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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初冬的黃昏，美得讓人迷醉。天邊的夕陽，帶着橘黃色的光芒灑滿整個校園，讓校園蒙上一層溫暖的色彩。夕陽往下落，漸漸消失在天邊，最後留下幾抹濃重的雲彩。

辛若辰下了車，跑到校門口，讓宋逸以學校為背景，将她拍進這一片夕陽美景中。

站在校門口拍了兩張，她又歡快地跑到校門內的紀念石旁，指揮着宋逸繼續給她拍照留念。

學校就是個這樣一個神奇的地方，回到這裏，心境會自動格式化，一棵樹，一張石凳，一棟教學樓，一排宿舍，會讓你重返到學生時代的純真，而讓你暫時忘記象牙塔外的紛紛擾擾。

當她站在圖書館前，以張開懷抱的姿勢入鏡的時候，宋逸腦海裏浮現她穿學士服時候的樣子，畢業那天，是誰，陪在笑靥如花的她的身邊，陪她一起度過這個重要時刻？

他想開口問她，卻又覺得多此一舉。或許，此刻，借現在這個機會，他可以跟她合影留念一張？

“辛若辰，我可以站在你的身邊嗎？”六年前的那個夏天，他對她說過同樣的話。也是從那句話以後，兩個人正式在一起了。學校沒有變，話還是那句話，人也還是那個人，但是心卻不再緊靠。心的距離，情的鴻溝，縱然不過六年，卻恍若隔世。

大概是回憶襲上心頭，總令人無法拒絕。辛若辰點點頭，“可以。”就這樣，兩個人肩并着肩，沒有任何動作，沒有多餘表情，簡簡單單地拍下一張合照。

“我說怎麽這麽久還沒有到，原來是逛校園來了。”蔡老師笑呵呵地向他們走來。蔡老師鼻梁上放一副眼鏡，酒紅色的鏡框，舉手投足間透露着知性美，雖然已經四十幾歲，但她臉上的皮膚沒有什麽松弛的跡象，雙眼神采奕奕，想必這跟她每天保持心情愉悅有直接關系。她性格很好，深受學生喜歡。當初辛若辰之所以能夠和宋逸在一起，她也算是紅娘。

“蔡老師！”辛若辰小跑着沖上去，給她一個大大的熊抱，“哎呀，太高興了！”

“一高興就把老師給忘了，是吧？”

“才不是，是因為見到您，所以高興！”

聽她這樣說，蔡老師笑得特別開懷。

蔡老師的丈夫，也是這間學校的老師，姓李，雖然沒有教過辛若辰和宋逸，但因為常常聽妻子提前，而且宋逸下象棋的本領和他不相上下，他對宋逸一直印象深刻。要知道，這麽多年來，能夠和李老師在象棋圈裏一決高下的學生，可沒有幾個。也正是因為棋藝高超，找不到合适的對手，李老師大多數時候只能自己和自己比試。

聽說宋逸回學校來了，蔡老師的丈夫特意擺好了棋盤，就等他出現。這不，剛進門，沒寒暄幾句，宋逸就被他要求陪下一盤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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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若辰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後，進廚房給蔡老師打下手，兩個人一邊做菜，一邊聊天。

辛若辰蹲在地上擇菜，蔡老師拉起她，帶她躲在門後，看着下象棋的兩個男人，說，“這樣的畫面，像不像一家人？他們爺兒倆在下象棋，我這個婆婆和兒媳婦在準備晚餐！”

可不就像一家人麽？辛若辰揚起了嘴角，雙眼笑彎成一道月牙兒。

很快，在兩個女人的配合下，香噴噴的五菜一湯就上桌了。李老師特意拿出一支紅酒，“宋逸在美國待了那麽多年，大概就喜歡喝這個，別的都不習慣吧？”

宋逸笑，“其實，我可以陪您喝兩杯白酒。”知道李老師喜歡喝白酒，宋逸這次特意帶了兩瓶貴州茅臺送給他。

李老師眉眼一挑，笑哈哈的心情大好，“來兩杯？”

“白酒就別喝了，宋逸待會兒還要開車呢。”蔡老師仍舊和以前一樣操心，連忙勸說，“紅酒也別喝太多，就意思意思可以了。”

“對對對！你們要聽蔡老師的！”辛若辰表現出了強烈的認同。

在兩個女人的監督下，宋逸給大家各倒了一杯紅酒。

“中間間隔了六年，還隔了一汪大洋，最後仍舊能夠走到一起，不簡單！”蔡老師舉杯，“我為你們高興，祝福你們！”

辛若辰和宋逸尴尬地對望一眼，嘴上還是說了聲，“謝謝蔡老師！”兩個人一同跟老師碰了杯，一飲而盡。

飯後，大家坐在一起閑聊，宋逸跟大家分享美國見聞，氣氛其樂融融。大概十點多，辛若辰提出想去建築模型展覽室看看。蔡老師很快便借來鑰匙，帶着他們去了。

展覽室裏，還留有當年宋逸參加國家級建築設計大賽一等獎的設計模型。蔡老師說，“宋逸是真有天分，你放棄設計，去美國學商從商，我真覺得可惜！不過……”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蔡老師的話。

電話是葉思琪打來的。

辛若辰拿着手機，走到課室外。

電話裏，葉思琪關心她胃疼的事，還跟她大致講述了明天的相親安排。葉思琪在電話裏說，希望她也能找到屬于她的幸福。

葉思琪關心她，祝福她，希望她幸福，而她現在在幹什麽？辛若辰回望一眼展覽室，透過玻璃窗看到身姿筆挺的宋逸。她突然感覺到愧疚！

從下午到現在，辛若辰差點忘了，宋逸現在是葉思琪男朋友的事實，可忘記，不代表不存在。

……

**

走出校門口，辛若辰見手抓餅店的老板正在收拾攤位。她走過去問， “老板，可以再為我做一個手抓餅嗎？”

“不好意思，你看，我已經……”老板為難地看了一眼被推進去的小推車，對她說，“要不，你明天再來吧？”

“麻煩您！”辛若辰眼泛淚花的望着他，語氣誠懇。

老板揭開擺放食材的盒蓋，“你看，已經沒有材料了。”

辛若辰獨自走在學校門口的大道上，夜已深，一路上，行人寥寥，也沒有見到出租車的蹤影。她想，只要走到前面的路口，她就能打到車了。

她繼續走在寬敞的大道上，背影被路燈照得長長的，夜風吹動綠蔭樹的枝桠，在路面上晃動成影，頭頂上的樹葉，被風拂動，沙沙作響。她低頭走着，感覺身後有人一直跟着她。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她只想快點走到前面的路口，這樣就可以擺脫麻煩。

身後的影子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這也就意味着他們和她的距離愈加近。就在他們的影子出現在辛若辰腳邊的時候，她閉上雙眼，驚怕得大叫起來！

就在此時，耳邊連續響起幾聲響亮的喇叭聲，混合她的尖叫，打破了一路的沉寂。辛若辰睜開眼，一束耀眼的車燈射光自身後亮起，同時，她可以明顯感覺到腳邊的影子往後退了幾步。

伴随着發動機強勁的轟鳴聲，一輛車子準确停在她的身邊，車窗降下，一道清亮有力的聲音從車內傳來，“上車！”

關鍵時候遇到了救命稻草，辛若辰哪裏想得了那麽多，也不管車裏是誰，逃命似的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學校附近在新建高樓，那些工地工人就搭個棚住在這裏，你一個女孩子深夜走在路上，太危險。”坐在駕駛位的男人，聲音急切而溫柔。

“多虧了你！謝謝！”辛若辰直覺自己遇到了好人，又問他，“你也是回來探望母校的嗎？”

“不是，陪一位朋友過來。”他打了個方向，從路口右轉。

因為不熟悉，接下來的時間裏，兩個人一路無言。大概過了幾分鐘，車子緩緩地在路邊停下，辛若辰奇怪，問他，“怎麽了？”

他示意她看車窗外，“要吃這個嗎？”

辛若辰順着他的目光，轉過頭，透過車窗玻璃，看見一家店面門口挂着明晃晃的“臺灣手抓餅”五個大字。她點點頭，就要開車門，他攔住她，“外面冷，我去！”

等待的過程中，辛若辰降下車窗，夜風不停灌進來，她竟不覺得冷，只是呆呆看着那個站在攤位前，穿着大衣外套玉樹臨風的儒雅紳士。

紳士回到駕駛位，嘴唇有些發紫。辛若辰問，“很冷吧？”

“我沒關系。”他把手裏的手抓餅遞給她，“嘗嘗看，有沒有學校的好吃？”

辛若辰把手抓餅捧在手裏，熱的。

學校的手抓餅，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她不确定手裏的這個是否比記憶中的好吃，但她猜，這個會是不一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