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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程姻腦子有一瞬間是空白的，又很快重啓。

最沒回過神的是那個姓宋的實習生，她眼睜睜地看着程姻從她身邊走過，不甘心地扯了扯衣角，叫了她一聲，“程老師。”

程姻猛然回過神，看她一眼，“你怎麽還在這兒？”

幾個人都回房間了，現在房間裏只剩下兩人，氣氛沉默。

那女生緊跟她兩步，神色由猶豫變得堅決，“程老師，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明天再說吧，今天太晚了。”程姻擺擺手拒絕，她自己腦子還是亂糟糟呢，哪裏有空聽她說。

“不，就要現在說。”女生表情嚴肅，上前兩步，“程老師，我喜歡……”

“小宋，可以這麽叫你嗎？”程姻打斷她，若有所指道：“有些事情不說出口才是最好的。”

“但是表達喜歡并不是可恥的事情，這是我的權利。”

“你說得對，但是不合适的喜歡我也有拒絕的權利。”程姻神色冷淡道。

“……但我要說，如果只有一次表達機會，那我也要說，我喜歡你。”

年輕人總被愛意沖昏頭腦，不顧後果，充滿意氣。

誰還不是個年輕人了呢？她也才二十出頭，胸口是鼓脹的愛意，等着去表達。

遠方傳來模糊的車聲，那肯定不是秋斐的車，但程姻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巧了，我也是。”

“但是我比你幸運一些，我的表達得到了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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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說得很含蓄，但女生還是一下就聽懂了。仍有點不甘心地問：“我還有機會嗎……”

“沒有。”程姻的回答幹脆利落。

那女生被她如此毫不留情的回答傷害到，面色灰敗。

程姻無意顧忌她的想法，無意識往外走了兩步，腦海中有些茫然地思索——剛才的幾個問題是什麽來着？

也不是忘了，就是一下有點激動，腦子空白。

她捏着手機，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還有一個小時，秋斐就要來了。

秋斐似乎早有預料，很貼心地還發了一版文字版給她。

程姻坐在院子門口，她緊緊握着手機，手機的硬角咯手，第一回覺得原來等待也可以既甜蜜又磨人。

直到一輛車停在她面前，終于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秋斐沒有下車，隔着一小段距離，程姻也沒有動，互相凝望。

很巧，今天陰天，沒有月亮，夜色像一層朦胧的紗，遮蓋住人的表情。

薄暗中，聲音順着夜色傳導，也變得暧昧不清。

“第一個問題，我喜歡你。”程姻站起來，目光看向她的方向。

“第二個問題，我想過我們以後的事情，很多。但我第一次想是在你和前女友徹底分開的那天，你送我回去的路上。我當時想，如果……”

“如果什麽？”秋斐第一次開口，聲音淡淡道。

“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一定不會讓你這麽傷心。”程姻語氣低落下來，“但是我還是讓你傷心了，對不起。”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當時要是沒有撒謊就好了，那麽我們就不會短暫分開。”

“如果我真的沒有撒謊，我們當然不會分開，但我們或許也不會在一起。”

“第三個問題，我之前從來沒想過，剛剛坐在這裏一個小時，我也沒有任何答案。”程姻有些茫然地抿唇，“即使你現在在我面前，我也沒有得到完美的答案。”

“只要我們在一起，或多或少都會出現問題，出現問題就會有矛盾，會爆發争吵，甚至或許有一天，我們會分手，這是最壞的結果。”

“但是不管是哪種結果，我都想和你嘗試。”

“我現在腦海裏只剩下一句話”，她眨眨眼，“你想聽嗎？”

秋斐：“當然。”

程姻看着她，大聲道：“秋斐，我喜歡你。”

這是程姻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很新奇，也令人心髒一跳。

秋斐突然笑起來，打趣道：“怎麽說出一種婚禮誓言的感覺？嗯？”

程姻沒有放松下來，緊張地看着她，急切地追問：“那你對我的答案滿意嗎？”

秋斐沒有回答滿意或者不滿意，而是話鋒一轉，“那你知道嗎？今天晚上無論你的答案是什麽，我的答案都是固定不變的：滿意。”

“我思考了四十一天，仍然沒有思考出結果。但是剛才看到你發給我的視頻的那一秒，我突然就有了抉擇。這時我才明白過來，我這段時間的思考其實沒有意義。”

“只要謊言存在過，它就不可能消解。不論你是騙我一次還是兩次，結果都是一樣的。”

聽到這句話，程姻臉色一變。

“但是……”秋斐輕輕笑了一下，垂眸，“這已經是不可改變的過去。當下是，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那麽為什麽要計較過去，為什麽要浪費時間？我們為什麽不能多喜歡彼此一天呢？”

“我已經記住了你的答案，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裏你能信守承諾。我很期待。”

“程姻，要上車嗎？”

程姻大腦有一瞬間是茫然的，她看到秋斐打開車門，下車，打開後座車門，一只手輕巧地扶着車門，靜靜等待着她。

不是副駕駛，而是車後座。

秋斐又笑了一下，手指輕敲，語意輕松道：“小狗，快點，我想吻你。”

程姻眼眶有些濕潤，飛快沖過去，跳進她懷裏。

秋斐伸開雙臂成功接住了她。

逼仄的空間，眼神對視一秒，呼吸急促，秋斐攬着她的脖頸，濕潤的唇相貼。

壓抑的想念被頃刻釋放而出，她們吻得很急切，甚至有些焦躁，恨不得把彼此按在自己懷裏。

像兩只抱抱熊一樣，親密無間地貼着對方，衣衫淩亂卻無暇顧及，只是拼命從對方身上汲取體溫。

吻過一次，松開，對視一眼後，又吻上去。

熱情是無止境的，她們此刻只想宣洩這積壓已久的熱情，用親吻，甚至是其他更過分的事。

甚至連說話也來不及。

直到許久之後，分開，空氣中仍然飄滿暧昧因子。

兩人才短暫地停下來，親親密密地縮在後座說話，用唇舌表示思念與喜歡。

程姻突然拿出一盒煙，淡綠色的濾嘴，讓人好眼熟。

程姻小心翼翼地點燃，吸了一口，低頭，扶着她的肩膀，輕輕吮了下她的下唇。

又是一場吻爆發，這是帶着薄荷味的吻，松開，兩人氣喘籲籲。

秋斐還好，她是會抽煙的。

但程姻不會。

薄荷味混着煙味，熏得她有點頭昏腦脹，一雙眼睛霧蒙蒙地盯着她。

秋斐伸手揩了揩她的嘴角，盯着她的表情，語氣微妙道：“沒看出來啊，還挺壞的。”

程姻也不回答，直勾勾盯着她看，片刻又捧着她的臉吻上去。

過了一會兒，程姻小小喘了口氣，問：“怎麽樣？我好還是她好？”

秋斐有點懵，“誰？”

程姻：“……你前女友，這不是她喜歡的煙嗎？”

秋斐突然回過神來，“上次我抽了那一次，你還記得呢？”

程姻直勾勾地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沒有可比性”，秋斐失笑：“為什麽跟她比較……在我心裏，你們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是獨一無二的，程姻。”

程姻：“那我的回答也是一樣的，你在我心裏也是獨一無二的。”

秋斐捏捏她的鼻尖，“你抄我作業。”

程姻眨眨眼，“把最後兩個字去掉。”

秋斐：“……”

“你到底學了什麽啊？變壞了你。”秋斐伸手掐她臉蛋。

“學了很多。”程姻悶聲悶氣地埋在她頸窩，輕輕咬了一口，一雙眼裏滿是水霧，誘惑至極地看着她，“姐姐，你要試試嗎？”

秋斐頓覺酥麻蹿上脊椎，有種被鎖定的錯覺，她笑了一下，“好啊，甚至有點期待。”

重新吻住彼此，狹小的車廂回蕩兩人的輕喘、吞咽聲，讓人面紅耳赤。

程姻的手掌貼着她的後腰，動作失控，不知何時探進衣服裏，手掌輕撫向上，指尖輕勾，解開了一道束縛。

兇的時候是真兇，讓人有點招架不住。

她按住她的手，向後仰了一下，食指輕刮她的鼻尖，“一會兒你跟我回去？”

程姻呼吸急促，茫然地看着她，就要點頭。

随即又突然清醒過來，“……好像不行，明天還有工作。”

秋斐：“……”

秋斐忍無可忍，又吻上去。她們今晚已經吻了太多次，但是沒有人想要停下來

情到深處，十指相扣，秋斐微微喘息，“好想把你帶回家……”

但考慮到明天程姻還有工作，要早起，兩人及時停手，戀戀不舍地告別。

結果剛踏出車門，突然一滴冰涼的液體滴在她的臉頰。

程姻下意識仰頭往上看，更多雨水落下來，她怔怔道：“姐姐。”

秋斐回頭，疑惑，“嗯？”

“你可以帶我回家了。”

下雨了。

或許就是這麽巧合，下雨了，一場及時雨落下，噼裏啪啦地擊打着車頂，這象征着，明天她可以不用工作。

兩人深深對視一眼，一切都在不言的默契之中，程姻重新回到座位。

車輛啓動，駛離村莊，車輪飛快轉動，碾過水坑，濺起一朵浪花，但沒有人說話，此刻連呼吸也覺得暧昧，一個小小的聲音都會點燃熱情。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兩人都心髒鼓噪，注意力早已飛出去。

終于到了家，停車，上樓，她們已經耽擱太久，一分鐘也不想浪費。

門被重重摔上，發出砰地一聲響，而門的背後，兩道身影深深對望，心跳纏綿，手腳交纏。

被閑置了一個多月的小方塊盒終于派上了用場

程姻很久以前就計劃了一場不同尋常雙人旅行，兩人都很期待。

穿好裝備，做好防護，出發。

雖然前期做了很多學習工作，可紙上得來終覺淺，真正開始實踐時，才覺得困難重重，十分挑戰心跳，令人氣喘籲籲，汗流不止。

好在有秋斐在。

秋斐雖然也沒有經驗，但出于主場優勢，要比她懂得多，能夠精準把控這場旅行的進度。

于是在秋斐的指導下，程姻開始了這場毫無經驗的旅行。

首先攀一座雪山，山峰陡峭，難以征服，稍不留心就會發生雪崩現象，

程姻小心翼翼，生疏把握，在此逗留許久，終于一鼓作氣，連攀兩座雪山，并在山頂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再前行一段，這段路地形平坦，卻十分濕滑，是段很難走的路，程姻緊繃心神，全神貫注，流連于柔軟彈性的觸感之中。将很多時間都浪費在這裏。

終于秋斐叫住她，告訴她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艱難地終于抵達目的地，早就聽聞此地危險重重，形勢複雜，她興沖沖地地想要探頭往裏觀察。

秋斐被她莽撞的動作吓了一跳，急忙握着她的手叫她回來，并告誡她一定要一步一個腳印，不能猛攻快沖，那樣容易受傷。

需要慢一點，再慢一點。

程姻知道錯了，但一股委屈湧上心頭，她覺得自己做得好差勁，淚眼朦胧地靠在秋斐肩上求安慰。

秋斐笑了笑，摸摸她的頭，告訴她你已經很棒了，沒關系，我們慢慢來，不要着急。

接收到了鼓勵，程姻鬥志昂揚，重新穿戴好裝備，再次進發。

好在這次她們終于成功到達了目的地，景色幽美，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順着泥濘不堪的小路，最後岩洞溫柔纏綿地将她接納。

泥濘的路并不好走，但是美景讓人心醉。

程姻滿身細汗，輕輕喘息，成功的喜悅讓她忍不住抱住秋斐。

秋斐作為指揮，也累得汗珠布滿全身。

但程姻有些流連忘返，從中咂摸出滋味美妙，覺得十分不滿足，她眼巴巴地望着秋斐，輕輕叫了一聲姐姐，請求再來一次。

秋斐還有點累，輕輕喘氣，但這場酣暢淋漓的旅行也令她很開心，于是點點頭，同意了程姻的請求。

而且她覺得程姻這次做得很好，雖然新手上路，但是車開得又穩又好。所以這一次她不進行指導了。

程姻于是輕車熟路地開始了第二段旅程。

第二天，是鬧鐘将她們吵醒。

昨晚睡得很晚，累得慌，程姻帶着怒氣唰地伸手将鬧鐘給按掉了。而後裹着被子随意一滾，手指突然碰到微熱彈性的肌膚。

！程姻突然就清醒了。

秋斐的聲音有些沙啞，伸手将她抱在懷裏，困倦道：“寶寶，再睡會兒。”

餘光掃到床邊的小桌上随意放着一個小盒子，裏還有十六個包裝袋沒拆封。

程姻唰一下臉紅了，腦海中殘留着昨天晚上的某些片段複蘇：秋斐的輕哼聲，攥着床單帶汗的手指，還有秋斐啞着嗓子誇她，“好乖。”

天吶。

臉頰泛上紅暈，程姻耳朵燙得不行，忍不住将腦袋搭在她肩上蹭了蹭。

秋斐哼了一聲，在朦胧睡意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讓她安靜點，“別鬧。”

但程姻真的睡不着了。

她猶豫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地起床。

房間內滿是狼藉。

換下的床單變得皺皺巴巴地扔在地上，昨晚兩人做完，換完幹淨的床單，誰都沒精力去收拾，就這樣暫時扔在那裏。

除了床單，還有幾件巴掌大的衣服零散地扔在地上。

程姻咬了下嘴唇，臉紅紅地将衣服和床單都撿起來放在一邊。

随後打開秋斐的衣櫃給自己找了件衣服穿，她不想吵醒秋斐，随意抽了一件襯衫穿上。

打開卧室門，客廳更是亂糟糟的一片。因為昨天她們最開始是在客廳的沙發上，後來才轉移去的卧室。

程姻只好彎腰将所有丢在地上的衣服都撿起來扔進髒衣簍裏，又将床單一股腦兒地塞進洗衣機裏。

又打開掃地機，給兩只貓貓喂了水和糧。

做完這些，程姻茫然地轉了一圈。

聽着洗衣機的運行聲，程姻坐在洗衣機前，盯着床單在裏面旋轉，腦海裏天馬行空。

手邊的手機振動，程姻回神拿起查看，是技工老師發來的消息，問她是不是出去了。

程姻：“是。”

技工老師：“哦~”

之後技工老師就不再問了，大概是習慣了。

程姻心裏有一秒鐘的愧疚。

然後又給向榕打了個電話，掐頭去尾，模糊細節，說了一下昨晚那個實習生的事情。

“學姐，這件事怎麽處理比較合适？”

向榕沉吟了一下，“那我幫她換個實習地點吧。”

程姻：“謝謝學姐。”

“謝什麽”，向榕笑了一下，突然很疑惑，“欸，你的聲音怎麽了？怪怪的。”

程姻一驚，“怎麽了！”

她以為向榕聽出什麽了。

“emmm怪甜的。”向榕思索道：“心情這麽好啊？發生什麽好事了，給我講講。”

“……哈哈，沒什麽。”程姻有點不好意思，順口敷衍了過去，“只是今天很開心啦。”

挂了電話，她順手點開天氣預報，上面顯示今日中雨，而且這場雨還要持續三天。

三天……

程姻手指微動，不自覺地微笑了一下。

“笑什麽呢？嗯？”

秋斐從房間裏出來，穿了身居家服，長黑的頭發随意挽起來，後頸露出來，上面有幾個錯亂交織的吻痕。

沒等程姻說話，秋斐走近，突然把目光落在程姻身上，沒頭沒腦地誇道：“好看。”

“嗯？”程姻疑惑地順着她的目光低頭，她找了件襯衫套在身上，上面幾顆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蹭開，露出一截白皙的鎖骨，以及若隐若現的小半豐盈……

程姻臉色瞬間紅得滴血，低頭扣扣子，卻怎麽也扣不上。

秋斐指尖在她鎖骨上搔了下，忍不住笑了下，實在看不過去，伸手幫她扣好，“好了，不逗你，剛才在笑什麽？”

程姻把天氣預報給她看，眨眨眼，語意含糊道：“三天不用工作哦。”

“……”秋斐搖搖頭，“恐怕不行。”

秋斐淡淡道：“腰疼，最近幾天都不行。”

“開玩笑的，真相信了？”秋斐見她一臉愧疚又失落的表情，捏捏她的臉頰，“我請了假，有事，正好陪我回家一趟，行嗎？”

也是很湊巧，正好趕上了秋母複查的時間。她想了想，幹脆把程姻帶回去見家長好了。

她口吻很輕松，導致程姻也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很直接道：“好啊，什麽時候啊？”

“明天回去。”

“這麽痛快？”秋斐挑挑眉，有點不可置信，“那我們一會兒去買點禮物帶回去吧。”

兩人換身衣服去超市挑禮物。

推着購物車，程姻興致勃勃挑選，“這個看起來比較好！”

“還有這個也不錯，這個包裝更好看一點。”

“不要這個，這個配料表有很多添加劑，肯定不健康。”

秋斐見她絲毫不緊張，還以為她已經做好了見家長的準備。

結果，等兩人坐上高鐵，程姻才突然反應過來，表情震驚地扭頭看着她，“……我要見你媽媽？！見家長？”

秋斐好笑地看着她：“……不然呢？現在才反應過來？”

兩人連座，程姻整個人湊到她那邊，小聲打商量，“那個……首先聲明我不是慫，但是我能不能在酒店開個房間等你啊。我真的不是慫，我就是沒做好準備，你得讓我緩緩，我能下次再去嗎？嗚嗚……”

秋斐挑眉：“嗯？”

程姻：QAQ

看得出來真的很緊張了。

整個車廂人不多，秋斐突然叫了她一聲，“程姻，手給我。”

秋斐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部，“酸，幫我揉揉。”

手下清晰的觸感，分散了注意力，程姻低頭專心致志地幫她揉。

秋斐揉了一下她的腦袋，語調很輕柔，“沒關系的，我媽很随和的，不要害怕。”

“我沒害怕，我就是緊張。”程姻擡頭，語氣緊張：“那……萬一你媽媽不喜歡我怎麽辦？”

秋斐指尖碰了碰她上下飛顫的睫毛，正色道：“但是我喜歡你啊。”

“如果是十八歲，碰到父母的反對，我會說，程姻，你再等等我吧，等我獨立就跟你在一起。”

“但我今年三十，不是十八。我不需要你等我，我只需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就夠了。”

而且她私心覺得，秋母應該會喜歡程姻的。

程姻忍不住抿唇，反駁道：“不對，如果你十八歲，我才十歲，更加不能在一起了。”

“對”，秋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所以當下就是我們相愛的最好時機。”

這時列車經過了一條隧道，車廂瞬間暗了下來，連說話聲都瞬間停滞了。

一片寂靜昏暗之中，秋斐突然輕輕貼上她的嘴唇，溫柔地碰了碰。

“沒關系的，我在你身邊。”

那個吻一觸即離，輕得仿佛羽毛，卻讓程姻的心髒奇異地狠跳了一下，随即落回原處，變得安穩。

這是秋斐給她的保證。

列車飛馳離開隧道，眼前恢複光亮，車廂裏也恢複剛才的氣氛。

程姻的臉頰一片紅，耳朵也通紅，一雙眼霧蒙蒙地看着她。

秋斐心癢癢，忍不住逗她，伸手捏捏她的耳骨，“好甜啊，這是誰家的小軟糖，都要熱化了。”

“嗯，是我們家的。”

程姻：“……”

但随着距離越來越近，出了車站，兩人打了輛出租，看着車窗外的飛快閃過的景物。

那種緊張感又重新回來了，程姻緊張地直揉秋斐的衣袖。

進了小區，秋斐低頭看了眼手機，神色一變，突然叫她一聲，“低頭，我跟你說句話。”

程姻乖巧低頭，秋斐沒急着說話，先捏了捏她的耳朵。

“我不要聽！”程姻緊張得要命，以為秋斐又要逗她，快氣死了，“姐姐，你別逗我了！”

那好吧。

秋斐遺憾地收回手。

兩人終于到了家，肩并肩站在門前，秋斐在門口的腳墊下找到鑰匙。

老式的防盜門，鑰匙一轉，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程姻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兩只腿灌了鉛一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眼神也不敢往裏看。

好像裏面不是秋斐的媽媽，而是什麽大怪獸，下一秒就要飛撲出來把她吃掉。

秋斐在一旁好笑地看着她，手下一用力，推開門，“人不在。”

果然一眼望去，房間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其實我剛才就想告訴你，我媽發消息說她早就自己去醫院了，你不要聽來着。”

“而且，你是不是忘了？如果家裏有人，我幹嘛還要用鑰匙開門呢？”

程姻：“……”她哪會想這麽多，她腦子都木了。

秋斐說完，回撥一通電話給秋母，簡單地聊了幾句，回頭一看程姻還手腳僵硬地站在原地，

剛才緊張得要命，但其實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現在突然又說人不在，有一種頭頂的刀懸而未決遲遲不肯砍下來的感覺。

更致命了！

她嗚嗚兩聲，忍不住朝秋斐貼貼，“姐姐，你抱抱我。”

秋斐伸手把她攬在懷裏，“這麽害怕啊，寶寶。”

“就是緊張！”程姻蹭蹭她的臉，又說：“你再親親我。”

秋斐湊近親親她的臉頰，輕聲道：“那要不這次就別見了，等你做好準備再來吧。我一會兒先去給你在酒店開個房間，今晚你住在那兒。”

她沒想到程姻會這麽緊張，有點超出預料了。

程姻又搖頭，兩手握拳，給自己打氣，“不行！我都來了！”

“而且……見了家長之後，肯定就要考慮結婚，到時候你就是我老婆，別想跟我分手。”程姻看她一眼，有點得意地昂起頭。

“……哈哈好。”秋斐沒想到她小腦袋瓜裏居然是這種想法。

但堅持不過兩秒，程姻又往她懷裏鑽，把腦袋埋在她頸窩，小聲道：“不行不行，姐姐，你再親親我。”

秋斐親她一下。

“不夠，你親得重一點，深一點。”

“我……”秋斐突然不說話了，攬着她的手臂也僵了一下，眼神直直看向門口。

不知怎麽地，程姻後背一僵，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擡起頭，緩緩轉身。

門邊正站着一個氣質溫和的中年女人，靜靜地看着她們兩個，“囡囡，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想吃什麽？”

……救命。

幾分鐘之後，程姻和秋斐坐在客廳沙發上，秋母去廚房做飯。

程姻已經有點靈魂出竅了。

秋母突然探頭，“秋斐，過來，幫忙。”

明明叫的是秋斐的名字，但是程姻一下就僵硬住了。

幫忙是假，私下問她關于程姻的事情才是真。秋母壓低聲音道：“這姑娘多大？”

秋斐幫她切洋蔥，淡定道：“二十三。”

秋母皺眉，“才二十三？”

她第一眼就覺得程姻挺小的，但沒想到這麽小，差了八歲。

秋母半天沒說話，面色也不怎麽好。

她是一直希望秋斐能找個喜歡的人，但是這也差得太多了，讓人很難安心。

秋斐叫她一聲，“媽。”

秋母回過神來，“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歡她，要不然也不會直接帶回家了。之前常娴我可是一面都沒見過。”

“囡囡”，她聲音放緩，“我不是反對，但是她年紀太小了，真的能擔起責任嗎？這個年紀玩心不會很重嗎？”

“我希望你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但是這個姑娘……我暫時不接受，但我也不反對。我得需要時間考察一下她，才能知道她行不行。”

“可以”，秋斐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是不管你覺得怎麽樣，我都覺得很好。這是我的選擇，你無法幹涉。”

“而且你現在才見了程姻一面，說不定你會喜歡她呢。”秋斐回頭看她。

秋母敲了她一下，沒好氣道：“這才在一起多久，我說一句都不行啊。”

沉默兩秒，又說：“我努力一下。”

秋斐沒聽清，側身道：“什麽？”

秋母瞪她一眼，“我說我努力喜歡她。”

程姻一開始看到秋斐被叫進去還很緊張，但是透過半掩的廚房門，看到秋斐和媽媽的互動，煙火味袅袅飄散，她突然有點安心下來。

窗臺上養着幾盆花，沙發上鋪着手工勾的小毯子，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暖洋洋的，溫馨又舒适，讓人忍不住放松下來。

從房間的布置，再到言行舉止，其實能看出來秋母是個挺溫柔的母親。

不是沒有感受過其他家庭成員的親情。

但是親情和母愛到底是兩回事。

謝書在她那裏，意味着一個冷冰冰的符號，占據着母親的稱謂

小時候寫命題作文我的母親，她就是把謝書的所作所為搬上去，老師把她叫到辦公室，語重心長地說，不可以把母親寫成這樣冷冰冰的樣子。

但是這就是謝書本來的樣子啊。

現在看到秋斐和母親相處的感覺，她忍不住要多看幾眼。

吃飯的整個過程，秋母本來看她是帶着審視的。

但是一擡頭，看到了程姻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眼神裏滿是好奇。

還是個小姑娘呢。

突然話有點說不出來了。

人的本性，對于沒有攻擊性的人會下意識放松警惕。

秋母嘆了口氣。

吃過飯，秋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廚房的殘局留給兩人去打掃。

程姻小聲問：“姐姐，我是不是表現挺糟糕的……”

秋斐回頭往客廳看了一眼，也學着她的樣子小聲回她，“別擔心，我媽應該挺喜歡你的。”

程姻不太相信：“真的？”

“當然，相信我嗎？”

程姻點點頭，“嗯。”

秋母靜靜地觀察了一會兒，默不作聲回了房間。

舉手投足間，其實能看出來，兩人對彼此的感情。

更重要的是，不是一味地讓秋斐照顧她，她也在照顧着秋斐。兩人互相照顧。

過了一會兒，她把秋斐叫來卧室，遞給她一個紅包。

“把這個給程姻。”

秋斐接過紅包。

秋母又補充道：“……這紅包就是象征性的，除了這個，我手機上還給你轉了錢，你把錢轉給程姻，我沒她的好友。”

秋斐試探：“……那我把她好友推給您？您自己給她吧。”

秋母故作嫌棄，努力板着臉道：“那你動作快點。”

秋斐：“……”

秋斐：“行。”

秋斐回到自己房間，程姻正趴在床上看她的相冊，神情很認真。

“看到什麽了？這麽認真？”

程姻狡黠地笑了一聲，把相冊攤開在秋斐面前，指着其中一張道：“這張好可愛。”

秋斐側頭看去，那是一張她初中時的照片，紮着馬尾，臉頰還有未褪去的嬰兒肥，目光安靜地看着鏡頭。

不算黑歷史，但是突然出現在眼前，還是有點受不了。

秋斐伸手把相冊翻了一頁。

結果還是她自己，而且年齡更小了，看着更活潑一點，而且還穿了一身小裙子。

程姻目露驚喜，“哇！”

秋斐：“……”

秋斐無奈地坐在她身邊，看她一眼翻完了整個相冊，随口提起，“我還不知道你小時候的樣子呢。”

程姻頭也不擡，回答道：“好呀，一會兒我發給你。”

程姻翻到随後一頁，是年輕時的秋母，一身旗袍，溫柔地坐在椅子上，“阿姨很漂亮呢。”

秋斐也沒料到這本相冊裏還夾了一張秋母的照片，拿起來仔細看。

相片把時光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刻，即使歲月流逝，照片裏的人也依舊如初。再翻開時，仍能體會到那時的歲月。

“阿姨好漂亮，好有氣質，天吶，我要昏過去了……”

秋斐聽到她誇張的棒讀，忍不住側目，懷疑道：“剛才我媽過來了？”

程姻誠實地搖搖頭，“沒有啊。但是我希望她能聽到，早點接受我呀。”

秋斐故意沉吟片刻，朝她伸了伸手指，“過來，親我一下，我告訴你她什麽時候能接受你。”

程姻一點都不相信，但還是湊過去，響亮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秋斐：“馬上。”

結果下一秒，程姻的手機響了一聲，程姻好奇拿起來一看，是一個荷花頭像的好友申請，申請理由寫着：小姻，我是秋斐媽媽。

程姻瞪圓眼睛：！

“姐姐，你怎麽知道的？！”

秋斐捏捏她的耳朵，忍笑道：“秘密。”

其實就是估算了一下秋母擺弄手機的速度……

但這個當然不能告訴程姻了。

傍晚，吃過晚飯，兩人下樓牽着手散步。

秋斐突然停下，向她指了指其中一個地方，“那就是我撿到小貓的地方。”

“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麽嗎？”

程姻附和，“想什麽？”

“這麽可愛的小貓，怎麽就讓我給撿到了呀？”

程姻：“唔。”

秋斐含笑地看着她，意有所指，“結果後來才發現是只小狗。”

程姻這才意識到，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她忍不住用手貼貼自己發熱的臉頰，小聲嘟囔道：“你不滿意嗎？”

“滿意，十分滿意。”秋斐的目光溫柔地凝望着她，“甚至剛才在想，為什麽沒有早點遇到你。”

“但是後來又想，或許早一點晚一點，錯過了那個時機，我們都不一定會在一起。”

“現在就很好。”

“程姻，遇到你很幸運。”

秋斐語調很輕，像是風聲吹拂，溫柔緩和，娓娓道來。

程姻也被這陣風吹動，吹開了心扉，她張了張嘴，她幹脆放棄訴說，低頭湊近，呼吸交纏，輕輕吻上去。

誰說只有口頭言語能表達心意呢。

肢體語言也同意能表達我喜歡你。

一個溫柔纏綿的吻結束，兩人呼吸微亂，綿綿情意透過目光傳遞。

天空突然飄起雨。

程姻仰頭，細細密密的雨絲像一張網籠罩下來，“姐姐，下雨了！”

程姻環顧四周，突然拉着秋斐向其中一個方向跑去。

兩人在細雨裏奔跑，空氣中潮濕的水汽迎面撲在臉頰，踩過一個小水坑，濺起一朵小水花，褲腳濕了一小塊，誰也沒在意。

因為心情十分快意，足夠忽略這小小的不完美，笑聲遺落在雨滴裏。

兩人十指相扣，程姻回頭望向秋斐，雨滴一滴落在睫毛上，讓她有些睜不開眼睛，卻忍不住笑起來，“我好開心！”

秋斐回望她，四目相對，帶着笑意的聲音，“我也是。”

“我好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

晚風挾雨，掠過情人的臉龐。人生多少快活事，當下，是我牽着你。

正文完結啦！

番外大家有沒有想看的？可以評論說，能寫我都盡量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