思好久了，這個草包腦袋天天笑呵呵的煩死了，憑什麽方府的人都這麽寵着她。

因為不喜歡方瓊思，她連山如黛也不怎麽待見，不就是一個不知道什麽犄角旮旯來的窮親戚嗎？就會溜須拍馬的巴結方瓊思。

幸好青春期女孩兒的不待見也就嘲諷幾句，不會用什麽壞手段，這點語言攻擊對山如黛完全造不成什麽威脅的。

一旬的春假很快就過去了，轉眼明天就是山如黛正式第一天去方府小學堂上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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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看她哭喪這臉，安慰她：“你就是去點個卯而已，用不着這麽生無可戀吧？”

山如黛碎碎念：“我讨厭上學，我讨厭上學，我讨厭上學……”

系統：“你放心好了，學堂裏的鄭先生，可是當世大儒，方府請他來，主要是教導家裏的公子少爺的。讓姑娘家也去聽講，不過是圖個鄭鴻先生的女弟子，說出去有面子罷了。”

山如黛：“那又怎麽樣？那我還不是要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系統無語：“又不是讓你去考女狀元。”

山如黛：“要是我能去考女狀元，說不定還有學習的動力了呢。”

系統：“……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

山如黛選擇性聽不到系統的話。

系統又提醒她：“明天你會見到宋知白。”

山如黛：“哦。”

系統：“就哦？”

山如黛不雅觀的翻了個白眼：“那還要我怎麽樣？”

系統：“你不要想想明天該穿什麽樣的衣服梳什麽樣的發髻迷倒他嗎？”

山如黛：“？”

山如黛：“我為什麽要迷倒他？”

系統：“在書中劇情，你會被他徹底無視，你不覺得不甘心嗎？”

山如黛：“我又不是軟妹幣，怎麽可能人人都看到我？”

系統：“……”

系統：“宋知白會對方瓊思一往情深。”

山如黛：“那我祝福他早日抱得美人歸？”

系統：“……”

系統循循善誘：“你有什麽比不上方瓊思的呢？宋知白喜歡她卻無視你。”

山如黛：“他喜歡誰管我什麽事啊。而且系統你是不是傻啊你？”

她恨鐵不成鋼：“你真以為那麽多人喜歡方瓊思，就沒有方府的原因嗎？就沒有方從音的原因嗎？沒有方瓊思，還會有許瓊思，李瓊思，謝瓊思。又或者我也是哪個世家丢在外面的貴女，宋知白才有喜歡我的可能呢。”

系統又沉默了。

山如黛發現，系統真的很會裝死。

不過她說的這些，也夠系統的榆木腦袋消化很久了，就讓她好好想想吧。

欲雨又雨雨還晴，時節又清明。

紅杏牆頭燕子語，碧桃枝上黃莺聲。

鬥草踏青天氣，買花載酒心情。①

如此良辰美景，卻要在學堂上磋磨時間。

山如黛望着窗邊的雨，不由得嘆了口氣。

鄭先生頭發胡子都已經花白了，年紀恐怕是比她們爺爺年紀還大，根本沒有什麽避諱的必要了。

其他的各位小姐公子，不是血肉至親，也都沾親帶故了。

親戚男女同屋學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鄭先生對自己多了一個女弟子什麽意見也沒有，只點了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這些小姐貴女，來聽學只不過圖個好名聲，他一向對之持放養态度，只要課堂上不玩鬧嬉戲，他是懶得管的。

他真正的學生，是快要成人的這幾位公子。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他們都是快要出仕的，不通道理的惡人當了官員有了權力會有怎樣的惡果，這點毫無懸念。

方府的小學堂，算上她一共八男八女，正好十六人，分四列而坐。

左兩列為男，右兩列是女。

其他人的座位是早已經固定好的，山如黛在最後一排加個位子倒是也方便。

如此一來，她的座位就和方漱相鄰。

方漱今年剛十三歲，大寧男子二十歲成人加冠，他還早的遠呢，和山如黛她們一樣，也是留在這裏湊數的。

方漱看到她就不屑的哼了一聲扭過臉去，可能是方從音手板子打得狠了，他倒是沒再說什麽不中聽的話。

山如黛見了宋知白第一面，就知道了原主為什麽對他心心念念了。

在這個學堂上學的并不都是方家子弟，也有親戚仰慕鄭先生的才華，托了關系讓自己家孩子過來蹭課的，宋知白就是其中之一。

和顧長策的霸道張揚不通，哪怕是知道了小說劇情，山如黛對宋知白也沒有那麽厭惡。

不全是宋知白劇情中沒有對原主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也是因為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

很幹淨，也很溫和。

感覺真的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少年公子，溫潤如玉。他一雙如水的眼眸溫柔極了，唇角也總是上翹，顯得整個人很好相處。說話溫聲細語，目光也總是專注的，透着真誠和耐心，會讓人有被珍視的錯覺。整個人仿佛山間的清風，又像是石上的清泉。

這樣願意溫柔待人的男子，很容易讓原主這樣養在深閨沒見過幾個男人又自卑羞怯的小女孩心動。

山如黛昨晚對系統說的那些話也不全是為了堵住系統的嘴，她真的覺得宋知白對方瓊思應該不像是原書小言文描寫的那麽簡單。

也可能是她內心太陰暗了，忍不住把人往壞處想。

宋家本來一直就比不上方家這樣的大族，最近這些年更是越來越不行了，家裏可以用的後起之秀越來越少，但是纨绔子弟卻越來越多。

宋知白一副好皮囊，資質卻平平，如果将來入仕途，沒有家裏撐腰，恐怕也前途渺茫。想釣個出身顯赫好媳婦的可能性可真是很大，對他來說，對宋家來說，确實是最優的選擇。

落魄世家的少爺想攀上豪門貴女，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山如黛也能理解。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

她覺得宋知白沒什麽大錯，人卻冷漠的過了頭。

劇情裏他雖然對原主無意，到底也是年少相識，不要求他和顧長策拼死拼活，卻為原主說一句好話也不肯。

山間的清風只會拂過臉龐，石上的清水也不會為任何一個春心萌動的少女所停留。

任是無情也動人。

山如黛從來都沒有把他列入過備選攻略對象名單。

她自诩最樂觀的悲觀主義者，又或者純粹是因為懶。

宋知白的心可能會被捂熱，但她卻要花費更多時間精力，她一向習慣了走捷徑，才不要挑戰困難版劇情。

鄭先生上午講的是四書五經，下午講的是君子六藝，山如黛她們只要在上午聽課，下午就不用來了。

但也別以為下午就可以清閑着了，她們還要學習琴棋書畫。

山如黛抽了抽嘴角，在古代當大小姐也不是什麽好日子啊，她寧願在現代當社畜，最起碼不高興還可以辭職。

上六休一已經讓她痛罵資本家了，在這裏，可是一旬也就是十天才有一休沐。

不幸中的萬幸，下午的琴棋書畫教學都是一對一的，各位小姐都是自己請的老師，山如黛并不需要參加。

姑母還問過她她喜歡什麽，要給她請個什麽樣的女先生，她果斷找個理由搪塞了。

現在雖然要每日早起，但最起碼下午可以輕松的睡的睡個午覺，不用全天上學了。

這日子倒還勉強過得，如果某個陰魂不散的小結巴不來打擾她，那就更好了。

山如黛皺眉看着那日帶她到小花園去見顧長策的丫鬟。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桔梗，也确實是姑母的一等丫鬟。

這次又是她過來，果不其然還是給顧長策傳話的。

山如黛很不想，但是卻不由自主的懷疑起姑母來。

姑母是被顧長策所欺騙了呢？

還是真的想拿她去換榮華富貴？

畢竟，一個自小就不曾見過，又無父無母的侄女兒而已。

①陳允平《朝中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