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成為自己

成為自己

幾百年前,諾諾出生在一個即将沒落的富貴人家。

“好漂亮的姑娘。”

“真漂亮啊。”

“漂亮……”

諾諾從小聽這種話長大,媽媽告訴她,這是值得驕傲的東西,但她不喜歡,因為漂亮意味着,她吃不了自己喜歡的食物,從早到晚的忙碌,只為了一句漂亮,沒意思,別人的一句話又不能替我辛苦。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別人誇她漂亮啊。”

“可是漂亮能做什麽?”

“會有很多人喜歡你,愛你。”

“為什麽?”

“因為沒人不喜歡好看的東西。”

諾諾摔碎了琴,她不想再練自己不喜歡的樂器。

她遇到一個人,一個給她家做工的長工,他有着結實的臂膀,他會吹唢吶,諾諾喜歡唢吶的聲音,尖銳而壯麗,那長工坐在田裏吹着唢吶,落日餘晖,日照金田。

“可不可以教我。”

他回頭,見到諾諾,一見傾心。

“可以,但你要嫁給我。”

“怎麽嫁給你。”

“你過來,我教你。”

他把諾諾放在金燦燦的田地上,吻了又吻,諾諾感覺他用什麽東西刺破了她,她疼的叫出聲來,他卻不管不顧,扭的像個麻花。

諾諾的喊叫引來旁人。

諾諾的家裏人打斷了長工的腿,把他扔進了滾滾江水中,人真渺小啊,河水根本不屑一顧,人只是妄自踏入就被沖的連骨頭都不剩。

“多漂亮的姑娘,怎麽就……”

又是漂亮,真的很讨厭。

“你去尼姑庵裏做姑子吧,沒人願意娶你了,你這輩子算是廢了。”

對啊,從小到大,家裏為她做的一切安排,學習如何低眉順眼,卑躬屈膝,如何多才多藝,引人愛慕,最終都只有一個目的,嫁出去,嫁個好人家。

又為何突然又說,沒人願意娶了。

諾諾始終迷茫的看着,這些人奇怪的說辭。

但她還是嫁出去了,一個模樣抽象的人娶了她。

她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她拿拳頭捶着諾諾,“本來能嫁個潑天富貴的人家,都怪你,都怪你自己。”

嫁人後,諾諾看着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父兄一樣,覺得自己高過她一等,明明一貧如洗,懶惰如豬,卻還要求諾諾低聲下氣的服侍他。

“你們大家閨秀的丫鬟怎麽服侍主人,你就怎麽服侍我,應該沒人比你更清楚那是什麽樣了吧,畢竟從小就這麽被人伺候過來的,哈哈哈,沒想到我李大還有這般福氣。”

諾諾不會伺候人,也不願意看着他那張臉低聲下氣,換來的是一頓頓毒打。

“你是個沒人要的爛貨,我要了你,你甩臉子給誰看,嗯?你怎麽敢。”

諾諾想殺了他,想他死。

她開始謀劃。

但這天,李大遠去求學的弟弟回來了,與李大不同,模樣雖不算頂尖,卻端正,加上身形高大健碩,談吐儒雅,輕易的俘獲了諾諾的心。

李大自小十分疼惜這個弟弟,自己幹着粗活,卻希望弟弟好好讀書,考取功名,所以自從弟弟回來之後,他不再毆打諾諾。

諾諾喜歡上了李二,開始有意無意的讨好他。

李二對諾諾也很是尊敬,話裏話外都是感謝,畢竟是讀書人,說話好聽,諾諾很受用。

李二那那都好,但就是喜歡喝酒,喜歡卻克制,因為他知道喝酒不好。

諾諾開始學習烹饪,只為給李二做頓可口飯,順便給李大吃。

這一日,家中無米。

“叔叔可否去鎮上買些米來。”

李二放下書本,連忙應下,“嫂嫂稍等,我即刻去買些米回來。”

出門買米,卻遇到故交,去酒樓吃酒到天黑,搖搖晃晃的提着米回來。

諾諾見他這幅樣子,忙接過米袋,說道,“怎麽喝成這樣,幸好你哥哥不在,否則免不了訓斥。”

李二将手指放到諾諾唇上說道,“嫂嫂,莫要和兄長提起。”

說罷,爛泥般倒在諾諾身上。

諾諾将他拖去房間睡下,回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

她熬了碗醒酒湯端去李二的房間,看着酣睡的李二,搖醒他讓他喝湯,李二猩紅的眼半睜着,諾諾喂他喝湯,他猛的咬住諾諾的手。

諾諾被他拉倒床上,醒酒湯碗碎在地上。

“嫂嫂,你真好看。”

諾諾沒有掙紮,反而十分享受,李二滾燙的身軀趴在諾諾身上,諾諾也将他抱緊。

第二天,李大回來了,看着眼前的場景,一巴掌甩在諾諾臉上。

李二卻擺出不可置信的憤怒的樣子。

“哥哥,我昨日與故友去酒樓喝醉了酒,不知嫂嫂為何會在這裏。”

諾諾心涼了,還沒熱透就涼了。

後來,李大對李二說,家裏沒太多錢再給他娶個好媳婦,如果他不嫌棄,心裏有火了,就把諾諾當成自己的媳婦。

“反正以後不管她有了誰的孩子,也都是我們李家的骨肉。”

李二嘴上說着不合綱常。

卻也不止一次來找諾諾尋歡。

兩兄弟也不一次一晚上換着折磨諾諾。

諾諾看着死豬一樣睡在她床上的兩兄弟,笑着笑着,笑出了淚花。

她看着李二說,“枉你是個識字的,這身皮下面,竟和你哥一樣,肮髒醜陋。”

她一把火燒了這個家。燒死了這對兄弟。

無處可去,還真去尼姑庵裏當了姑子。

平淡如水,這場人生的鬧劇就這樣平淡如水的走到盡頭吧。

諾諾每日誦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外院的梨花開了,美極了。”

諾諾出去看花,白如落雪,确實美極了。

她看着花,一雙眼卻看着她。

半夜,一男子翻窗而入。

諾諾不想再多些麻煩,只隐忍不做聲,任他放肆。

那男子得意後,逢人就說,“沒錯,就在尼姑庵最裏面那間,可漂亮了,又乖,怎麽弄都不吭聲呢。”

翻窗而入的男子多了起來,這來來往往的熱鬧比虔誠祈禱的前廳更甚。

鄰屋的姑子夜半被奇怪的聲音吵醒,發現了這樁醜事,那晚特意叫來主事。

主事站在樹木的陰影中,看着窗外排隊立着幾個遮面的男子,裏面完事後褲子都沒提好的男子翻出來,後面的緊接着就翻進去。

主事大喊,“天神吶。”氣的暈了過去。

第二天,諾諾被趕走了。

諾諾對主事說,“不是我讓他們來的。”

主事眼眸布滿血絲,嘆了口氣。給諾諾了些許盤纏,她深知同庵的姑子們都安分守己,諾諾鬧出如此動靜,她們定是容不下的。

主事搖搖頭,“拿着這些盤纏走吧,走的遠遠的。也許世上真會有一個地方,是你最終的歸處,我會為你誦經的。”

諾諾拿着那些盤纏走了很遠,直到盤纏耗盡,她餓的沒有力氣,倒在城外的小山丘上。

“醒醒,醒醒。”

諾諾是被一個溫柔的女聲喚醒的,她感到嘴裏甜絲絲的,睜開眼,看到了一個滿臉笑容的女孩。

“你終于醒了,我喂了你好些糖水你才醒來,你是餓暈了嗎?”

諾諾問道,“你是誰?為什麽救我。”

“我叫夏花,路過看到有人暈倒,不應該救嗎?”

“這荒郊野嶺,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和奶奶生活在大山裏,那裏只有我們一戶人家,我背了果子去山下換鹽。”

“只有你和你奶奶?”

“現在只有我了,奶奶前段日子去世了。”

夏花想起傷心事,淺淺的微笑消失了。她轉身準備要走,卻感覺手被拉住。

諾諾問她,“我無家可歸,可以可以帶我一起走。”

夏花牽着着諾諾的手将她從地上拉起來,淺笑如清風。

夏花說,“如果你不嫌棄山中孤寂,就跟我走吧,我們一起把那破損的土屋修繕,往後能住的好些。”

諾諾和夏花一同進了山,二人的背影行于山間小路,逐漸消失不見。

諾諾覺得山中并不孤寂,夏花總是笑嘻嘻的穿梭于山林之間,或摘果子,或打兔子,諾諾與她修繕了房屋後,開墾田地,種些糧食和鮮花。

不知過了多久,諾諾與夏花下山途中聽到些消息。

京城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大廈傾圮,家中數百口人作鳥獸散,或發配充軍,或流落煙花柳巷,或死于變故,或淪為乞丐……

再細打聽,是白家,是諾諾小時候長大的地方。

諾諾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落下大顆眼淚,方知母親口中的潑天富貴到頭來也不過如此。

回到家中,夏花知曉諾諾傷情,抓了螢火蟲做了一盞燈挂在床頭。

點點熒光,伴其長夜。

諾諾就在這裏了此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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