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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面對現在這樣的狀況，是該開口安慰，還是該開口道歉？辛若辰一時之間亂了分寸，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汪小姐。”跟着辛若辰身後進來的杜峰，叫了她一聲。

話音剛落，難受的心情襲上心頭，奔湧向前，汪曉菲的眼淚，就像突然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往下落，沾濕了她美豔的臉龐。

當一個人處于絕望，她就會十分敏感地認為，一切都是糟糕的。比如，杜峰這一聲客氣的“汪小姐”，給人多麽生疏的感覺啊！辛若辰覺得，如果，此時此刻，杜峰稱呼她為汪曉菲，或者曉菲，或是任何可以拉近彼此距離的稱呼，汪曉菲也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曉菲，我……”辛若辰如鲠在喉，上前一步，想要拉她的手，卻被她狠狠甩開。

“別理我，我想一個人靜靜。”汪曉菲抛下這句話，轉身便跑開去。

下了杜峰的車，辛若辰并沒有直接上樓回家，而是到最近的一家便利店，買了一盒雀巢雪糕。

她坐在便利店前面的石沏花壇上，石頭傳來的涼意，直戳脊椎，令她一陣哆嗦。她一口一口的把冰冷的雪糕往嘴裏送，極致的甜和極致的冷，混合在口腔裏，形成一種強烈刺激，牽動着她的味蕾和神經，為她心中的苦悶尋到了合适的突破口。什麽壞事都湊齊了，今天，真特麽黴運當頭！

将最後一抹雪糕舔掉，辛若辰從口袋掏出手機，再次撥打汪曉菲的電話。依舊無人接聽。

她重重嘆口氣，溫熱的氣息在冷空氣中旋轉成一圈白霧。她總是沒辦法忘記，汪曉菲轉身離開那一瞬，那幽怨的眼神。汪曉菲是天生的樂天派，眼睛純淨明亮，那是辛若辰第一次在她眼裏看到了悲傷。

此刻，公路對面，有一輛藍色SUV靜靜停靠路邊。辛若辰在的地方，對某人來說，一直都像是巨大的磁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便再也挪不開。

一次次，他都想推門下車，不顧一起跑到她的面前，然後将她緊緊擁在懷中，無論如何都不再放開。可是，他不能夠。她那麽想要逃離他，他怎麽可以自私的将她困在自己的世界裏？還有他那想靠近又害怕靠近的情愫，一遍遍鞭打着，折磨着他。心中殘存的理智常常提醒着他，他已經答應和葉思琪訂婚，他應該堅守對未婚妻的忠誠。

天空飄下幾滴雨，辛若辰擡頭，見黑夜正一點點将殘存的月光吞噬，又低頭嘆息一聲，站起身來，掀起連衣帽，雙手插口袋，默默回家。

這一晚，辛若辰不知道宋逸曾來過，就像宋逸永遠都不會知道，距離他車子後方五十米的地方，有一輛法拉利，裏面坐着葉思琪。

對辛若辰來說，“睡眠”的作用，等同于手機裏的“格式化”。一覺醒來，她又滿血複活。昨日的壞心情，通通都煙消雲散。她相信，今日歸國的葉思遠，會給她帶來好消息。她以樂觀地心态，面對即将到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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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若辰進到部門的時候，助理小林和招聘專員美琳已經到了。她剛踏進部門，就被一股嚴肅的氛圍籠罩。因為小林和美琳都神情嚴肅，眼神裏滿是對她的安慰。

“早！”打過招呼，她故作輕松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像往常一樣，把包包放進櫃子，換上高跟鞋。

坐在她前面位置的小林，将椅子轉過一百八十度，面對面看着她，安慰她，“若辰姐，你放心，葉總向來公正，他會相信你的。”

對于葉思遠的判斷，辛若辰自然有信心，寬心道，“不用擔心，我很好。”說着，送他一個微笑，證明自己此刻的心情還不賴。

右手邊格子間的招聘專員美琳，有着一雙清麗的眼睛，是今年的應屆畢業生，有着初出茅廬不怕虎的特性，敢于直言不諱，“趙經理這算什麽呀？就會背地裏桶刀子。若辰姐，你放心，到時候我和小林一定幫你做證。我們不怕他！”

職場上，“明哲保身”是更多人的選擇，他們都希望遠離是非中心，避免被迫卷進“麻煩”的漩渦，脫身不得，像美琳這樣是非分明的秉性，實在難能可貴。辛若辰頗為感動地對她道了聲，“謝謝！”

部門同事陸陸續續到來，每個進來的人，見到辛若辰，眼裏都會閃過一絲同情又尴尬的眼神，然後開始忙自己的事，并沒有多說任何一句話。

趙經理從她位置經過的時候，停下腳步。

雖然趙經理滿臉堆着笑，但就是讓辛若辰覺得怪怪的，像走進電影畫面裏陰深深的鬼屋，後背發涼。她以為趙經理要說什麽，就在這個時候，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

是總助的座機號碼。

挂了電話，辛若辰擡眼，見趙經理的雙眼已經笑眯成一條縫。

“葉總叫我，你要一起進去嗎？”辛若辰問。

“我就不去了。”趙經理拍拍她的肩膀，“若辰，祝你好運！”臉上還是那讓人寒毛直豎的笑容。

很多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譬如我們常聽人說的，“對人不對事”。

“相比事情的真相，我更關注結果。”葉思遠端起桌上茶杯，啜一口，又放下，手肘擱在沙發扶手上，雙手手指交叉，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兩道英氣逼人的濃眉，微微擰到一處，“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看到公司內部人員互相争鬥，發生內耗，所以，必須停止。”

“顯然，葉總，您已經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您反對內部鬥争，我贊同，但是，應該離開的人，不該是我！”

“趙經理，我不會再留下。”葉思遠十分篤定，“但是，同樣的，你也必須得走！”

“我不明白。”

葉思遠離開位置，站在落地窗前，看窗外車流湧動，思緒似乎飄向很遠的地方，“我怎麽都沒有想過，這些年，令宋逸念念不忘的人，是你。”

辛若辰一顆心，瞬間跌入冰窟，所以，“是因為思琪？”他為了保全自己親妹妹的愛情，不辨是非，斷送她的職場未來？

“開始的時候，思琪要和宋逸在一起，我其實并不想同意，因為美國留學那幾年，我清楚地看到，他對一個回憶裏的女孩，是怎麽樣的念念不忘。可是後來，我看到思琪那樣喜歡他，于是我又想，有思琪在身邊，他一定可以忘了你。直到一個星期前，思琪告訴我……”

葉思遠悠悠轉過身來，看着她的眼睛，“我不希望思琪受到任何傷害，因為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也是唯一的家人，無論她想要什麽，我都會幫她。這一點，我并不想隐瞞你。而同樣的，我也不想你受到傷害，你明白嗎？”

辛若辰懵懂地看着他，臉上有一絲窘迫。

葉思遠又轉過身去，不再看她的眼睛，“我不想你和思琪，兩敗俱傷。你現在離開，未必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辛若辰嗤笑一聲，真替自己感到悲哀，“因為趙經理污蔑我，而總經理不想看到內部鬥争，所以，我必須離開。因為我曾和宋逸在一起，而宋逸現在是總經理親妹妹的男朋友，所以我必須離開。說什麽不想看到我受到傷害，所以，我還是得離開！”

還有比這更扯蛋的辭退理由嗎？

她一度以為，她和葉思琪、宋逸之間的事，只是他們三個人的私事，與其他人無關，卻不想，這只是她以為。葉思遠怎麽會不知道？而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做到公私分明？

她停在門後，手放在門鎖上，回頭對葉思遠說，“從始至終，我都跟你一樣，希望她和宋逸幸福！”拉開門，昂首挺胸，大步朝自己部門辦公室走去。

收拾私人物品的時候，辛若辰才發現，這裏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其實沒有幾件。一對高跟鞋，兩本書，一只手機充電器，一瓶補水噴霧，僅此而已。還有一袋零食，她全部分給了小林和美琳。

抱着紙箱等電梯的時候，辛若辰望着牆壁上變換的紅色數字發呆。

也不知道葉思琪什麽時候來到她的身邊，冷冷地說，“貪得無厭的人，最後都會一無所有。”

曾經摟着她的肩膀，讨論待會兒要去哪裏吃飯的人，現在卻擺出一副扭曲的嘴臉，冷言冷語，真讓人不是滋味。辛若辰心中有如巨大石塊壓制，悶得喘不過氣來，她不想說什麽。

“叮！”電梯門打開，裏面站着的，是宋逸。

他臉色微微一怔，不過很快又恢複平常神色。一步步從電梯走出來，走到葉思琪那一側。葉思琪立即眉開眼笑地挽上他的臂彎，半倚靠着他。

辛若辰已經進入電梯。

在她按下樓層鍵以前，葉思琪笑眼彎彎地對辛若辰說，“我和宋逸的訂婚宴，我會發請柬給你的，到時候記得要來哦！”

辛若辰沒有回答，默默按下一樓。

電梯門徐徐将三個人隔層兩個世界，最後特別強調的那句“一定要來哦！”充斥在密閉空間裏，回蕩在她的耳邊。

辛若辰不知道，為什麽宋逸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公司，這個她最狼狽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