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狂奔

第7章 狂奔

一夜無夢。

袁冉今天起床時心情大好。

只不過是犧牲了一個吻就能換得宋知舟的配合,真是無本萬利。

他哼着小曲在穿行在門廊,經過宋知舟的房間時,見那門是虛虛掩着,腳步便慢了下來。

既然今天是二人正式同居的第一天,那打個招呼也不為過。

袁冉擡起胳膊,剛要敲門,卻是從門縫的落地穿衣鏡裏窺到了宋知舟的背影。

背影本沒什麽大不了,只是這人居然沒穿上衣。

陽光透過拉着的薄紗簾子隐隐綽綽照進房間,簾上繁複的織文就像淺色紋身,印在宋知舟分外漂亮的肩胛上,整個人寬肩窄腰,身上的肌肉線條不算太誇張,卻有着無法忽視的力量感。

美中不足的是上腰處有一塊明顯的瘀紫,不過始作俑者袁冉可不在意這傷,他更在意的是,宋知舟平時捂得嚴嚴實實,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沒想到衣物之下的身材居然“貨不對板”。

他不自覺咽了下口水,也不知自己該不該趁這時候進去,可轉念一想,不進去就好像自己別有居心似的。

這幅身體确實好看,可他袁冉見過的極品也不少,怎麽可以跟個雛兒似的畏畏縮縮。

進!進他丫的。

“咚咚——”

宋知舟被這無預警的敲門聲吓了一跳,趕忙從椅背拿起袍子披上,腰帶還未完全系好,袁冉那廂已經大搖大擺推門而入。

“我以為你還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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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來看一眼。”

——“今天醒得早。”

——“已經好多了。”

首次拉家常,來不及過腦的話語笨拙地沖撞在一起,讓氛圍打開始就陷入尴尬。

失去了之前(袁冉單方面)的劍拔弩張,此時此刻,化幹戈為玉帛的兩人竟是找不到新的交流模式。

袁冉摸了摸鼻子,腦中靈光一現,“你剛光着膀子幹什麽呢?”

“你偷看?!”宋知舟眼睛都睜大了。

“哈?!”袁冉氣得直跺腳,“你自己光膀子還不關門,我又不是瞎子!”

“這門……”宋知舟神色有些為難,“這門門鎖偶爾會自己彈出來。”

袁冉轉身瞅了眼門鎖,自然是看不出什麽端倪,“那就換個房間啊,多簡單的事兒。”

“這個房間我住慣了,”宋知舟對此不置可否,轉了話題,“我剛剛只是想塗點藥。”

袁冉了然點頭,“那你塗。”他轉身往外走,沒走兩步又退回來,指了指宋知舟手裏的藥膏,“我來吧。”

宋知舟沒動,似乎難以理解袁冉的行為。

袁冉看他這樣,不耐煩地從對方手中奪過藥膏,又一把将他推轉過去。

兩人身高相仿,硬要比劃可能宋知舟要高上一些,對方直挺挺杵在前頭,讓很不擅長伺候人的袁冉有些無從下手。

“你把衣服脫了,撐着桌子趴下來。”

聞言,宋知舟明顯愣了下,身形未有動靜,只有耳垂慢慢變紅。

“啧,想什麽呢。”袁冉彈了一下對方的後腦勺,“趕緊的。”

“哦。”宋知舟垂下頭扯系帶,但許是方才他在慌亂間打上了死結,此刻他越是拉扯那結反而越緊。

“哈,”袁冉掂起腳尖趴在宋知舟肩頭往下看,“平時看起來挺聰明,怎麽做起事來笨手笨腳。”

宋知舟轉過來盯着袁冉,無奈中帶着委屈。

袁冉看他吃癟,心裏得瑟極了,挑眉道:“怎麽這樣看我,想讓我幫你?”他唇邊浮起惡作劇的笑意,“可是……怎麽辦呢,被我解了帶子的,都是要上我床的。”

聽得此話,宋知舟原本只是略顯低落的眉眼,瞬間陷入洶湧的郁卒。

袁冉看着他這反應,頓覺無趣,滿不在乎聳聳肩,“啧,開個玩笑也不行。”

“玩笑……”宋知舟苦笑着喃喃。

他手中,那根可憐的帶子早已被捏得變形,“你應該早就數不清了吧?扯過多少人的衣帶。”

袁冉瞬間變了臉色,“怎麽,我操過多少人,還得向你報備?”

宋知舟見對方要走,立馬側身擋住,他完全陷在焦躁裏,可乍一對上袁冉已經完全冷下去的眸子,又失了氣性,“我錯了……”

他試探着用指尖去勾袁冉的腕子,被無情躲開。

咬咬牙,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緊緊抱住對方,“我就是嫉妒了!憑什麽他們可以親近你,我卻連和你多說兩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袁冉是站在“吃軟不吃硬”牌金字塔頂端的男人。

宋知舟這樣連道歉帶撒嬌,他實在是有些頂不住。

他打算再奚落對方兩句解解氣,沒想到宋知舟的攻勢還沒結束,抱了一會兒又拉開些距離,用那雙澄澈的桃花眼眨巴眨巴看他,再配上蠱惑性拉滿的長相,活脫脫頂級純欲小白花。

袁冉被盯得一陣冷一陣熱,腦子裏只剩下一個疑惑。

——宋家那些老古板們平日裏都教了他些什麽啊!?

“宋知舟你站好。”

袁冉把宋知舟的手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這小子居然趁他不備,偷偷把手環到了自己腰上。

真是……防不勝防。

“我站好。”

肢體離了袁冉,宋知舟肉眼可見萎靡了不少,毫無感情複述着對方的命令。

“轉回去。”袁冉低頭指指另一面。

宋知舟擡頭,眼裏登時亮晶晶,“你還願意給我塗藥?”

“轉、過、去。”袁冉面無表情重複。

“哦……”宋知舟轉回去,脖子還依依不舍朝袁冉這邊扭過來,“你今天出門嗎?打算去哪裏?要不要留在家裏吃飯,想吃什麽呢?魚好不好,配餐就選……嘶——!”

“閉嘴。”袁冉在那塊淤青上重重戳了一下,效果不錯。

他胡亂抹完,也不管有沒有塗勻,把藥膏扔回桌面,“我出去跑個步,午飯前回來。”

宋知舟可能是沒想到袁冉會主動報備行蹤,愣了好半晌綻露出一個有些傻氣的微笑。

昨夜許是下過雨,十幾度的多雲天,塑膠路上水漬還未完全幹透。

基礎拉伸才做到一半,袁冉突然聽到口袋裏手機在響。

看見屏幕上的名字,他有些防備地四下看了看,确認了這片兒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這才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比說話聲先一步傳來,光聽那聲音,就不難想象是個體型肥胖的中年男人。

“袁總!哎喲袁總!”粗啞又阿谀的聲音順着信號傳進袁冉耳朵,惹得他嫌惡皺眉。

“有事就說。”

“诶诶。”那邊忙不疊答應,卻呼哧呼哧繼續喘氣,偏偏不說話。

“廖大午。”袁冉扶額,“該說說,裝啞巴是什麽毛病。”

這個叫廖大午的男人是袁冉從犄角旮旯挖出來的私家偵探,雖然看起來不太靠譜,倒也陸陸續續給他查到了一些事兒,前提是自己把錢給夠。

見對方還是不說,袁冉猜測這人大概是真有了進展,又想像上次那樣賣關子好從自己這裏多撈些錢。

袁冉當然不會在乎這幾個子兒,他只是不喜歡被拿捏的感覺。

“啧。”他冷嗤一聲,“跟我這兒煲電話粥呢,廖總?”

“哎,不是不是。”廖大午聽出袁冉語氣不對了,趕忙解釋,“剛剛、剛剛在翻筆記呢。”

“限你一分鐘內說完,否則……”這下輪袁冉開始賣關子。

“翻到了翻到了!”廖大午當即接上話,“您讓我打聽的孫朋英,他從關愛之家退休後便去了女兒生活的城市,目前是獨居,只是他那房産下沒有登記入戶電話,您要是需要,我親自給您跑一趟那裏……”

“不用!”袁冉厲聲打斷。

廖大午倏地噤聲,好半晌才聽袁冉繼續道:“那趙福呢?有他的下落嗎?”

“抱歉啊袁總,那家孤兒院三年前搬過一次,舊有的資料全封存了,老員工還好找些,被領養出去的孩子就……”

這話倒是廖大午的肺腑之言,他的業務能力其實不咋地,也不知這位從天而降的富家少爺是怎麽想到雇他找人的。

按道理,這些豪門大戶都該有自己的渠道才是。

當時袁冉說了需求,廖大午就覺得這單子他不一定能做成,沒想到對方當場付了百分之五十的定金,讓他每兩周彙報一次,有重大進展的話還會給予額外獎勵,他這才硬着頭皮接下。

“我知道了。”袁冉捏着電話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有些僵硬,他順勢換了只手接聽,“這次做得不錯,錢一會兒轉。趙福的下落繼續打聽,傭金方面不會虧待你。”

廖大午得了保證,樂呵呵恭維了一陣,才滿意地挂了電話。

袁冉緊握着手機,心裏五味雜陳。

好的是孫朋英的行蹤終于有眉目,而最重要的舊日好友,下落依舊不明。

這世界上人那麽多,趙福是被領養在國內,還是被領去了國外都未可知。

更何況去了新家,總是要随養父母改名的換姓的,有了新名字和新的社會身份,那要找對方的難度就更大了。

袁冉半蹲下,做了個不算太标準的起跑姿勢。

這還是趙福教他的,彼時許芝剛剛去世,袁冉經歷了人生最艱難的低谷,趙福教他用跑步來排解情緒。

在袁冉的記憶裏,如果沒有這位年紀相仿的好朋友鼓勵、陪伴自己,恐怕他早已經受不住情緒的摧殘,十幾歲那會兒就随許芝一起走了。

越跑越快,似乎只要足夠快,就可以甩掉自己弄丢了好朋友的遺憾。

迎面的風柔柔壓過他露在布料外的皮膚,帶走了一部分汗液與熱意。

一圈還沒結束,空氣裏氤氲起了天潮地濕的泥土氣,大概是馬上要下雨。

但袁冉毫不在意,他的心被虛空占據,腦海中浮現過幾乎快要褪色的年少記憶。

記憶裏有自己,有趙福,有他們偷偷喂養那只小花狗、還有大榕樹下深深埋藏的方形鐵盒、以及只有他們彼此才懂的“加密手語”。

虛空過後,他又沒來由生出恐懼。

也許,就算是找到趙福,對方也早就把他忘記了。

他剛被接回袁家時,以為自己終于又有了家。但某次無意間,他聽見孟清蘭對袁绮鳶道:“寶貝不要怕,那野種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袁家的未來終歸只會屬于你。”

原來,這裏并不是家。

而那個會全心全意愛着孟清蘭口中廢物的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

雨開始落下時,宋知舟便帶上了傘出門找袁冉。

他先在钤園院子裏繞了一圈,沒找着人,略一思忖,便直奔向大門外。

離钤園不遠就是個景觀小公園,如果他沒記錯,那裏似乎還修了一圈跑道。

雨滴從點點滴滴到傾瀉而下不過須臾,宋知舟撐起傘,幾乎有些看不清前方茫茫雨簾外的景象。

而渾身淋濕的袁冉就是在這個狀況下撞進了宋知舟傘下。

他身上幾乎沒有哪處是幹的,整個人都因為失溫而瑟瑟發抖。

“袁冉!”宋知舟單手攬住對方,不算太大的傘面容納兩個高大的成年男子還是挺勉強的,宋知舟将袁冉盡可能按進自己懷裏,以免對方淋到雨。

袁冉這次分外配合,任由宋知舟半摟半抱着自己向前走。

來時明明不算長的路,這會兒既要帶着袁冉又要頂着逆風,宋知舟關照着兩頭,沒走兩步,額頭也沁出汗水。

袁冉身上的水漬透過布料蔓延到宋知舟身上,他逐漸搞不清身上逐漸加重的浸透感是來自于傘外的世界還是懷裏的人。

“再靠近我一些,好嗎?”

宋知舟貼在懷中人耳邊柔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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