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夢與蝶,真真假假
夢與蝶,真真假假
【第二十八章】
莫涼說:“賭上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嗎?”
蔣星臨堅定地說:“原先只我一個人,棄就棄了;現在是三軍将士,怎麽能輕言放棄,不如狠厲到底,說不定能闖出一個朗朗乾坤!”月色将銀盔照得光寒,冷靜決斷的顏色,正如無情之色。
心意已定,就得考慮計劃。
蔣星臨考慮三軍的歸宿,莫涼則考慮蔣星臨的未來:
目前看來,遇阻不大,三皇子見到這個四皇帝也沒有懷疑,一是因為成門山血案早已傳遍;二是蔣星臨與皇族同一血脈,家族基因此時發揮了巨大作用,一個四十多歲的将領一見他就說:“啊呀,四皇子跟皇上長得真像,尤其是下巴以下如出一轍。”衆人因此深信不疑。
可是,回到都城,焦點由戰争轉成宮鬥,根據電視劇裏演的,那可就是挖坑互鬥的時候了,別說假皇子,就算真皇子都可能被坑成假的。怎麽跟“兄長們”鬥法?當然不能以戰功赫赫的“四皇子”身份自居,而是當好一個“人畜無害”的“歸來質子”角色。
最難過的檻是太子,因為他見過蔣星臨。想讓他閉嘴,不較真、不無事生非,就先跟他拉好關系。
蔣星臨說,太子這個人,好玩、好色、好排場,對症下藥,不難攻克。莫涼立刻堵住他的嘴:“你又想拿霁寒當誘餌?第一,他不會幹這事;第二,賀雲望也不會允許他幹這種事。”
“你把霁寒揣褲裆裏捂着算了,誰都動不了!”
……能做文明人說文明話不?!
兩人瞪得跟鬥雞一樣,莫涼眼睛浮腫,瞪不過,敗下陣來:“行,我想辦法。好玩、好色、好排場,一般人想染都染不上這種毛病,只有賀雲望這個大財主能搞定。”
賀雲望才運送了一批武器趕過來,頭發上都是沙塵,在一小池塘裏洗澡。
莫涼坐在高地簡明扼要一說。
賀雲望何其聰明,一聽就明白絕非出錢這麽簡單,還得從中斡旋:一,打通跟太子的關系,二,替四皇子一路鋪到皇宮裏;三,還得不讓三皇子懷疑自己“變心”了——這賭賭大了。個人打個人算盤,殺人殺到死,救人救到底。賀雲望明白,都把四皇子扶到一半了,必然不能半途而廢,賀雲望揉着眉心:“你給我挖的這個大坑,越陷越深,一不小心就埋了。行,我先回京,但霁寒必須呆在虞弘的身邊,等萬無一失之後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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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涼啞然失笑:“你就不怕虞弘有什麽壞心眼?”
賀雲望瞟了他一眼,将衣服穿好,腰帶舒得十分潇灑:“擔心了?虞弘是個坦蕩人,能幹什麽龌龊事?兄長不好當啊,什麽心都操完了,無非年長兩歲而已!”
暮色漸起,荒野上,五月的風吹得舒服。
進入營帳之前,賀雲望問:“莫涼,蔣星臨是貨真價實的四皇子吧?”
莫涼站定:“當然。”
好幾日後,大軍駐紮下來,虞弘暫留,蔣星臨和三皇子帶着一幹将士回都城了,這一路上受人擁戴自不必說。
六月綠蔭濃。
一行人半路休息,莫涼靠着樹,有些倦意。
一股勁風驟然襲來,整個天空瞬間成了混沌一片,莫涼被吹得站立不穩,在地上滾了幾滾。好半天,風停了,他張開眼睛,環視周圍,驚訝地看見着長長的電線杆,和一張張撕不下來的小gg。莫涼恍惚了半天,他覺得,有什麽在那一陣大風中消失了,是什麽?
莫涼迷惑地環視一圈,路上沒有人,旁邊有個破落小書店。
書店裏也沒人。
莫涼的心裏空空落落的,總覺得有什麽丢失了,他的手指劃過一排排整齊的書,停在了一個系列《元奚歷代詳史》,這個系列有幾十本,霸占了一整行書架。莫涼心想元奚是什麽國家,聞所未聞,竟也能寫出這麽多字,現在的出書都這麽水了嗎?
可是掃一眼,滿架子都是元奚字樣。
莫涼的腳步流連,手指停在一本相對薄的書上,指肚忽然生出一種纏綿的感覺,好像不看就不行一樣。莫涼抽出來,一目十行掠過:這書講訴的是一個短命王朝,僅存在了五十餘年,被真宛人攻破後亡朝了。這之後元奚四分五裂,陷入了混亂,又過了兩百多年才統一。
莫名地就很想詳細地了解一下。
莫涼翻到短命王朝的最末期,書上記着:某年真宛大舉進犯,勢如破竹,五月攻破了都城元陵城。城破的前一刻第三任皇帝被吓死了。太子蔣伯濟即位,帶領一幹臣子東逃,卻最終被真宛人追上并殺死。至此,該朝亡。
莫涼覺得有什麽很不對勁。
翻到人物列傳,有一章抓住了他的眼球,大意是:第三任皇帝有四子,末子名蔣季邦,字星臨,于成門山血戰中亡。這個被送到真宛當質子的四皇子就像與世隔絕一樣,只有半頁紙,與任何人都沒有交集。
除此之外,此書還遺憾,該朝完全可以開創一個盛世,只怪第二任皇帝死得早,第三任太窩囊,竟就這麽滅亡了。
莫涼将書放回原位,指尖仍有書的纏綿,他慢慢念出一個名字:蔣星臨。
蔣,星臨。
大風驟然狂起,書架劇烈晃動,所有的書嘩啦啦地往下掉,天地瞬間失了顏色,莫涼站立不穩,一下子抱住了前邊的書架子。
“欸!莫涼!”
一個聲音劃破夢魇,莫涼豁然起身,冷汗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滴,好半天,他松開了手:“蔣,星臨。”
蔣星臨揉着手腕:“夢見什麽了?随随便便就抓人。”
夢,歷歷在目。
剛才是夢,那現在是什麽?
明明現在才更像夢啊,從現代穿越到古代還不夠夢幻嗎?
莫涼壓住噗通噗通跳躍的胸口,忽然憶起:書中說的某年正是今年,五月亡朝,可現在已經是六月了。莫涼忽然意識到:也許,他無意中改變了一個朝代的軌跡——诶,做夢,一定是在做夢——不,這個莫名其妙的重生,本來就是一個夢!
莫涼正混亂着,一張很俊很俊的臉湊了過來:“莫涼,你傻了?”
很近很近,近得只要一動嘴唇就會親上去。
……就當是個春.夢好了!
……畢竟主角,帥得那麽合自己的胃口!
……連莊子這麽奇才的人都分不清蝴蝶和夢,我又何必操那麽心?!
人馬凱旋而歸。
一入京城,皇帝親自來迎。
蔣星臨不是影帝勝似影帝,拿着豁豁玉跟父王一番相認,父子相見,那場面,誰看見了都要潸然淚下。好幾個年長的大臣都紛紛點頭說:“這四皇子,與皇上年輕時有幾分像啊,尤其是嘴唇和下巴。”一旁的太子雖滿是驚訝,見此情形只好識時務地先閉嘴。
莫涼松了一口氣,蔣星臨真是會長,把家族基因全長臉上了。
當晚,蔣星臨帶着莫涼拜訪太子,直言上次沒有聖旨,卻思家心切,想擅自回宮,偶遇大哥後本想坦白身份,奈何太過倉促等等。一番誠摯的話語,把太子說得半信半疑。接下來,吃喝玩樂連環攻,直把太子攻得心花怒放,連說四弟比其他兩弟弟乖順多了。
至于莫涼,因為那晚蒙着臉,太子根本沒想到跟他還打過交道。
游玩之餘太子想起正事,問邊疆三軍怎麽辦,蔣星臨一摟美人無所謂地說:“三軍都給三皇兄安置了,我又不懂打仗。”
太子驚了:“傻啊你!全給老三你不就孤家寡人了嗎?”
蔣星臨做頭疼狀:“大哥,玩就玩,還說什麽邊疆的破事。我一個出生入死的人,好不容易能回皇宮,這輩子就知足了,他日大哥……給我封一個王爺,我這輩子就夠了!”蔣星臨把個“吃過大苦頭的纨绔子弟”演得淋漓盡致,恨不能立刻醉死在花前月下酒壺裏。
太子的戒備心被一步步瓦解,酒足飯飽,忽然神秘兮兮地說:“星臨,霁寒沒有回來?欸,皇兄看過這麽多人唯獨對他念念不忘,上次,不知道被哪個王八蛋攪局了,沒得手,你一定要再幫皇兄一次。”
莫涼一旁冷眼瞧着,蔣星臨舉起酒杯擋住臉:“自然,皇兄的事就是小弟的事。”
深未央。
石榴花下蔣星臨醉不成行,莫涼袖手旁觀。
蔣星臨苦笑:“不錯,那次是我給太子搭的手,不是沒成嗎?我有我的目的,為了達到目的只能走捷徑。如果,對方不是霁寒,你還會計較嗎?”
可算是承認了,莫涼轉身離開。
蔣星臨一把将他拽住了,兩人扯了兩下。蔣星臨手頭沒勁,眼看拽不住了,索性一甩手,賭氣說:“你走吧!你跟着我,不就是擔心我害他嗎?”
莫涼一言不發。
蔣星臨忽然怆然:“你走吧,何必管我生或死!”說完軟在了石榴花下,以手覆額,寬袖遮了大半張臉。
次日,莫涼提出離開,蔣星臨眼皮都沒擡一下就同意了。
出了都城,回到南風館。
南風小鎮偏僻,損失不算慘重,賀雲望的鋪子都已開門,南風館拾掇拾掇又開張了,柴掌櫃還是掌櫃,相公們卻不是相公了,都已有了自由身。莫涼一來,昙雲就笑了:“欸,怎麽回來了?四皇子喜新厭舊了?”
柴來忙不疊地過來:“正好,莫涼出出主意,都幹什麽好?”
重操舊業,相公們不樂意;不重操舊業,南風館生意就得斷茬,大家繼續餓着。莫涼抹了一頭汗:“柴掌櫃買一塊地皮,大家一人三分地,種田算了。”
“滾!手都沒繭怎麽種田?”
莫涼瞅了瞅正殿上無聊的衆位,知道能跟着回來的,多是性格比較弱的,或者實在身無所長、對皮肉生意也沒有到深惡痛絕的地步的。他想出了一個點子:把南風館的廂房租給各位相公,各相公過原來的日子,只是掙來的纏頭,柴掌櫃要按比例抽成——為什麽抽成?因為南風館出地出館出酒水出忽悠,必須抽成!
如此一來,相公們所得就比原來多得多,自然願意開門納客。一把生意烘起來,二衆相公有過渡,三讓柴掌櫃有時間培養新相公。
果然,相公們紛紛點頭,這個法子可行,柴掌櫃也舒了一口氣。
不止如此,莫涼特設了情報賞錢。
非常時期,情報比錢值錢,比如之前,若是早知道真宛人會打過來,未雨綢缪,也不至于慌了腳。亡羊補牢,猶未為晚,現在把南風館的“情報處”建立起來,以後總有用處。來南風館的大恩客多是有錢有權的主,消息靈通。相公們都留心着,大消息小消息盡管報上來,如果日後用上了,自然會返錢。
衆人将信将疑,試着去做了,果然或多或少得了些情報錢。後來,相公們養成了不管有用沒用的信息一并上報的習慣,莫涼自己篩選。
在古代只有口口相傳,這一舉令莫涼及時掌握了“朋友圈”動向。
風雨一路走來,大家對莫涼很信服,昙雲對他尤其佩服。晚上,昙雲來到北廂,背靠破舊的門框:“柴掌櫃數次讓你住南廂,你還非不願意,到這裏是自尋苦吃吧?”
莫涼床上一躺,二郎腿一翹:“老地方,自在。”
昙雲呵呵笑了兩聲,拿着短劍削指甲:“信你才怪!難不成,蔣星臨也是那種‘用的時候當寶,不用時當草’的人?呵,他那人以前架子就大,現在更了不得了吧,說到底是皇子嘛。”
莫涼眼一閉:“嗯。你還有事?”
昙雲不樂意了,短劍往桌子一拍,坐到涼席上:“柴掌櫃老笑話我沒本事,連你都搞不定!”
這就是百試百靈的美人計,多少英雄都是被美人給拖住的,莫涼笑了,一笑臉直繃,昙雲伸手在他臉上一劃:“哎呦,八兮說得沒錯,還真塗粉了。這技術,太糟了吧,明顯,不塗比塗好看多了……”手順勢一滑滑過薄薄的衣裳,在莫涼的胸膛上摸了一把。
莫涼一個激靈,蹭的一下滾到床裏側了。
昙雲笑了:“我有毒?”
一不小心就反應過度了,莫涼側了回來,難免懊惱。昙雲忽然壓住他的手臂,眉目飛揚,笑着,慢慢趴了下來,眉梢全是含情脈脈,春水一汪汪。
莫涼雞皮疙瘩一顆顆立起來:“別用對付恩客的那套對付我!”
“有點情調行不!”昙雲一下子洩氣,俊美的臉龐有幾分傷感:“你說,像我這樣的人,就找不到個自己喜歡的嗎?賀雲望就不說了,連你都對我這般态度。”
謝謝「辰玉」親的手榴彈,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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