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怕

不怕

花間诩轉過頭,對雲生珀道:“怎麽辦,我好像有點害怕,你的族人不會為難我吧。”

“不怕。”雲生珀語氣淡淡,卻不像安慰。

花間诩看着眼前的異族風情,別的不說,這些獸人各有各的英俊之處,忽略氛圍,還挺養眼的。

有獸人成群結隊地過來,舉着酒杯向雲生珀示意,呼啦啦一大圈,花間诩視野裏立刻只剩下沒有縫隙的肌肉了。

他們嘀嘀咕咕說了許多花間诩聽不懂的獸語,酒杯舉得越來越高,給花間诩手裏也塞了一杯。

花間诩保持微笑,在衆多視線下當個溫順的聾子,沒想到雲生珀主動低下頭跟他翻譯:“他們,誇我,娶到,漂亮配偶。”

花間诩側目看了雲生珀一眼,笑容真摯了許多:“他們可真有眼光。”

雲生珀充當中間傳話人,跟花間诩翻譯獸人們說得話。他自己也不是特別會人族語言,翻譯得很慢,一字一句緩慢趟過耳畔,竟然有種溫柔的錯覺。

可惜很快,就有獸人把雲生珀叫走了,應該是什麽重要的事,雲生珀讓花間诩等一會兒,跟着獸人離開了。

周圍的獸人被雲生珀臨時揮散,待人離開後又重新聚集了過來,不時有尖利的爪子伸過來,沒有完全接觸又飛快地收了回去。獸族的秩序并不嚴密,在這種小事上,他們并沒有那麽聽話。

沙丁丁硬着頭皮把花間诩擋在身後,避免那些獸人真做什麽出格的舉動。

人類和獸族是不一樣的,這種差異在獸族占據如此大數量優勢的情況下,變得更加明顯。

而花間诩一直挂着笑,在雲生珀離開後便一動不動的。

這些獸人大手大腳,對花間诩更多的只是好奇,想逗弄逗弄,花間诩一直沒反應,他們便很快失去了興趣。

一批獸人離開後,沙丁丁松了口氣之餘又有些生氣:“這些獸人拿我們當什麽,玩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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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诩心平氣和地晃了晃手上的酒杯:“別氣,這也算因果報應了。”

聽到花間诩的話,沙丁丁想起了什麽,氣消了不少:“您說得對,不過殿下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您的。”

“嗯嗯。”花間诩應了一聲。

就在這時,他們頭頂忽然照下來一大片陰影,花間诩看過去,一個異常高大的獸人正居高臨下地望着自己。

他左手掌纏着繃帶,額頭長着兩只彎彎的角,濃密的毛發幾乎要從衣服裏鑽出來,望花間诩的眼神帶着隐晦的冒犯與貪婪。

花間诩認出來了,是他剛進入聚落被圍堵時,那個妄圖對他動手動腳,結果被他弄傷的獸人——長河。

長河俯下身,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得極近。

“你幹什麽?”沙丁丁想上前來,結果被長河大手一揮,直接撞到了旁邊的山體上。

沙丁丁腦袋磕到了石頭上,撞得不清。

花間诩想要過去,長河卻又上前了一步,花間诩起身的空間被對方堵了個嚴實,他想換個方向,結果長河不依不饒地繼續堵。

花間诩擡眸,看向長河不懷好意的眼睛。

對方很聰明,不主動對他做什麽,他也就無從反抗,可他一想遠離,對方就會黏過來,如此不明顯的騷擾。

肉宴很熱鬧,花間诩此時的位置偏,一時半會兒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麽,他若想鬧出動靜,就他這語言不通的樣子,估計也讨不到好。

沙丁丁還要沖過來,花間诩給了沙丁丁一個安心的眼神,低下頭不再動了。

從長河的角度,能看到花間诩微微顫動的睫羽,對方似乎放棄了抵抗。

總有一些獸人對人類有特殊興趣,長河就是其中之一看,他實力強大,幾乎能在聚落橫着走。

所有人都知道他觊觎着首領之位,長河自然也不會因為雲生珀而對花間诩敬而遠之,相反,因為花間诩是雲生珀的配偶,他對花間诩更加有興趣了。

人類這種生物,一旦失去賴以生存的機械武器,就像獸人拔去爪牙,沒有一點威脅。

看花間诩這副順從的模樣,長河笑了一聲,在花間诩能聽到又不會引起誤會的距離說了一大串獸語。

花間诩做出懵懂的模樣,似是好奇地盯着他看,長河說得愈發明目張膽,臉上挂着惡心的笑,甚至隐隐有了上手的預兆。

花間诩驀然擡頭,越過他往不遠處看了一眼。

長河也立刻往回看去,剛好看到雲生珀一邊和獸人說着什麽,一邊往這邊走。

長河停住了話頭,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花間诩一眼。

沙丁丁更加堅定了變強的念頭,淚眼汪汪地走過來:“殿下你還好吧?”

花間诩看了看沙丁丁腦袋上的大包:“你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

雲生珀過來的時候長河剛好離開,見花間诩對一個方向很感興趣地樣子,便問道:“還好嗎?”

花間诩點了點頭,忽然問道:“суму na табе,是什麽意思?”

就是一個當面告狀。

雲生珀眉眼壓了下來:“你說什麽?”

花間诩:“суму na табе,我說的不對嗎?”

雲生珀沉聲:“誰跟你,說的。”

“一個長的很高,頭發卷卷的,綠色眼睛的獸人。”花間诩眨了眨眼睛,“怎麽了嗎?”

雲生珀語氣有些危險:“他還,說什麽,你記得?”

花間诩照葫蘆畫瓢,模仿着長河的發音,将那些對他重複了最多遍的單詞一一說出來。

聽完,雲生珀一言不發地要去找人,走到一半,又轉回來對花間诩道:“來。”

花間诩立刻拉着沙丁丁跟着去看好戲了。

長河有一批狐朋狗友,調戲完首領的配偶,正神清氣爽地勾着肩一起喝酒,聚集在這裏的差不多都喝得神志不清了,開着亂七八糟的玩笑,不時爆發一陣哄笑聲。

不遠處的人群忽然從兩邊散開,動靜有點大,長河将喝幹的酒杯放心,伸脖子看過去:【那邊怎麽了?】

【不知道,有人打架?】朋友也跟着看。

打架鬥毆在好戰的獸族裏是常事,甚至算一種好戲,但看着看着,長河察覺到不對。

如果是打架,獸群早就圍上去了,可看那些獸人唯恐不及的模樣,更像在避讓什麽,待看清中心的人,長河臉色一變,猛地站起來。

獸群一路從兩邊分開,來不及退後的獸人直接被雲生珀一把揮開,摔在地上發懵。

花間诩慢悠悠跟在後面,望向雲生珀的側臉,此時的雲生珀對他來說十分陌生,為人夫時的平易近人被全部撕碎,只剩下屬于獸族首領的鋒利與危險。

長河意識到了什麽,往雲生珀身後看去,看見花間诩在朝他微笑,那個笑容和他被抓傷時對方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樣。

他聽得懂?

長河來不得深想,背後的毛發便預見了危險般豎立起來。

“轟!”地一聲,長河的臉被雲生珀化為獸形的手臂摁進了地裏。

周圍鴉雀無聲,看着眼前突如其來的這一幕。

長河被疼痛支配,虬結的肌肉應激一般迅速繃起,體表轉瞬布滿粗粝的毛發。

只一會,長河化為了半獸形,巨大的獠牙張開,嘴裏發出打雷般的吼聲。

雲生珀面如寒霜,削鐵如泥的指甲刺進長河的後腦,長河長嚎出聲。

如果是其他獸人,長河早就撲上去打得你死我活了,可這是雲生珀,首領在聚落裏地位超然,除非想謀反,否則任何獸人不得在聚落公然反抗首領。

長河屈辱地伏在地上,被打得狠了,也只能威脅似的朝雲生珀怒吼。雲生珀卻是一點沒留力,很快空氣中便彌漫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長河在雲生珀手底下掙紮着,血腥味刺激了在場的獸人,各個怪叫個不停。

花間诩解了氣,下意識把一直捏在手裏的酒杯舉到唇間抿了一口。

獸族酒水辛辣非常,花間诩預料不及,臉上迅速竄上紅意,咳個不停。

雲生珀在長河耳邊嘀咕了一句,慘叫的獸人登時也不叫了,目光驚恐起來,獸化的時候有多威風,變回來模樣就有多狼狽,只匍匐在地上做臣服狀。

雲生珀站了起來,接過別的獸人遞過來的濕毛巾,擦幹淨染血的手,朝花間诩走去。

花間诩将眼角咳出來的眼淚抹掉,砸吧了一下嘴,還想再嘗一口,手間忽然一空,那杯酒被人抽離了。

擡起頭,花間诩見雲生珀将他酒杯裏的酒喝了幹淨,又讓人重新倒一杯,塞回他手裏。

花間诩有些莫名其妙,低頭喝了一口,果香味彌漫在口腔裏。

不是酒,是飲料。

“不怕。”雲生珀按了按花間诩的腦袋。

只是雲生珀也是第一次安慰人,力道沒有控制好,要不是花間诩咽得快,嘴裏的飲料得被雲生珀按出來。

人類就是要脆弱一些,雲生珀收回手,有些窘迫地移開目光。

花間诩回味了一下剛才的話,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是不用怕喝酒。

花間诩又喝了一口飲料,感嘆一句:“還怪甜的。”

“emm?”雲生珀沒聽清花間诩的話。

“啊,沒。”花間诩晃蕩着空杯子,“所以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你怎麽突然過去揍他了?”

雲生珀剛好沒多久的臉色又要沉下來。

花間诩:“沒關系,我承受得住。”

雲生珀盯着花間诩看:“無聊的話,不用,知道。”

其實就算雲生珀不說,花間诩多少也能猜到,語言不同,情緒卻是能互通的。

“不怕。”雲生珀又道。

上一句“不怕”對應的是嗆人的酒,這一句的“不怕”指的是剛才冒犯他的長河。

花間诩剛才還在想為什麽雲生珀這麽執着于“不怕”,這時候忽然想起來,他在剛來肉宴的時候随口說自己有些害怕,雲生珀那時跟他說的就是“不怕”。

首領大人真的有好好做到給出的承諾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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