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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這一局麻将打得驚心動魄,衆人看得意猶未盡,紛紛手癢起來,自己上桌去玩。

程姻換了個位置坐下,正好能看到秋斐的側臉又不惹人注意。沒想到這個念頭剛剛飄過,就被人叫住,“姻姻,來玩兩把?”

程姻繼續僞裝腼腆:“不用了。”

那女人是及肩短發,語氣帶着一股子飒爽:“我是鄒竹心,付靈有沒有跟提起過我?”

程姻捕捉到關鍵詞,鄒竹心?這不就是付靈喜歡的那個女明星嗎?

當然提到過,一天恨不能提八百遍。

但承認肯定是不能承認,她搖搖頭。

不知怎麽地,鄒竹心看上去有點失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過來玩兩把吧,付靈不會來了。”

情況有些超出預料。

她偷偷給付靈發消息:“你在哪?”

付靈:“在家啊。”

程姻:“你跟鄒竹心說你不來了?”

付靈丢過來一個鄙視的表情包:“怎麽可能?我連她聯系方式都沒有,怎麽跟她說?千裏傳音嗎?”

程姻心說,也有可能是心有靈犀啊。

鄒竹心的态度明顯和付靈講得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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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姻餘光打量了一下鄒竹心,短發,氣質有些淩厲。

而付靈發給自己的照片——長卷發,氣質溫婉。

程姻:……

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程姻:“你知道鄒竹心剪短發了嗎?”

付靈:“?!真的嗎?我都一個月沒見到她了,給我拍張照片,求求你了!”

付靈:“她短發一定更好看嗚嗚嗚。”

付靈:“求你求你求你,一張背影照就行!”

程姻無視消息,一擡頭,正對上鄒竹心探究的眼神。

她動作平靜地把手機關了,問:“竹心姐,我坐哪兒?”

鄒竹心也仿若無事地收回目光,說:“這兒。”她指了指秋斐旁邊的位置。

……

基于從前的工作性質,秋斐對人的目光敏感,察覺到對面那小姑娘看了自己好幾眼。

第一回剛進門的時候,她當做沒發覺。

第二回盯得太久了,她擡眼望回去。

像是剛結花苞的玫瑰骨朵,抖着渾身的翠綠葉子,鮮活脆嫩,生機勃勃。

挺有意思的。

她們幾個玩得挺久了,沒什麽意思。旁邊圍觀的幾個吵着要換上去。

秋斐看見那小姑娘坐在了自己旁邊,本來打算下桌換人,沒想到被人攔住。

鄒竹心:“秋大善人今天可是給大家貢獻最多酒水費的,接着玩。大家有意見嗎?”

“沒,秋秋接着玩。”

“不許下桌!”

這一桌大家都是熟人,只有程姻是個生面孔。忍不住開始八卦。

“姻姻妹妹,現在在哪上學呢?”

“畢業了。”

“這麽快!長大了長大了。”

“工作了?”

“嗯,現在在省考古所。”

這句話說完,氣氛寂靜了一下,這就觸及到她們知識盲區了。

衆人好奇起來——

“有發現什麽好玩的東西嗎?”

“我之前看過《盜墓筆記本》,特別喜歡,是不是和小說一樣,墓裏面是不是有僵屍?你遇到過嗎?”

程姻:“……”

怎麽說呢?對于這種玄幻到沒邊的小說,程姻的态度是:很難評,真的很難評。

許多做考古的,最忌諱別人把考古跟盜墓畫等號。

因為考古是一項需要紮紮實實吃苦,需要平心靜氣老老實實長期做下去的事。拿川南某地着名的文化遺跡舉例,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就開始發掘工作,持續了七十多年,至今仍在繼續。

而很多所謂考古類的小說,滿嘴跑火車,造成了大衆認知的誤解。

考古是不是就是盜墓?會不會受到詛咒?會遇到蛇王嗎?

等等,諸如此類匪夷所思的問題不勝枚舉。

雖然國家層面做了相關社會活動促進考古資源社會化的嘗試,但國內的公共考古做的還不夠好,遠的不說,至少沒普及到這群富二代身上。

因為考古首先要明晰的一個概念就是,考古和盜墓完全不同。

她也不想掃興,可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句話,腦海中猶豫片刻。

氣氛眼看有些沉默,秋斐接過話:“說什麽呢,做個正經人,尊重一下人家的職業。”

話題一下被帶偏。

有人故意道:“呦,原來我們秋秋是正經人啊。”

“創作窗臺文學的秋教授可不就是正經人嘛!”這句明顯是在打趣。

話題一來一回,程姻完全沒跟上節奏,看她們都愉快地笑起來,疑惑發問:“什麽窗臺文學?”

有好心人熱心替她解答,笑嘻嘻道:“顧名思義,把人壓在窗臺*的文學作品嘛。”

另一個人不同意:“放屁,秋秋明明是下面的,應該是被人*。”

“寫小黃書的正經人嘛!”

一人接一句。

程姻剛擡頭,準備給秋斐遞一個感謝的眼神,聽到這話,臉唰地紅了。

她臉紅了,秋斐倒是半點沒臉紅,也沒有被人揶揄的扭捏。大大方方看回去,一雙多情眼顯得水光潋滟,慢悠悠道:“是啊,我有機會體會窗臺文學,不像某些人,連個對象都沒有。”

“過分,怎麽還人身攻擊呢!”

大家一起玩久了都是老油條了,知道分寸,嘻嘻哈哈調笑幾句就過去了,沒半點不好意思。

很快話題就轉到了其他人身上。

倒是程姻,不經常和這群人一起玩。被這玩笑弄得,半天沒緩過神來。

耳朵是紅的,臉也是紅的,神思不屬,被人叫了好幾聲。

有人說:“姻姻,出牌啊。”

程姻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看着眼前摞得整整齊齊的牌,終于回神了。眨眨眼,無辜道:“我不會啊。”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沒想到她們這群人裏,還能有程姻這樣的“怪胎”。

“沒事,特別簡單。玩兩局就上手了。”

“你不是坐秋斐旁邊嗎?讓她教你,她今晚運氣太好了,給她‘轉轉運’。”

聽到這話,程姻不好意思地沖秋斐笑了一下。

秋斐沒摻和她們的話題,擡頭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了。

真可愛。

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手運氣,旁邊有人指導着,她磕磕絆絆玩了兩局,大致懂了游戲規則。

第三局,就給大家原地表演了一個杠上開花。

她還沒反應過來,一群人在旁邊吸氣,“呦,不得了啊。”

她們玩麻将,規則很松散,适合新手玩。

秋斐作為她的上游,牌也是秋斐給她喂的。

一局下來秋斐面前的籌碼丢了一堆。

程姻眨眨眼,不好意思道:“新手運氣。”

秋斐笑了,明顯認真起來了:“小朋友,挺厲害啊。”

接下來幾局一語成谶。

一開始當她是新手,其他人還能插兩句嘴,後面她逐漸上手了,就不好在旁邊說話了。

觀棋不語真君子,玩麻将也是這樣。旁邊的觀衆再着急,也只能看,不能插話。牌品見人品。

特別坐在程姻身後圍觀的,面色幾番變幻,咬牙切齒地恨不能沖上來幫她出牌。

“姻姻啊,好好出牌!”

“讓你出牌不是讓你随便出牌!”

“高啊,太高啊!原來姻姻喜歡玩連連看啊?集齊兩張相同的牌就會自動消失對不對?”

……

果不其然,幾局結束,新手運氣消失,程姻面前的籌碼輸得精光。

程姻本人簡直要自閉了。

身邊都是玩了很久的老油條,猛地一見到這種情緒都擺在臉上的小孩,覺得很新鮮。

見程姻垂下睫毛,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秋斐出言安慰:“沒關系,第一次玩。已經很不錯了。”

程姻有些郁悶,揪揪自己的衣袖,擡頭眼巴巴地看她:“真的嗎?”

秋斐咬住嘴唇,差點笑出聲,在程姻擡頭時又飛快忍住,秾麗的眉眼微微帶笑,語氣溫柔:“當然。”

程姻臉上還是懷疑的神色,仔細看了她好一會兒,将信将疑道:“……哦。”

幾局過後,話題又扯到了秋斐身上。

一個人說:“秋秋最近幹嘛呢?”

秋斐動作頓了一下,她出了張牌,活動活動手腕,輕描淡寫道:“什麽都沒幹,累。”

“得了吧,秋教授,你這種工作狂舍得休息。”

秋斐眼都沒擡,盯着手裏的牌。一只手指懶散地靠在桌上,撐着臉龐,手指間捏着一張沉甸甸的方塊牌。紅唇勾了一下,顯得瑩潤又飽滿:

“現在是寒假,大學生都放假了,想工作也沒有機會啊。要不你們給我推薦推薦,我搞個副業?”

“別轉移話題,是常娴又來騷擾你了吧?你倆沒吵吧?”鄒竹心皺眉,敏銳道。

秋斐猶豫了一下,颔首,坦然承認:“是來找我了,沒吵。”

她上一段感情,鄒竹心知道的最清楚,瞞也瞞不過去。

旁邊一人附和:“沒吵就行,跟這女人吵不值得。”

“分手了就當陌生人最好,幹嘛拉拉扯扯的,這女人沒一點風度。”有人批判。

聊到這個話題,剛才輕快的氛圍蕩然無存,變得沉悶壓抑。

程姻不好插嘴,低頭沉默不語,渾身上下都在表達:這個話題與我無關。

她慢吞吞地摩挲着麻将凹凸的花色,動作娴熟地撥弄着,在手指間轉了個圈。

好在此刻沒人注意程姻異常,倒是讓她飛快捕獲到了兩個重要信息。

一、秋斐喜歡同性。

二、秋斐剛剛分手。

程姻靜默地消化着這兩個消息,心髒一陣亂跳。飛快擡眼瞥了一眼秋斐。

鄒竹心安慰道:“剛分手都有陣痛期,過了這陣就好了。”

這句話沒有指代,也是說給秋斐聽的,近段時間她的狀态大家有目共睹,所以才想着攢這麽局,大家一起放松一下。

秋斐不可置否,眼裏多了幾分不明顯的郁色,嗯了一聲,随口扯開話題。

這幾分掩藏得很好的情緒被程姻敏銳地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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