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當老祖宗的第11天

當老祖宗的第11天

看着攝影棚裏忙碌的人群，Tina的臉頓時變得格外難看，大步上前啪得一聲将補光燈給關了。

原本燈火通明的攝影棚，瞬間黑了下來，現場變得混亂起來。

一個紅色卷頭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氣勢洶洶走到Tina面前。

“Tina，你搞什麽啊！你知不知道雜志下周一要上市，你影響我們拍封面，是想害得雜志開天窗嗎？”

阮綿綿長相太突出了，站在Tina旁邊，就算不說話，也一下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是你去街上找的模特？長得還不錯，但一看就是純新人，你确定要讓一個純新人來當我們的封面模特？”

Tina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臉色難看地開口質問。

“王曉芳，我知道你想當主編，想取代我的位置！但你記住，我現在才是雜志的主編！我說了封面模特需要再确定，你怎麽随便找了個模特就開始拍了？！！”

被叫作王曉芳的女人臉瞬間黑了。

“請叫我妮菲爾，謝謝！我是想當主編，但跟我找個人來拍封面沒有任何關系。只有短短兩天時間，封面照片今明兩天必須拍攝出來，我沒空為了你所謂的氣質不符，跟個傻子一樣去面試新模特，或者去大街上撈人。”

Tina寸步不讓：“那你就趁着我不開，随便找個人就開始拍？”

“你自己上班期間不知道跑去哪裏，還怪我嗎？我不是随便找的人，可欣跟我們合作了大半年，憑借她的條件跟資質，完全可以擔任封面拍攝！”

“我說過，她氣質和我們雜志定位不符合。”

阮綿綿有些無措地看着面前吵起來的兩個人，她覺得今天的試鏡可能要黃了。

張可欣聽到外頭吵鬧的動靜，拿着水杯走過來。

她看到阮綿綿，有些意外。

等聽了Tina和妮菲爾的對話後，看着阮綿綿無辜的臉，她的眼底劃過一絲嫉妒和憎惡。

主編Tina眼光高，當初她來試鏡好幾次都沒通過，最後還是靠着男朋友謝昆的裙帶關系，才成為了《每周時尚》的內封模特。

而阮綿綿卻只是随随便便走在大街上，就被Tina拉來面試封面模特。

搶她喜歡的男人，見了一面就勾引他男朋友，現在又要搶走她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工作機會嗎？

阮綿綿憑什麽？

張可欣握着杯子的手背用力到根根青筋暴起，臉上卻揚起了燦爛的笑容，語氣親密地喊阮綿綿，“綿綿，好久不見，想不到今天可以在這裏見到你！”

阮綿綿避開了她要伸過來的手，頗為冷淡地點點頭，“好久不見。”

張可欣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好奇地說：“綿綿，你不是看到鏡頭就會想吐，你怎麽今天也來試鏡？不對，這件事是你的秘密，我不能說的。”

這話成功讓正在争吵中的Tina跟妮菲爾，還有阮綿綿都怔了。

阮綿綿在腦袋裏努力想了想，終于想起來了。

兩年前，原主父母車禍意外去世，恰好碰到班級期中考試。

班裏分了四組，分別表演四個老師挑選出來的劇本。

她所在的小組，要演的是個小品，她扮演就是一個開朗活潑愛笑的家庭主婦。

但她笑不出來，怎麽都笑不出來。

彩排的時候，在組員們指責不耐煩的眼神裏，和老師恨鐵不成鋼的批評裏，她還是沒笑出來。

那場考試為了讓表演更加真實性，老師在教室裏安裝了四個攝像機。

那次表演完，原主就吐了，此後看到攝像機就想吐，畢業節目無法表演，最終只拿了一個大學肄業證。

這個原因小區裏不少人都知道，張可欣自然也一清二楚。

Tina看阮綿綿臉色的神色變來變去，心緩緩往下沉，她問話很委婉：“你真的可以嗎？”

妮菲爾得意地看了Tina一眼，雙手抱胸，可惜地看了阮綿綿那張臉一眼。

“小姑娘，你既然怕攝像頭就要早點說，不然就是浪費彼此的時間。Tina，你也別追求什麽雜志氣質了。我看可欣就很不錯！小張，把補光燈打開，咱們繼續拍攝！”

現場重新熱鬧起來。

張可欣的眼角眉梢俱得意，她只覺得這次封面拍照的機會肯定是她了。

她裝模作樣地說，“綿綿，那我繼續去拍照片了，有空一起吃飯啊。”

阮綿綿原本想退縮，但是被她這幅小人得志的樣子刺激得不行，心裏陡然攝影師生出一股鬥志。

你覺得我不行，我偏要讓你大跌一次眼鏡！

她轉頭看向Tina：“主編，我想試一次！”

原主是原主，她是她。

她不信原主怕鏡頭，她作為一個新人也會怕鏡頭。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想放過這意外得來的工作機會。

只怪白青丘不跟他離婚，所以她窮啊，缺錢啊！！

Tina審視了她幾秒後，到底是舍不得就這樣輕易跟阮綿綿錯過。

阮綿綿的臉，跟她身上的氣質太獨特了。

“行。”

妮菲爾聽到要讓阮綿綿試鏡，臉色不太好看：“如果她真的吐了怎麽辦？誰來打掃，又要浪費時間！”

Tina态度強硬：“我來打掃，這總沒問題了吧！”

妮菲爾掃了一眼阮綿綿，“行。”她就等着看笑話。

阮綿綿笑眯眯地看向張可欣：“可欣，你應該不會介意我跟你競争同一個封面吧？”

不就是惡心人嘛，她也會！

張可欣的臉上一陣扭曲，最後定格在一張勉力強笑的表情上。

“當然，我不介意。”

她又湊過身，小小聲地開口：“綿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伯父伯母也過世兩年半了吧。再過半個月就是他們的忌日了，我陪你去掃墓吧。”

這明顯就是故意提起原主已亡的父母要影響阮綿綿的心情。

阮綿綿淺笑：“你記錯了，我父母忌日在下個月。”

張可欣臉上一陣尴尬。

看着阮綿綿一步步走進強光的背影，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就跨了。

等呆會看到鏡頭了，看你還怎麽得意。

阮綿綿第一次面對鏡頭，難免有新人都有的毛病——肢體僵硬，表情呆愣，看着毫無美感。

得虧她的顏值高，多少挽救了一點照片的質量。

但站在旁邊圍觀的妮菲爾依舊看得連連搖頭。

Tina忍不住走上前，跟着攝影師一起指導她。

“身體放松，對，要特別放松。你想象你現在在沐浴陽光。對對，就是這樣。”

“手指也放松點，輕輕抓着欄杆，不用抓太緊。”

“後背不要靠太緊，不然書櫃會倒。”

阮綿綿在她的指導下一點點放松身體，放松表情，終于做出了攝影師想要的姿勢。

她輕靠在書櫃上，單手抱着一本厚厚的書籍，眼簾微垂，似乎完全沉浸在書中的世界裏，腮邊的碎發迎風飄揚也不能打擾她半分。

此時時間已經過了半小時，妮菲爾沒開口說話，但頻頻看腕表，給阮綿綿不小的心理壓力。

攝影師扶着架在三腳架上的單反相機，盯着取景框裏的影像，提醒道：“看鏡頭。”

張可欣站直了身體，目光灼灼盯着阮綿綿，就等着她出醜。

Tina無意識抿住了嘴角。

妮菲爾依舊是那副不耐煩的樣子，但她往後退了幾步，似乎生怕下一秒阮綿綿會吐出來。

當事人阮綿綿的表現反而是最平淡的，她微微擡眼，看向黑色的攝像機。

心裏不斷告訴自己，那個攝像機就是一個黑色的巧克力，巧克力，巧克力。

神奇的是，這般一想，她就不害怕了。

還按照攝影師的要求，擡手，驚喜地笑了起來。

她本就長相昳麗，揚起嘴角笑起來的時候，美得驚心動魄，好似遠古狐妖一般勾人心魄。

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只有一片清澈，這樣的單純和妩媚的混合，更加讓人驚豔，這完全就是Tina想要的封面。

攝影師在取景框裏跟她對視，臉瞬間紅了。

他拍過數百個模特，各個都是水平極高的美人，除了內衣模特外，這是第一次讓他臉紅的模特。

就好像鏡頭裏的人就是為鏡頭而生。

他有預感，這位小姐未來在圈子裏絕對混得不會差。

Tina激動地鼓掌，對着阮綿綿伸出大拇指，“好，特別好，不錯！特別不錯！”

妮菲爾雖然不樂意，但也不能對不起自己的審美，幹巴巴地承認：“……這位小姐确實比可欣好點。”

Tina只覺得胸口的惡氣可算煙消雲散了，“阮小姐，要不我們現在就簽合同吧。如果您晚上有空的話，咱們可以先試試妝。”

阮綿綿努力了近半個月，可算找到工作了，同樣很激動。

黑白分明的瞳仁滿是欣喜，只是在強光下，瞳孔微微縮小，跟貓一樣變成了扁扁的橢圓狀。

攝影師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再去看，發現阮綿綿的瞳孔是圓的，哪裏是橢圓的。

阮綿綿注意到他奇怪的視線，用詢問的眼神看他。

攝影師擺擺手，“沒事沒事。”他可能是工作時間，太過勞累，看錯了吧。

張可欣舉着手機從角落裏走出來，對着妮菲爾伸出手：“菲姐，謝昆要跟你說話？”

妮菲爾接起電話，臉上多了一個谄媚的笑容：“謝總，您貴人事忙，今天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啊？”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可能這話還跟張可欣有關，她擡頭看了張可欣一眼。

“嗯，我知道。……但人是Tina找來的，這件事你得跟Tina說。”

阮綿綿聽到這話，心裏有些不妙，眼巴巴看Tina接起電話，原本喜悅的臉變得有些不高興，接着變得頹唐。

“這是我們雜志內部的事情，不歸總部管……經費？謝總，你不能這麽做！經費是年初就已經批下來的！……好，好，謝謝謝總。”

挂了電話後，Tina沉默了許久，歉意地看向了阮綿綿：“阮小姐，不好意思。”

阮綿綿看向拿着手機一臉得意的張可欣，心裏浮現出一股憤怒。

“明明我表現得比張可欣好。你們作為一個大雜志，怎麽可以這樣搞裙帶關系！”

Tina垂着眼，根本不敢看阮綿綿，“對不起，這是我們頂頭上司的意思。”

誰讓張可欣是謝昆的女朋友呢。

妮菲爾心情同樣很差勁，她翻了個白眼，“行了行了，張可欣，趕緊去補妝。既然決定了人選，就不要浪費時間。大家麻利的，趕緊的！”

攝影棚再次忙碌起來，所有人都圍着張可欣轉。

站在人群外的阮綿綿顯得格外孤獨無助。

她的心裏充滿憤怒和不岔，這就是社會大學給她上的第一課嗎？

實力永遠沒有背影重要！

她低垂着頭，手掌不自覺拽緊。

人群中的張可欣對着她搖搖手：“綿綿，對不起哦。下次我請你吃飯賠罪。”得虧她有先見之明，在阮綿綿沒拍完照之前就趕緊打電話找自家男朋友，不然這個好機會就與她擦肩而過了。

畢竟謝昆現在是聯合傳媒的執行總裁，這些大大小小的雜志的主編，沒有一個敢違抗他的命令。

不然她也不會花那麽多心思，一心想死死扒着謝昆。

突然一個花瓶，正對着張可欣砸了過去，最後啪得一聲碎在她腳邊。

好似爆炸一樣的碎片聲，吓得不少人尖叫出聲。

“我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家雜志竟然成了謝昆一個人的一言堂了！！”

夏麗芙一臉戾氣，扶着自家爺爺從攝影棚外走進來。

就在所有人驚駭的眼神裏，自家集團的創始人，白發飄飄的夏董事長，走向阮綿綿，彎下了膝蓋：“老祖宗，讓您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