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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陳感知能看出,做飯傅集思不擅長,糊弄她最厲害。昨天洗碗的時候發現,冰箱上貼着運動計劃,備注“少吃泡面”,落款是個笑臉,字跡潦草,龍飛鳳舞,一看就是不是她本人寫的。
想來她的生活也像毛線一樣,容易打結,剪不斷且理還亂。
民以食為天,作為日常生活的第一要義,一個人吃是吃,兩個人吃還能吃得更好。
反正他是這樣想的,不要臉一點,生活更好一點。
傅集思不好做吃白食的人,想擠進廚房去幫忙,卻在自家的地盤無從下腳。
不是擋着陳感知揭鍋,就是礙着他去取菜。
最後他反客為主,要她去坐着等飯,其他都不要管,還順手把廚房門關了。
“哦。”傅集思趿拉着拖鞋坐下,看陳感知隔着玻璃門在裏面忙活。門面升起霧氣,開窗通風,又很快消去。
她握拳留出一個小洞,單眯起一只眼,通過逼仄的視角觀察難得一見的溫馨畫面。
一個人生活,太孤單了。回到H市是挑戰,長大的家鄉,擁有美好回憶的故土,但她和年少時的朋友們走散,不得不重新适應一切。
她變得像剛來到這座城市的外鄉人,無處下腳,偶爾連出門和吃飯都變得頭疼。
說得上話的朋友,嘉嘉算一個。但嘉嘉店裏太忙,忙到留給自己休憩調整的時間都很緊湊奢侈,傅集思偶爾叨擾,也不好意思常常上門去找朋友唠嗑。
長大了,給自己的設定的很多規矩也會在現實情況前變得模糊。
比如可以接受外賣難吃,和描述不符,但為了必要的生存和養分,依然能面不改色地吃完糧食;比如牙呲必報的性格碰壁,遇上一杯冷水,為了留存些顏面,為了息事寧人,忍下一切轉身離開餐廳。
也比如明明不想理陳感知,可他帶來一點生機和活力,她就想悄悄擦掉一點邊界,接受這些。
矛盾的對立面之間,相互依存、相互吸引、相互貫通,構成了矛盾的同一性。
她是矛盾的,她為自己開脫,全都是因為同一性。
陳感知做飯很好吃,他說本科畢業升學去了國外,呆一年,該長進的全都長進了,其中廚藝尤甚。
她聽他介紹,邊吃邊用最為平常的不得了語氣說:“哇哦。”
是人都喜歡聽奉承,來滿足虛榮,以及收獲大反應表現他人的肯定。傅集思覺得陳感知不例外。
沒想到陳感知筷子上的菜沒夾穩掉了下去,他揭穿她:“你演的吧。”
傅集思表情誇張:“演得很差嗎?”
“有點。”
“啊,”她抑揚頓挫用語調畫了個波浪線,沒所謂地說,“這樣啊。”
飯桌上,只聊吃的,這是個安全到不能再安全的話題,多是陳感知講自己的事情,傅集思應幾句。
她吃飯很慢,不知道是為了掩飾尴尬還是一心二用的本領太強,眼神鎖着他身後的電視,目不轉睛。
陳感知問她:“我剛剛說的,你有什麽想法嗎?”
“想法?”她根本沒聽進去他說了什麽,“沒有想法吧。”
“真的?”
“嗯。”
“那我明天就帶條魚過來。你能吃辣嗎?好像不太能吃是不是?”
傅集思茫然地把視線從屏幕上偏移到陳感知臉上,分不清對話走向,問他:“你剛剛說什麽來着?”
“我說明天晚上吃水煮魚。我來做。”
“哦,”她又去看電視,綜藝畫面裏視覺沖擊太強,看得入神,腦子偶然轉動,理清他在說什麽,終于反應了過來,“你明天還要來?”
重點音放在“還”字上。
陳感知管自己吃飯,一直把眼神放到別處,學她在會議室裏看天花板看桌面的樣子,最後看了眼重新帶在手上的表,“超過兩分鐘不能撤回了。”
“你在算計我吧!”
“我每個環節都是和你确認過的。”末了,叫她名字來示好,“集思。”
“我剛才不在狀态。”
“不會,”他淡定喝水,“你一心二用挺熟練的。”
“……”
一人做飯,一人刷碗,好像是傳統家庭雷打不動的習慣。陳感知不攬活了,由着她穿上圍裙去洗碗。
飯多煮了半碗,他們都吃不下,盛起來封上保鮮膜放進冰箱。
廚房裏,站了兩個人,他在收尾,她忽然安靜下來沒了動作。
水流聲沖進洗碗槽,筷子被沖到碗下,發出一點點動靜,把她思緒拉扯回來。
陳感知站在她身邊,試了試水溫,有點涼。“我來洗吧。”
“不用。”她手指油膩膩的,放到水下沖洗,再去擠洗潔精。
他沒走,靠着料理臺,看她心不在焉洗完碗,又收獲了一句罵。傅集思說:“看什麽看。”
“檢查你有沒有把碗洗幹淨。”
“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傅集思關了水,擦幹淨料理臺,洗完手甩了甩,趕他出廚房。
他從外面抽了張紙回來,遞給她,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冷水潑臉好像會很疼。”
她震驚擡起頭,四目相對,能看穿他眼裏的真切,于是那些腦子裏的罵罵咧咧瞬間熄了。
陳感知說:“你剛剛是在想這件事嗎?”
“不是,”她用擦幹淨的手推他,出了廚房,關掉廚房燈,随口說,“我在想有沒有必要買個洗碗機,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讓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洗碗機?”陳感知說,“沒必要吧。”
“有道理,那我不買了。”
餐桌上有切好洗好的水果。他買菜做飯,她叫了外賣招待一點水果,人情上說得過去,行為上也沒什麽不妥。
他們吃着水果,同時開口。
傅集思說:“你明天別來了吧。”
陳感知說:“你有什麽事情可以和我說。”
傅集思好笑:“我沒有什麽事情。”
陳感知迷惑:“我明天為什麽別來?”
“我想了想還是不吃水煮魚了,由奢入儉太難,況且水果也挺貴的。”
怕好東西吃慣了,嘴就刁了。傅集思其實不挑食,對吃的東西也沒什麽特別高的要求。可是嘗過甜頭總會産生欲念,她是人,又不是說不就不的神仙。
陳感知想狡辯,或者說解釋,但仔細權衡後,還是沒把話說得太明。“集思,我沒想吃水果。”
“我知道啦。”她輕松道,“我随便說的,你別放心上。”
季節性水果還未完全成熟,奶油草莓色澤光鮮,吃進嘴裏還有一口澀。他們用最擅長的沉默溝通,各懷心事地閉上嘴巴。
“可是我想吃水煮魚。”陳感知說。
“你在家自己做了吃。”
“我一個人吃不完。”
“吃不完放冰箱,第二天熱一熱應該還能吃吧。”
“第二天就變味了。”
“叫上你的好朋友呢?比如一聞姐?”
“算了,”他撇過臉,拉直嘴角,“吃我做的東西對他們來說才是由奢入儉。”
她意識到這時候要給反應了,沒表情的一張臉說出了不可思議的一句話:“怎麽會?”
又是一陣沉默造訪。
電視一直沒關,聲音不大不小,陳感知認真看着畫面,眼裏映出各種顏色,閃光的,暗淡的,把他的瞳孔染得很精彩。
傅集思咬着水果,盯住他沒說話的側臉。
抽芽的樹枝都能快速有力地生長,陳感知也沒落下這一環。下颌淩厲不少,褪去年少的青澀,五官明朗,優勢越發突出,他這張臉,散着些矜貴,又透着些務實。
他很久不說話,眼神都渙散到發呆了,突然回神過來,和傅集思對視:“我知道了。”
“啊?”
“我明天不來了,我們出去吃。”
“……”
*
傅集思在微博上有個網友,是她能夠随意吐槽的樹洞。
好幾年前偶然結識的網友,兩個人交流上網心得,感嘆科技便利,又分享課業繁重,學校管得嚴,家長看得緊,自然而然就成為了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只是後面贅述的這一系列情況迫使兩個人不得不戒掉互聯網專心讀書,他們相互鼓勵,為對方祝福,約好恢複自由身再暢聊或是見面。
這麽多年過去,網友說過最後一句“拜拜”之後沒再上線。
當時沒留其他聯系方式,傅集思找不到他,也找不回他。為了防止這個號不會作為廢號被官方清理回收,她會像打卡一樣在某條固定的微博下面留言。
有時候是留言,有時候是私信。
這裏除了她沒有別人,她暢所欲言,無所顧忌。
她說陳感知好煩,自說自話,想一出是一出,偏偏行動力還很強。
她還說其實那杯冷水潑在臉上真的很疼,有一秒鐘她感覺像溺在水裏快窒息了。
她又說其實陳感知也沒那麽煩,比起關赫麗,他真的好多了。
然後從相冊裏找出配字為“好煩”的表情包,狂炸聊天框,直到系統提示頻繁操作才停了下來。
這位網友沒取網名,id是最原始的一串字母和數字,傅集思不知道叫他什麽,只好結合他的id留言“J同學”。
發洩完了,還要表示感謝。
「謝謝你聽我發牢騷。」
好像這樣一個人還存在。她的心情也會因此好了一些。
收起手機,回到工作。
校史館重新裝修完畢,由後勤部挑選的照片送去沖掃,學校還特地要求要定大相框,把這些和歷史有關的相片都好好保存展示。
沖掃完了,這兩天送來了相片,辦公室裏傳閱時,每個人都把角角落落看得很仔細。
畢竟是件大事,能出現自己的名字或者自己的照片,也算一件與有榮焉的開心事。
陳楠從對面起身,彎腰壓在一堆紙質材料上,把那張拉着橫幅的照片放在她和傅集思的桌子中間,說:“集思你看。”
傅集思手離開鍵盤,撇過頭去看陳楠手指着的地方,就聽見她壓低聲音怪叫:“喔~”
“幹嘛啦。”她不明所以。
“你和陳大設計師,看起來好般配哦!”
她用手掌捂住合照的那一塊,回頭去看是否有聽牆角的人,“說什麽呢。”
電子版已經被調侃過一遍了,紙質版還要再強調一遍。學校裏的風言風語傳播速度飛快,且每個版本都不一樣,傅集思生怕被別人聽了去。
陳感知在不在意她不知道,她還要臉的呢!
“哎呀!”陳楠推開她的手,“我不會到處亂說的啦。”
陳楠八卦笑着:“就是你們到底什麽關系嘛!避險行為很明顯,我合理懷疑你們……”
“就是!”傅集思着急打斷她,“就是普通朋友啦。”
“普通朋友?老同學升級變普通朋友啦?”
她的手重新放回鼠标上,“很常見的情況呀。”
“哦,”陳楠也坐回去,把整張照片推到對面,複述她的話,“很常見的情況呀。”
照片從那頭被拿到這頭,傅集思急忙瞪一眼陳楠,沒看,壓在手臂底下墊着。
後勤工作,有理不完的資料,還有做不完的表格。這件事情結束了,立馬起頭下一件事情,尤其當下校慶的活不少,眼見着運動會也快來了。
傅集思悶頭忙活,一個動作固定久了,脖子累腰痛,眼睛也泛酸,打字打久了,腱鞘隐隐痛起來。一看時間,早就該到點下班了。
辦公室裏的老師一一關了電腦下班回家,此刻傍晚濕冷的風吹進大開的窗戶,沉悶的空氣和二氧化碳被掃出去,窗簾在帶密度的日落時分揚起,鼓出形狀。
17:58。
她看了眼手機,除了送到的話費消費短信,再沒有別的消息。
鼠标光标閃爍,盯着看了兩秒,事情做完了,做事情的時候,她在期待什麽呢。
是意外之喜嗎?還是陳感知昨天說的那句“那我們出去吃”。
說到底,心思敏感又沉重的人最容易把随口的小事也當真,也最容易把期待值拉高。
她是想拒絕的,可她潛意識裏又是期待的。
她承認,這種想法很龌龊。
不想到點回家面對空房子和自己的回音,也想在城市裏撒潑瘋玩。可是她光有顆躍躍欲試躁動的心,沒有真正去實踐的本事。
傅集思對着手機看了五分鐘,解鎖、點進微信、不停下移消息列表,鎖屏,再重複這些動作。
不同店鋪公衆號發來活動通知,都變成免打擾裏的小紅點,新消息卻始終沒出現。
算了,她想,她真有毛病!在期待什麽啊?!
收拾東西鎖門下樓,天已經越來越黑了。保安室裏傳來噴香的飯菜味,不遠處教學樓追出來幾個男生女生,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傅集思站在那,看着他們,高中生們的笑罵瞬間被藏起來。
認識她的女生跳着步子跑過來,和她打招呼:“傅老師,你怎麽還沒走?”
她笑起來:“你們不是也還沒走嗎?”
“我們要走啦!趁保安鎖門前。”
“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好!”
男生跟在女生後面,路過傅集思時忍不住拿餘光瞟她,只覺得這個漂亮溫柔的老師,好像沒什麽脾氣嘛。
校園裏路燈亮起,照得枯枝樹杈投下影子。六點多已經趕上晚高峰,傅集思猜想公交車沒那麽準時會到,犯了會兒愁,在路邊刷着外賣。
普通的打包快餐,吃膩了;解膩的清爽私房菜,一個人沒意思;無辣不歡的水煮魚,看見就煩!
挑不出來一家順眼的,傅集思幹脆作罷,收了手機擡腳準備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
剛轉身邁了一步,身後引擎呼嘯,風風火火的一片紅色馳來。
輪胎與地面摩擦,“吱——”的一聲響,車子停下。
傅集思聽着動靜,吓得跳到路邊。
鵝黃的路燈好像投下聚光,把那片拉風的紅色照出了舞臺劇登場的感覺。燈光下的主人公出場,推開紅色車門,腳步輕巧一邁,不抱希望似的四處張望,看見傅集思,表情一亮。
“集思集思!”陳一聞朝她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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