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第14章
宴會持續到了淩晨。
盛禮掐着時間點等在大門口,旁邊的花壇裏已經被他扔了五六個煙頭。
賓客陸陸續續從大門走出來。
喻曉告訴他司楹也參加了這個宴會,他掐着時間趕在結束前來了。
司楹沒等到,反倒是看到喻曉和金婉走了出來。
金婉挽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喻曉,提着裙擺小心翼翼地下着樓梯:“盛大少大晚上的在外面等人,可真是稀奇了。”
盛禮将煙頭抵在花盆邊緣,用力撚了撚,沒理會金婉,只是看着喻曉,表情不滿:“你發那句話什麽意思?”
喻曉情緒淡淡:“字面意思。”
盛禮回頭看了眼臺階上方,依舊沒看到司楹的身影,扔了煙頭走向喻曉:“之前還算是好聲好氣勸我別玩火上身,怎麽轉眼就讓我別接近了。”
他今晚還給喻曉發消息問他大概什麽時候能結束。
喻曉不但沒給他答複,還給他發來了冰冰冷冷的一串文字——別糾纏她了。
糾纏?
他那是糾纏嗎?他甚至還沒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展開追求。
這幾個字看得盛禮有些惱火,但他大人有大量不和喻曉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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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一場,他知道對方這是在擔心他,怕他惹到慕家人。
可他已經知道司楹對于慕家人到底是怎麽樣的存在。
十二點已過,司楹和慕家人再無半分關系。
他可以毫無顧忌地追求心中所愛。
“她……”
話才剛起了個頭,盛禮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那抹倩影。
只一眼他便能輕易認出。
慕雲側頭和她說着什麽,臉上并非是往常那種讓人覺得不可靠近的淡笑,似有什麽情緒摻雜其中,帶了點不可言說的柔軟。
司楹垂着眼,雙手提着裙擺,一雙誘人的腳踝裸露出來,稱得腿部線條更加纖細性感。
注意到了盛禮的失神,喻曉和金婉先後朝後看去。
一個凝神,一個蹙眉。
臺階下的三人駐足看着那道身影踩着蓮步徐徐下樓,足尖輕點雨後微濕的臺階漾起層層漣漪。
三人心思各異。
慕雲早就留意到了前方那三人,笑容漸淡,目光也冷了幾分:“有人找你。”
“嗯?”司楹困惑擡頭,“誰?”
她順着慕雲的視線看去,擰着眉:“如果你說的那個人是盛禮,我覺得他可能腦子有點問題,需要看看醫生。”
心情在聽到這番話後莫名好了些許。
慕雲眼底閃過一抹興味:“他招惹你了。”
司楹的目光淡淡從盛禮臉上瞥過,“他似乎不懂得什麽叫拒絕。”
她語氣裏滿是苦惱:“我拒絕了他加好友的申請,可他好像感受不到我不想搭理他的心,反反複複,甚至愈挫愈勇的樣子。”
如果說盛禮真的是來找她的,那可真是——
太粘人了。
女主沒選擇男二一定是因為他才煩人了。
聽了司楹的話,慕雲側首,正好與盛禮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他勾起笑,隔着好幾級臺階,那雙淡漠的眸子散漫地在盛禮臉上掃過,仿如睥睨一切。
盛禮眯着眼望着他,慕雲這眼神讓他心生不爽。
一個私生子,憑什麽用這種态度待他。
他拾級而上,慕雲似乎知道他沖自己來站在原地沒走。
他不走,司楹自然沒走。
“慕二少,巧啊。”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卻又沒笑。
此時的他踩在了和慕雲同一級臺階上,兩人身高相仿,一左一右站着,微微透着那麽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息。
“是挺巧,”慕雲随意地擡手,看着腕表上的時間,悠悠道,“這個時間,盛先生理應在家父舉辦的宴會上。”
他狀似不經意地在喻曉臉上掃過:“似乎不止盛先生一人沒到場。”
喻曉一直注視着臺階上三人的動向,盡管聽不見,但不影響他察覺出這其中微妙的氛圍。
慕雲這一眼過來,并非善意。
盛禮皮笑肉不笑:“十二點已過,按理來說,司小姐已經不是慕二少的保镖了。”
慕雲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盛先生欲待如何?”
盛禮看向司楹,眼底多了幾分認真嚴肅:“我缺個保镖。”
司楹:“……”
她本職真不是幹保镖的,說實話,她幹保镖這行的業務能力是極差。
先說二十四小時盯人這塊兒,她就完全做不到。
她受不了人身自由被限制,也沒什麽太大的責任心。
當慕雲的保镖就能看出來,她還經常離開任務對象身邊偷懶。
要是她是雇主雇到這樣的員工,當場解雇還要對方賠違約金。
幸運的是慕海不在意,慕雲更不在意。
她這保镖做得舒服,只等到期那天。
此時盛禮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眼裏存着些緊張,更多的卻是志在必得:“你提條件,我都可以滿足。”
司楹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
但凡他能查到她的履歷,就知道她不是幹保镖這行的。
專業不對口,花那冤枉錢做什麽。
她誠懇地建議:“我可以給你介紹靠譜的保镖,我專業能力不行。”
盛禮心想誰管你專業能力行不行他要的只是個人。
但表面上還得維持着冷靜:“司小姐既然可以做慕家的保镖,為何不可做盛家的保镖。”
司楹有些無語。
自然是因為她這個龍套不配和男二同框。
但她不能說。
司楹斟酌着字眼考慮如何拒絕盛禮才能讓他徹底死心,還沒想出妥當的話,站在一旁沉默良久的慕雲替她開了口。
男人往旁邊挪了一小步,将乖巧立于他身後的女生完完全全遮擋住,阻隔了盛禮的視線。
慕雲眼眸微彎,儒雅謙遜之下潛藏的是銳利鋒芒,眸中青光乍現複又歸于平靜:“楹楹說,要跟在我身邊幹到退休,盛先生怕是沒有機會了。”
話語充滿了濃濃遺憾。
司楹:“……”
話是沒錯,怎麽聽起來就是感覺怪怪的。
盛禮臉上寫着不信,表情狂妄:“我要的是司小姐親口告訴我。”
司楹看着寬厚的後背,那道秀眉擰在了一起。
如果她的臉上能顯現出內心所想,此時此刻她的臉必定寫着“你聽不懂人話嗎”。
看起來盛禮确實聽不懂人話。
慕雲都說得這麽明确了,她也拒絕得如此徹底了。
盛禮這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信念應該用在女主身上。
說到這裏,怎麽盛禮和蕭晴還沒有進展呢。
盛禮還在等着司楹的回答。
慕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司楹嘆了口氣:“盛先生,确實如慕雲所言。”
慕雲兩字喊得又輕又柔,對比那冰冰冷冷的“盛先生”三字,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盛禮第一次升起無力感,第一次想迫切地抓住什麽。
某種想要抓取的東西從指縫中穿過,五指奮力一抓,徒留斑駁光影映在掌心。
空無一物。
“楹楹。”慕雲轉身,那雙眼裏綴滿星光,嘴角揚起的弧度洩露出他并為掩飾的歡愉。
“走吧。”
司楹看着特意為她挽起的臂彎,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圈住了。
陸地濕滑,慕雲走得很慢,配合着司楹的步伐一步一步下了樓梯。
從喻曉和金婉身前走過,甚至連餘光都沒有給到二人。
金婉狠狠地看着慕雲的背影,挽着喻曉的手緊緊攥着他緊實的小臂,指甲蓋不自覺嵌進了肉裏,留下數個凹痕。
“婉婉。”喻曉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只是輕描淡寫那麽一喚。
手臂上的刺痛消失,卻殘留着隐隐痛意。
“他憑什麽嚣張,”金婉冷笑,“不過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喻曉看着前方,不語。
昏黃路燈映着那抹纖細身影,腳下的影子越拉越長,直至那道影子與車影融為一體。
司楹與慕雲一道乘車離去。
喻曉看着車身往前方一拐,消失在了街影中。
腦海中的倩影由模糊至清晰。
直至那道倩影與司楹重合。
那是一年初夏,頂樓的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四十三樓高層俯瞰下去只覺人如蟻蟲,滿城的霓虹燈閃爍耀眼,漫天的黑也染上了一層迷霧。
他第一次覺得生存沒了意義。
父親簽的對賭協議因各種原因走向了失敗,公司資金周轉不濟陷入危機,背負巨額負債卻無力去還。
父親一夜白頭,心力交瘁而亡。
留下對經商毫無涉獵的母親與剛踏入社會尚未見識到世道險惡的他。
他踩上了牆垣,眼裏已無生的欲.望.
只要再往前一步,那些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債務将煙消雲散。
汽車的鳴笛聲,廣場的音樂聲,夏夜的蟬鳴聲……
他閉上眼,心跳如擂鼓。
他踮起腳尖,重心前傾,失重感沖擊着心髒。
——解脫了。
他的腳尖甚至還沒有離開牆垣,一股強勁的沖力直擊腹部,他悶哼了一聲,整個人向後仰去,重重倒在了地面上。
一名少女雙手攀着牆垣,以倒挂金鈎的姿勢翻越而上,借力将自己甩了上去。
好巧不巧,雙腿借力上翻時踢到了準備輕生的喻曉。
“抱歉啊,”少女逆着光,光影模糊了她的輪廓,喻曉忍着疼努力擡頭看去,“我沒想到這裏還有人跳樓。”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懊惱,而後語氣誠懇地建議道:“要不你再跳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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