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偶遇

第六章 偶遇

露營過後，陸衣藍和林思明的關系明顯又改變了一些，林思明對她是越發的小心翼翼，而陸衣藍對他看起來還和以前差不多，但平日裏的話語動作中卻總透着疏離的感覺，他還當是因為上次自己沖動的行徑将她吓住了，他只要多花些時間等待就行了。

可他卻忘了，四年前，也是因為他的以為，陸衣藍卻喜歡上了另一個男生。

距離陸衣藍開學還有幾天，白天林思明都要去公司，有時候還會到了晚上才回公寓。這樣一來，大部分時間陸衣藍都是一個人呆在公寓裏，她偶爾也會覺得無聊，也是這時她才發現，這座繁華的城市裏，除了林思明，她竟然真的沒有想見的人。

她昨天就決定今天要去書店買幾本小說回來看，也好打發一下時間，不想讓自己真的終日無所事事。這日林思明才出門不久，她便也跟着起身。她其實一早就醒了，聽到林思明出門的聲響才起來的，最近即使兩人相處的時候，林思明總是努力的找話題聊，但總也過不了多久就會冷場，所以陸衣藍反倒不想兩人那樣奇怪的相處。

她走去廚房，果然就見林思明已經做好了簡單的早餐，她拿起來吃着，心裏也覺得格外溫暖，她能從他的一切細節處體會到他對自己的愛惜，也安然享受着這樣的照顧，可就是偏偏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吃過早餐，随意換了身衣服就出門去最近的書店。這家書店并不算大，但裏面卻能找到不少已經絕版的書，老板是一位中年女人，總是對人格外熱情，陸衣藍已經是很久以前來過一次，但老板竟然還認識她。

她和老板打過招呼後就去找書看，走過一排排書架，并沒有特別停留，皆是浏覽着書名，像是要找到一本最合心意的才會停下來。過了一陣，她突然間停下腳步，面上滿是欣喜，她發現在一個角落裏竟然有一本老版的《情人》，看樣子似乎是最老的那一版了。

擁有哈佛哲學系博士學位的陸子皓可以說是相當博學多才，他的書房也堪比一個小型書庫，而他最推崇的人就是加缪。陸衣藍小時候自然也在他的書房裏呆過不少時候，不過依照她不願多思考的性子，自然是看不懂加缪那種艱深晦澀的書。有次無意間就看到了杜拉斯的那本《情人》，第一次看的時候她其實并沒有看懂，但就是喜歡杜拉斯那種特別的筆觸。

陸子皓看她喜歡杜拉斯還曾經阻止過她，他說杜拉斯的小說有不少其實是她真實的經歷，那個女人太過冷靜，對愛情的态度并不是他能認同的，所以也不希望陸衣藍看她的書。可陸衣藍似乎從小就對陸子皓有些叛逆，他這樣說了之後，她似乎更迷戀杜拉斯了。

當她正準備擡手拿下書架上的那本書時，卻突然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将那本書拿了過去，她順着手的主人看了過去，這一看就驚住了，竟然怔在原地，完全無法動作。或許她曾經是喜歡過他，可自從兩人分手後，她是真的不願再見他，卻沒想到經過了上次之後，她竟然面對面的與他碰面了，這一次再沒有林思明的懷抱讓她躲避。

“藍藍，你還是那麽喜歡杜拉斯嗎？”謝晉南将書拿下之後就遞到了陸衣藍面前，顯然是幫她拿下來的。

陸衣藍并沒有接過，眼前的男生高大帥氣，溫文儒雅，和她身邊最熟悉的那些男人都太過不一樣，這或許也是當初她喜歡他的原因吧。陸子皓向來冷硬，林思明也是不遑多讓，他對她來說的确是很特別，而且比起當年來，他似乎變得更加內斂了，自然也更加吸引人。

“怎麽了，不認識我了？”謝晉南早就料想過她的反應，倒顯得很從容，嘴邊一直挂着一絲溫和的笑意，手也一直沒有變過位置。

陸衣藍回過神來，卻還是不知道如何與他說話，只道：“我也不是很想看。”

謝晉南又是一笑，“我倒是忘了，杜拉斯的書裏你最喜歡的就是這一本，看了那麽多遍，內容肯定都記下了。”說完就收回了手，将書放回原處。

陸衣藍心裏悶悶的，倒也沒有什麽太過難受的感覺，以前總聽人說什麽情人再見亦是朋友，可她并不覺得，如今和他是真的無話可說，也不管他的反應轉身就準備離開。

謝晉南又是料到她會如此做，忙就拉住了她，“藍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聊聊吧？”

陸衣藍掙了掙，卻是沒有掙脫，她并不喜歡與他這樣接觸，臉上也有些不好看，“對不起，我要快些回去，沒辦法陪你。”

謝晉南面色不變，問道：“你現在在A市住哪裏？”

“我哥哥那裏。”陸衣藍回道，“我是真的要回去了。”說話間又掙了掙被他拉住的手。

謝晉南這時卻突然自嘲一笑，“我竟然忘了以前被你時時提起的人就是住在A市，他要你早點回去也是人之常情。”

這話本身并沒有什麽不對，但饒是陸衣藍也聽出這話的語氣很不對，她一向對林思明維護的不行，想也不想就問道：“你這樣說是什麽意思？”

謝晉南轉眼間又恢複了那副溫潤的樣子，笑道：“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他對你很照顧而已。”

他這樣一說，陸衣藍自然也就沒有深想下去，忙又道：“那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謝晉南聞言放開了她，卻還是說道：“我最近都呆在A市，我們總還會見面的。”

陸衣藍只是禮貌性的點了點頭，并沒有回答，這就離開了，也早就忘了自己要買書的事。

她回到公寓的時候都還不到中午，一個人又無聊到不行，這時也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智商，就算不願意見到他，也不應該忘了自己去書店的目的啊。她又再公寓裏呆了一陣，最後還是決定出門買書。

她再次來到了那家書店，直接就去了上午發現《情人》的那個角落，可任她怎麽找，也沒辦法找到那本書了。她這才去問了老板，原來那本書在她離開後不久就被人買走了。她有些恹恹，但還是買了幾本小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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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衣藍正看一本小說看得起勁的時候，被她丢在一邊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拿起一看，果然是林思明，說也奇怪，她最近明明不知道如何與他相處，甚至刻意減少與他面對面，但還是老愛想起他，能接到他的電話也很高興。

“藍藍，等下你就到樓下等我，我接你回我爸媽那邊去一趟。”林思明的父母住在A市海邊的小洋房，并不常來這邊，倒是享受着兩人時光。

“哥哥，有什麽事嗎？”林月明夫婦對陸衣藍一直很好，她小時候甚至直接被陸子皓交給細心溫柔的顧清秋照顧過一陣，她對他們一家都很喜歡。

“也沒什麽事，就是今早媽媽打電話來說，你來了A市也沒有過去一趟，她和爸今天去買了不少東西，說多做些你喜歡吃的，讓我下午就帶你過去。”電話那邊還傳來似乎是翻看紙張的沙沙聲。

“好啊。”陸衣藍也很久沒見過他們，自然願意過去。

“對了，記得帶上換洗的衣服，今晚我們要在那邊住一晚，媽媽說吃完飯肯定也不早了，便讓我們在那裏住一晚。”

“好，我知道了。”陸衣藍高興的挂了電話，本來還因着突然見到謝晉南有些陰郁的心情也忽然變好了。其實她心裏更歡喜的是，有林月明夫婦在，她和林思明相處的時候，也會變得比較正常，這樣可以見他也可以不去讨厭那種怪異的感覺。

林思明果然沒多久就過來了，他和陸衣藍講電話的時候極少處理公事，今天也是因為趕着過來接她才會那樣急着看文件。

“東西都帶上了嗎？”陸衣藍一坐進副駕駛，林思明就問道。

陸衣藍笑着拍了拍自己拿着的包，“都在裏面呢。”眉眼彎彎，嘴角翹着，小酒窩也适時出現，那小模樣十分俏皮。

林思明也跟着心情好了不少，笑道：“帶了就好。”說完已經發動了車。

車才駛出公寓不遠，林思明就随意的問道：“丫頭，今天還是一個人在家呆了一整天嗎？”

“沒有啊，我今天出了門的。”本來還有些雀躍的心情卻因為林思明突然的問題沉了些下來，這下又想起了那個人。

“哦？”林思明瞥了她一眼，“都出門幹了什麽？”

“去了書店買了兩本書，還帶了一本在包裏。”陸衣藍已經将臉轉向了窗外，并不願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

林思明也有些不高興，她最近躲着他，他不是不知道，可也不該這樣和他說話的時候故意将頭側開，“買了什麽書啊？”他只有順着她的話說下去，不然就沒辦法開口了。

“就是幾本言情小說，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看我老爸才喜歡看的《局外人》。”說完又補充道：“我今天竟然還找到了版本最老的《情人》，不過我回頭去買的時候已經被人買走了。”這下才像興致又高了一些。

“不是說讓你少看杜拉斯的書嗎？”林思明在這一點上竟然和陸子皓看法一致，他們都覺得杜拉斯的感覺和中國的張愛玲有些相似，小說的語調都太過冷硬，而且那種對于愛情或生活的态度都是讓他們無法認同的。

陸衣藍卻不管林思明的話，徑直問道：“你說那個法國女孩愛過那個中國男人嗎？”

林思明雖然不喜歡杜拉斯，也沒有看過這本書，但卻剛好看過這部電影，而且導演讓-雅克·阿諾同樣和杜拉斯來自法國左岸派。雖然不想和她讨論這樣的問題，但還是回道：“那個女孩當時還那麽小，自己也不清楚愛情到底是什麽，她只是厭倦了她母親、她哥哥給她的壓抑的生活，急于想要找到一個出口而已，這時那個男人剛好出現了。”

“所以你是說她根本沒有愛過，只是和那個男人各取所需而已。”陸衣藍這時收回了視線，直直的看着林思明的側臉。

“我是這麽看的。”林思明回道，他自己卻都不知道是在說這個故事本身，還是在說其他的事。

“那你說那個中國男人愛過她嗎？”陸衣藍繼續問道。

“那個男人更是清楚自己不可能和那個小女孩有任何結果，但還是和她發生了那樣的關系，真正愛的話至少會為她想好以後，而不是單純的為了一時之需。”林思明很是不屑裏面的中國男人，這也是他沒辦法喜歡上杜拉斯的原因之一。

“哥哥，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但又不太懂。”那年的她是不是也太小了呢？

“今天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事，或者見到過什麽人？”林思明向來對她很是了解，這次也不例外。

“哥哥，我見到他了。”陸衣藍平靜的回道。

林思明自然知道她說的那人是誰，這時車剛好因為紅燈停下，可直到紅燈轉綠，林思明還是不動，而陸衣藍也不知在想什麽，直到後面的車鳴笛，林思明才回過神來将車開走。

陸衣藍又陷入了沉思，并沒有發現林思明有什麽不妥，還只當他是對自己的事情沒有看法而已。

林思明手上卻是因着大力握住方向盤，骨節都已經發白，果然是這樣，她每一次失常必然都和那個男人有着直接或間接的聯系，竟然還因此突然問起自己愛情的問題，那時的她才多大啊，懂得什麽叫愛嗎？以後絕不能再讓她看杜拉斯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