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弱水三千

弱水三千

山如黛本來以後這會是與顧長策的最後一別，自此以後山高海闊，與君再無瓜葛。

姐姐姐夫都不是一味趨炎附勢的人，也不會去威逼着她死皮賴臉的巴結着顧長策不放。

但當聽到顧長策身亡的消息時候，山如黛還是不由得吃了一驚。

死者為大，她嘆了口氣，顧長策雖然給她造成了許多困擾，但這輩子确實沒有傷害過她。

而且在原主的那一世，雖然沒有看到這天下的結局，但顧長策不是威風的很嗎，怎麽這一世，下場的如此之早呢？

徐雯對她的悲天憫人不滿：“你還可憐他做什麽，我看着小子瘋的很，要是他不死，倒黴的就可就是你了！”

想起原主的遭遇，又想了想顧長策退婚的不甘心，山如黛覺得徐雯的說法非常有道理的。別人的命和自己的命比起來，還是自己的命最重要，她飛快的叛變，顧長策真是死的好，死得妙。

變臉之快，連以流氓自稱的徐雯都嘆為觀止。

顧長策帶着滿肚子的氣回到南安郡，卻不知該向誰發作。

照着他的性子，以前是必定不能輕饒溫少虞的，可這次卻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他自認為溫少虞與他有兄弟的情誼，又有這等不為常人知道的怪病，出生苦寒，本就命途多舛。如果此時顧長策再因為一個女人對他施以懲罰，豈不是寒了他的心。

顧長策錦衣玉食的長大，随心所欲喜怒無常，如今居然被溫少虞三言兩語輕輕接過，也算是溫少虞沒有料到的意外之喜了。

顧長策這兩日氣本就不順，流民再犯也不理事，只每日在後院借酒消愁。

溫少虞勸道：“大丈夫何患無妻。将軍名門之後，英雄之姿，何必為一女子所累呢。山氏再美，難道天下女子能及一二者也無嗎？”

顧長策飲盡杯中酒，他平生不愛美人不愛詩書，以兵事為樂，如今這一事後，卻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他能被顧氏寄予厚望，當然也并非全是因為出身嫡系。他于讀書一道實在平平，經史子集只當做催眠的廢話，但在用兵打仗這一道上，他卻是天賦異禀。溫少虞再如何讨厭世家，也不得不承認，顧長策仿佛就是天生為戰争而生的。

人情世故他都一概不曉，殺人的本領卻是與生俱來的。

溫少虞一方面由心的佩服他的本事，另一方面又不由嫉妒他的天才。

天道不公，出身無法選擇就算了，憑什麽連才能也無法選擇。顧長策是這樣，夏蟬也是這樣。憑什麽別人要麽有命，要麽有運，就他溫少虞想得到什麽，就要付出所有去拿命搏一搏呢？

顧長策悵然若失道：“少虞，你還沒有喜歡過一個人，自然不知道情愛之事。別人再好，又與我何幹呢？往日之事我雖然忘得一幹二淨，但我只見了一面，變心跳的厲害，仿佛她就該是我的，命定如此。”

溫少虞看他愁苦的臉，只覺得想笑。他不知曉情愛一事，笑話，他靠着這些無聊的情愛拿捏着夏蟬對他唯命是從的時候，顧長策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玩泥巴呢。

不知道顧長策是哪根筋搭錯了，在這裝什麽癡情種。溫少虞扪心自問，他可以勉強原諒山如黛以前的不知天高地厚，接納她的垂手稱臣，但什麽弱水三千知取一瓢，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之前能用情愛吊着夏蟬為他做事，還有顧長策許諾的陸氏女，這幾日溫少虞已經想的明明白白。貌醜又如何，她身後站的可是陸家。他只需把陸氏女娶回來供在正妻的位置上，陸氏豈能不高看他一眼。

賢妻已得，只要他功成名就，何愁沒有美妾！

顧長策所思所想簡直狹隘至極，不同于他溫少虞，顧長策現在就有這個本事。

可他居然放棄了，這在溫少虞看來實在是匪夷所思。

功名利祿，酒色財氣，全都把握在手才是男人的追求目标。

顧長策整天沉湎于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真是白白浪費了他一手的好牌。

心中原本就不多的感激之情現下更是煙消霧散，随之升起的是不屑和鄙夷。

真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溫少虞冷眼看着醉酒的顧長策下定了結論。如今正是天下重分的重要時刻，他可要早日為自己另謀出路。

溫少虞轉身離去，不再多言。只留抱着酒壺的顧長策軟在椅子上，嘴裏呓語不知是醉是醒：“小山氏……”

溫少虞氏真沒想到，他以為的烏合之衆，居然有如此大的殺傷力。他也是從最底層爬出來的，自然知道底層人的兇狠和不擇手段，命都保不住了，還講什麽禮義廉恥？

士兵勇猛卻怕死，流民整體素質不如士兵，但勝在人多勢衆，還有那股不顧生死的勁頭，勢如破竹，直打得顧氏數十萬大軍節節敗退。

溫少虞眉頭跳了跳，他是真沒想到顧氏其他人能無能至此。他現在明白了顧家那些長輩對顧長策的看重，如果沒有顧長策，他們恐怕早就不知道埋骨何地了。可無能就算了，顧氏這些老的小的還通通不把溫少虞放在眼裏。尤其氏顧長策的同輩兄弟，平時一個個搖頭晃腦的苦讀兵書，自诩兵法通達，争着搶着指揮大軍，自家人還搶不過來，又怎麽可能分一點點兒指揮權兒給溫少虞這個出身貧賤的外來人呢？

這場戰争，一開始就注定了輸贏，書寫好了結局。

只可惜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溫少虞被排擠出權力中心——顧長策以前很是看重他，反而超過了自家兄弟，他對這些哥哥弟弟有幾斤幾兩還是心知肚明的。

溫少虞看得清楚，私下裏和流民那邊的一個小頭目搭上了線，說來也巧，他一生命途莫測，每次卻都能柳暗花明絕處逢生。

夏蟬叛變反把他看押起來，看管那麽嚴，卻偏偏被他跑了出來。

一無所有投奔顧氏，遇到了缺根筋的顧長策，跟他以兄弟相稱。

如今顧氏将覆，他又驚喜的發現，民匪其中一個小頭目，正是他的故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