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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顧元娘回了長房，正與母親顧大夫人柳氏說着話，“母親，您也別氣着了，二妹妹她素來身子弱，您又何必去說她。”

柳氏蹙眉，将長女打量一番，覺得自個女兒樣樣都好，就這性子着實叫她難受，“你還不知道她多能作怪，就這身子她生下來就弱，到見天兒的難受，像是我苛待了她似的。”

也是親女兒，才能叫柳氏這般說話，她實在是不想見顧妙兒，偏顧妙兒如今還添在她名下了，長房本來就一嫡女，現在到好還有了個記名的嫡女，柳氏生生咽不下這口氣，就與女兒在這裏論着話，“你說說，她就那副樣子，還敢去、還敢去……到把你的婚事給奪了！”

顧元娘一貫兒好脾性，“娘，您又何必再提這樁事兒呢，都木已成舟了。女兒到替二妹擔憂，二妹身子骨弱，今兒在祖母那裏一見二妹，我都心疼呢。也不是二妹奪的婚事，母親您想着女兒最好，您看自個女兒自是樣樣兒都好的，可指不定那位就瞧上二妹那樣。”

她握住柳氏的手，沖柳氏逗趣道，“母親，您瞧瞧女兒，女兒難道還不能給您帶個如意佳婿嗎？”

這麽一說，柳氏也開懷了，嗔怪地瞪她一眼，“你呀樣樣替人着想，我也是不想叫你進得那裏頭，就她愛攀高枝兒，盡管叫她去攀去。”

顧元娘還勸着道，“母親，您也不必說氣話，二妹那也是福分。”

柳氏就順着女兒道，“好好好，都是福分，你呀，我有了你，也是福分……”

顧維常從曾老夫人院裏出來，本來就去書房，出院門的時候腳尖方向一改，就回了長房，冷不丁地聽了妻子與長女之間的對話，就覺得長女還真是樣樣妥帖，想着他先前還着想送長女入宮，想着那位又是個病秧子，雖事兒未成，可聽長女這般懂事，想着那位太子爺怎麽就瞧上次女了？

柳氏見他回來，瞧他神色，知他定是聽見了她同女兒之間的話，也不想掩飾，“可往禮部問過了？”

顧元娘見父親顧維常回來，連忙上前行禮，待行過禮後才道，“女兒先告退了。”

顧維常看長女那是滿眼的欣慰，想着前頭碰到的承恩公，就似吃了定心丸一樣，“乖兒，你且好生等着，我必給你挑門最好的婚事。”

顧元娘當下羞得滿面通紅，“父親！”

顧維常“哈哈”大笑起來，對上柳氏不贊同的目光，上前輕握了柳氏的手，目送着長女離開，手上還緊握了一下柳氏的手，低聲道，“我往禮部去過了，只說宮裏還未有安排，一切都得宮裏說了算。”

柳氏的手被他那麽一握，就丢了個嗔怪的眼神于他，将自己的手抽回來，也不再去接這個話，到把他同長女提起的話到擺出來，“老爺怎麽在元娘跟前亂說，她小姑娘家家的，面皮上薄得很，老爺您當父親的也是太……”

顧維常也顧不上這個，趕緊同柳氏說了，“承恩公府上的三公子，夫人定聽說過的吧？”

柳氏先是一愣，眼裏慢慢地染上光亮，驚喜是突如其來的，叫她喜不自勝。只她還算是有理智，“可他們府上如何就瞧得上我們府裏的姑娘了？”

顧維常笑道，“一來我們元娘誰不稱贊？二來我們府上也堪堪得了點實惠。如今多的是有府上想同我們家結親呢，就是二弟家的三侄女也叫人瞧上了，這事兒我可不能一嘴兒就應下來，還得看二弟同二弟妹他們作主。”

柳氏聽得眉開眼笑，也不去想因着甚麽自家才引來這樣的好事，只光顧眼前的利益了，“二弟同二弟妹難道還會不應嘛，老爺您是長兄，長兄如父，替他們作主，他們又如何會說什麽的。”

顧維常聽得心裏妥帖，十分欣慰，“也不好這麽說，三侄女總算是二房的女兒，二弟同二弟妹他們就是叫我作主，我也得問問他們的意思。”

柳氏點頭，“妾身未有老爺想得這般周到，聽老爺這麽說，妾身也覺着當如是。”

顧維常欣慰地點頭，“我現在就盼着那位身子骨好些，能撐着将婚事給辦了。”

柳氏正色道，“理當如此，就算是……我們顧家的姑娘當守着。”

顧維常聽得十分感動，“夫人這話說得極是在理。”

顧妙兒不知這對夫妻間的對話，自是更不知道自己早被安排好了人生，不過依她的性子，到也不會在意，都生無可戀死過一回的人，再死一回于她來說也不是甚麽要緊的事。

她只曉得往曾老夫人院子回來，整個人似虛脫了一般，還得是錦紅扶她回來，一回來就躺在床裏不想動彈了，就是吃飯，也是錦紅給喂上，人像是活死人一般。

錦紅還忿忿不平，“老夫人也忒偏心，也不叫姑娘您坐下，您甚麽樣的身子骨，老夫人還不知道呢，偏讓您站着回話，出門還好好兒的，這下兒又不成了。”

聽得顧妙兒都覺得樂，她一時是分不出來錦紅是替她拉仇恨還是真心替她抱不平，要是抱不平的話也是太蠢了，蠢得叫人發笑。

她也懶得去理會，到想着還不如再死上一死，就身子骨不争氣，想死上一死也沒甚麽本事，便是往自個兒胸口捅上一刀，恐怕還得費點子力氣——她如今有力氣嘛，那是沒的，就躺床裏歇着的一口氣了，沒曾想，還有姨娘來瞧她。

姨娘姓李，是柳氏的表妹，長得同柳氏還有些像，與柳氏那張玉盤似的臉不一樣，她臉小，俗稱的巴掌臉，別看都上了年歲了，走起路來依舊弱柳扶風的姿态。她手上捏着帕子，坐在床沿，看着女兒躺着，還未開口便落了兩滴淚，還趕緊用帕子給輕輕撫過了，“我的兒……”

她輕輕地哭。

哭得顧妙兒也不知何是好，她打從出生來就不知道父母是誰的，也就知道師父——師父教她武功，還想同她雙修再更上一層樓，她把師父幹掉了。

所以，她就直着雙眼看向李姨娘，就光看着李姨娘在那裏作态哭。

李姨娘“抽抽噎噎”的哭了一會兒，就不哭了，紅着眼睛瞧她，“你總算是替我出了口氣。”

顧妙兒哪裏懂她在說什麽，也不吱聲，就看着她。

李姨娘恨恨道，“他們都哄了我，你将來必替我報仇。”

顧妙兒更不吱聲了，她不想活着，至于報仇什麽的，就憑她病秧子的身子去報仇，指不定誰死得更早些呢。

李姨娘見她不吱聲，“我曉得你素來瞧不上我這個生母，可我到底是你生母，你總不能看別人踩我的臉面。他們欺我辱我，我自己沒能力叫他們付出代價，你現在已經接了聖旨是太子妃了，總不能你眼看着我這個生母還要被人踩在腳下吧？”

顧妙兒聽得糊塗，也不想明白。

錦紅到是十分知機，“姨娘您且放心，咱們姑娘記着的，若不然也不能拼出性命去奪了大姑娘的婚事，您且等着，必叫您如意的。”

李姨娘一聽，自是高興，暗嗔了跟個木頭似的顧妙兒一眼，轉而誇起錦紅來，“錦紅，多虧你知事，你們姑娘萬事兒不懂的，也得你看着的。你且放心就是了，你們姑娘都是記着你的好的。”

錦紅道，“姨娘放心，婢子是知的。”

顧妙兒聽得無趣，也不想聽，于她又有甚麽幹系呢。

李姨娘趕緊給錦紅了一個玉镯子，還熱切地要替錦紅戴上，錦紅裝模作樣地推了兩次就順勢戴上了，李姨娘走後，錦紅将玉镯子褪下來還仔細地看着，面上十分歡喜。她見自家姑娘瞧過來，連忙就跟獻寶似地拿給顧妙兒看，“姑娘，您看看，姨娘許是真高興呢，這镯子可是她鐘愛的，都賞給了婢子，婢子可得收起來，可不能叫別人看見了。”

顧妙兒好像只是個眼珠子會動的活死人，也就掃過她，“我、婚事、定了？”

錦紅也顧不得自個兒高興了，趕緊将玉镯子收起來，笑着道，“婢子還未從姑娘道喜呢，宮中那位被立為太子，也給姑娘您下了賜婚的旨意，您呀，就是妥妥的太子妃了。”

顧妙兒眨了眨眼睛，還試圖坐起來，可惜沒力氣，還得是錦紅這眼神好呀，立馬就将她扶起來，嘴上還叨叨道，“您看，就是老夫人待您都比往日親近呢，就怕宮裏那位撐不住，婢子就盼着他身子好好兒的，叫姑娘也跟着享福。”

顧妙兒總算是懂了。

腦子總算是夠用了，她一個病秧子，被許嫁另一個病秧子，也不對，是她奪來的婚事，她暗地裏算計了顧元娘，最後這門婚事落在她頭上。

也是她想不明白了，太子的婚事，就她一個小小庶女能奪得了的嗎？

但她生在江湖，也不乏陰謀詭計，稍微一想也就能想通這中間的事了。

許是腦子用多了，她很早就睡了。

還是被人掰開嘴，才曉得自己被喂了東西。

來人蒙面黑衣，對上她張開的目光，一點猶豫都沒有地掰開她的嘴，将手上的藥丸塞入她的嘴裏，映入她眼簾的是極為白皙的手，手修長到極為纖細，将藥喂入的時候，她隐隐的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分明是她早就聞習慣的氣味。

只沒容得她多想，當時就吐了血，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