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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地上胡亂扔着一件黑色大衣，杜峰整個人趴在床上，無知無覺。

若辰走到床邊，拍了拍他的肩頭，試圖叫醒他，他無意識地把臉轉向另一邊。

見叫不醒他，她扯了扯他身下的被子，卻被他壓在身下嚴嚴實實，動彈不得。想到爸媽和家裏的阿姨都睡了，她也找不到幫手，又不可能放着他不管，她只好試着将他翻個身，趁機把被子扯出來。

她用力推他的手臂，他稍稍動了動身，跟着臉也轉過她這邊，半眯着眼瞧她。

若辰見他醒來，自然特別開心，不自覺地就笑起來，眼角眉梢言笑晏晏“杜峰，快起來，”

杜峰看着她，一副陶醉的樣子。若辰輕言細語，“喝酒了？”

杜峰眯了眯眼，醉眼迷蒙地點點頭，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

自從結婚以來，若辰很少見他喝酒，像現在這樣滿身酒氣，醉得不省人事地回來，更是沒有過的事。大概是白天在醫院見到宋逸，令他不開心了罷，這樣想着，若辰的态度變得更加溫柔。

她像撫摸小孩似的，摸了摸他的頭發，“你醉了，我去給你……”

話還沒說完，辛若辰就被他一用力，半個身子傾斜地靠在床上。擔心壓到肚子裏的寶寶，若辰下意識地一手撐在床面上，保證自己的身體和床面維持在安全距離。左手被他緊握着，無法逃脫他的鉗制。

“我沒醉。”他喃喃道，同時将他一雙充滿力量的手放在了她的背上，将她的身體壓向自己。

他那朦胧醉眼，在橘黃色燈光下，似乎蒙上了一層霧氣，他俊美的五官就在眼前，交融的呼吸間，情生意動的暧昧因子在空氣中湧動。

某種潛藏暗湧的力量，牽引着他更進一步，一個大幅度轉身，杜峰就把若辰禁锢在身下。

他的呼吸，夾帶着紅酒的醇厚氣息，越來越熱。一個吻正要落下，若辰立即偏過頭去。

感覺到他扭過頭，追尋她的嘴，若辰緊張得全身繃緊，嘴唇抿成一條線，眉頭擰作一處，不安的情緒化也化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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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在她身體上方的杜峰忽然不動了，像是接受了某種事實，又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眼裏閃過一絲明亮，忽而又暗淡下來，嘴角浮現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微笑，最後全身勁兒一松，翻身躺倒在她的身旁。

若辰很久才回過味來，意識一拉回來，她抓緊時間又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離開了杜峰的房間。

偌大的房間，只留下一盞燈和一個喝醉酒後失态的男人。

他一直都控制得很好，他也以為自己能夠一直控制好。可是今天上午，宋逸出現的那一刻，辛若辰的每一個反應，落在他眼裏，都化作了一把無形的刻刀，在他心裏鑿出一個個窟窿，讓他沒有辦法忽視。

他承認，對待辛若辰，他變得更加貪心，他不僅僅滿足于和她只是有一本結婚證的關系，她的身，她的心，他都想要。而這，也只是因為，他更加愛她了。

可是今晚，自己一定把她吓壞了吧？尤記得她落荒而逃的樣子。這樣的自己，大概只會讓她愈加讨厭。他可以想象得到，自此以後，她必定會刻意地和自己保持距離。這段時間，好不容易讓自己一點點成為她的依賴，天知道他有多努力！卻因為今晚的一時失控，讓一切又都回歸原點。

他悶在床上，重重的一拳打在枕頭上。

洗完澡出來，杜峰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身上裹着睡袍，頂着一頭半幹的短發，稍顯慵懶地半躺在床頭，緊鎖的眉頭卻一刻也未曾松開過，手裏拿着一只手機，不停把玩，透露了他的焦灼和不安。

他猶豫了很久，從進浴室洗澡就開始猶豫，要不要跟若辰說點什麽？

手指停留在通訊錄裏若辰的名字上，掙紮猶豫半響，他還是撥了個電話過去。

鈴聲就在隔壁響起，鋼琴曲卡農D大調在寂靜的夜裏，像山澗清泉般流瀉而出，在杜峰的心裏激起叮咚作響的音調，分不清是驟然加快的心跳還是曲子本身的音符敲打心房。

他幾乎要放棄了，鈴聲突然斷開，電話接通了。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夜極靜，靜得可以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

“對不起”……兩個人幾乎同一時間說出來，帶着同樣的小心翼翼。

對不起，她在對不起什麽呢？他心裏很清楚，她只是不愛他罷了，所以無法接受他。而不愛一個人，和對錯有什麽關系？她又何必說對不起。他多希望，可以聽她說些別的。可是，并沒有，兩個人在電話兩頭，各懷心事，陷入沉默。

杜峰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早點休息。”

“嗯，你也是。”

早上醒來，杜峰整理好着裝，從房間出來。爸媽已經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幫傭阿姨在倒牛奶。

“爸，媽，早！”杜峰一面扣上外套紐扣，一面從樓梯下來。

這個時候，若辰的房間的門也應聲打開，阿姨扶着若辰出來，小心謹慎地下樓。

這一次，他沒有想往常那樣去扶她，只是待她下樓來，輕聲道了聲早安。

若辰低着頭，小聲地，“早！”好像做錯了事，滿心愧疚的小孩，她都不敢擡頭去看看他。

“我去公司了。”杜峰輕輕落落地開口，然後轉身離去。

聽到媽媽在身後叫自己，“你還沒吃早餐呢！”杜峰擺擺手，頭也不回。

杜峰走進車庫，杜夫人跟了上來，“兩個人，吵架了？”

“沒有。”杜峰清淺地回答。他倒希望自己可以跟辛若辰吵起來，至少說明他對這份婚姻關系有那麽一點點把握，對自己有那麽一點可憐的自信，不至于如履薄冰，戰戰荊荊地擔心兩個人會因為一次吵架，就此分開。再說，辛若辰怎麽可能跟他吵，她連吵架的機會都未曾給過他！

杜峰突然覺得千萬種情緒悶在心頭，如鲠在喉，默默地拉開車門坐進去。

杜夫人也跟着坐進副駕駛，杜峰無奈地扶了扶額頭，“媽，你要跟我一起去公司嗎？”他心情不好，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我看你和若辰的臉色都怪怪的，沒有吵架，為什麽要這樣？”頓了頓，杜夫人又苦口婆心地勸，“孕婦的心裏壓力是很大的，心情難免有所起伏，你讓着她一些。”

“家和萬事興，我和你爸都希望你們好好的！”

“知道了。”杜峰有些不耐，催促她下車。不過話說回來，結婚以後，若辰和爸媽一直相處愉快，他心裏自然是十分高興的。

上午是新年預算會，會議開始半小時後，杜峰有些坐立不安，思緒不受控制地飄離會議室。辛若辰現在在做什麽？他突然非常想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和她之間生出那麽多的尴尬，她會不會也在為此煩惱？他終于忍不住離開了位置，帶上桌面上的手機。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裏面有一處休息室，這休息室完全是五星級酒店貴賓房的格局。杜峰上了一下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靠在洗手臺上，盯着手機屏幕上若辰的名發呆。

半晌，他聽到幾聲清亮的敲門聲。秘書走進來，問他，“杜總，哪裏不舒服嗎？”

的确是不舒服，他心裏不舒服！

秘書見他眉頭深鎖，半天舒展不開，小心謹慎地征詢，“要不要把會議改期？”

杜峰摁滅了手機，扔給秘書，冷淡道，“不用，繼續！”

因為杜峰中途又再次離場，使得會議不得不中斷，原定兩個小時的會議，延長到了三個小時，會議結束，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鐘。

婚後，杜峰用了更多的時間陪伴辛若辰，他已經很久沒有參加管理層聚餐，于是交代秘書訂了酒店，和所有參加年度預算會的管理人員一同午餐。

侍者送上來一煲濃湯，杜峰剛喝了一小碗，秘書就起身走到他身邊，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您的手機剛剛收到一條消息，太太逛街買衣服，忘帶錢包了。”說着，把手機消息遞給他看。

杜峰放下湯匙，定神一看，的的确确是若辰手機號碼發來的消息。果然像別人說的，懷孕的女人，記性會比較差嗎？所以，她忘記了那晚的尴尬？

不過，他突然感到一陣美好的感覺向他襲來，幸福感油然而生。記憶中，這是辛若辰第一次主動向他求助，他感覺到了自己正在被她所需要，原來，她也會依賴他呢。

某品牌服裝專賣店裏，婆婆拿了一套孕婦裝給若辰，粉紅色毛絨連衣睡裙。辛若辰挺着大肚子，試衣服不方便，于是讓店員直接幫忙量三圍。

若辰還在量身，婆婆又從衣架上取下一套，問她喜不喜歡。

若辰擡頭正打量着婆婆手裏的另一套睡裙，無意看見杜峰正推門進來。這個時候，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是引起辛若辰不小的驚訝。

不過，杜峰沒有直接向她走來，而是走到婆婆身邊，帶着某種暗示意味地叫了一聲，“媽？”然後她就看見婆婆随意地聳聳肩。

母子兩這樣反常，看得辛若辰雲裏霧裏。她走到他們身邊，細細地問，“怎麽了嗎？”

“哦！我剛想起，有一朋友約我喝下午茶，我得走了。”婆婆對她這樣解釋，然後把衣服塞到杜峰懷裏，順勢使了個眼色。她轉身提起自己的包包，一陣穿堂風似的飛走了。

若辰看婆婆走得飛快，“媽要遲到了嗎？”

杜峰看着老媽的背影，啞然失笑，“她也真是用心良苦。”

“啊？你說什麽？”若辰一時沒聽清楚，又問他。

“……沒有，我想問，你喜歡媽給你選的這套嗎？”杜峰抖了抖懷裏的睡衣。

若辰淺淺地笑，“媽的眼光比我好，她選的，我都挺喜歡的。”

…… 接着，杜峰又陪她選了三件寬松的外套，全程耐心陪伴。

婦幼專賣店的導購員，大概是通過杜峰的言行舉止，察覺他來頭不小，更洞悉他對太太的寵愛，于是抓準時機向辛若辰推銷，“杜太太，您要不要看看我們這裏小朋友的衣服？”

“現在？”若辰低頭瞄了自己的肚皮一眼，“還早吧？”

“小朋友的衣服，也要提前準備了，等孩子生出來，就來不及咯。”導購員笑吟吟地。

她說得有點道理，若辰明顯心動了，“那你帶我看看吧。”

若辰跟着導購員到嬰兒區，被一排小襪子吸引了目光。她把襪子拿在手裏，它只有三根手指那麽點大，小小的好可愛哦。辛若辰看得喜歡得不得了，心裏母愛那個泛濫啊！

“杜峰，你看這個小襪子，好可愛！”她攤開手掌，小襪子靜靜躺在手心，她急着跟他分享。她擡眸卻看到他盯着她手裏的襪子，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似乎不太高興？若辰眨了眨眼，敏感地意識到了些什麽，立即收住了話題，默默地把小襪子放回原處。

“不是很喜歡嗎？”杜峰開口問她。

“……我想……下次再買吧。”若辰轉身，想回到孕婦專區。

“既然喜歡，為什麽還要等到下次呢？擔心我沒帶夠錢？”杜峰半開玩笑，氣氛一下明朗起來，一掃适才的低氣壓。

辛若辰便高高興興地選了兩雙小襪子，讓導購員将剛才的幾套孕婦裝一起拿到前臺結賬。

辛若辰拿出自己的卡，遞給收銀員，杜峰比收銀員先一步，把卡塞回給她，同時拿出自己的卡遞出去。

“不用，我自己有。”辛若辰拒絕。雖然存款不多，但她一直堅持用自己的錢。杜峰有給過她一張卡，她從來沒有用過，裏面有多少錢，她也不清楚。

杜峰堅持幫她把卡放回她的皮夾，同時開口強調，“我是你的丈夫。”頓了頓，“他也是我的孩子。”

離開婦幼專賣店以前，辛若辰看上了櫥窗上一家三口的親子套裝，纏着杜峰一起試穿了一下，杜峰明顯高興很多，這……也算是她主動示好了吧？

從開始到現在，她最不想傷害的，就是杜峰。但是感情這回事，它不像機器，按下開關，就可以自由轉換，她一直在努力，努力成為他的家人，他合格的妻子，只是，或許需要更多一些的時間。

新年不斷更，我是作者的好夥伴，勤勞的存稿箱^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