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甜酒

甜酒

周末的下午,陽光斜照在窗棱上,一只小麻雀從窗臺上飛起,振翅的動作讓陽光在透明的玻璃上輕輕顫動。

賀雲聰握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眉頭一直深鎖。

真真坐在他對面,一會兒看着他,一會兒又看着靜靜擺在櫃上的電話,明明心裏焦急的很,卻不敢開口說話。

自從賀雲聰知道樂毅打電話來過,他就瘋了般到處打電話尋找樂毅。

樂毅家,樂毅住過的醫院。

樂毅家裏的電話已經停機,醫院說樂毅恢複後,上個月已經出院,然後沒有任何消息。

樂毅終于好了,可樂毅究竟去了哪裏?

“真真,”賀雲聰突然開口,打破了屋裏緊窒的空氣,“你确實告訴他我周末會回來嗎?”

“恩!”真真用力點頭,“他說他會找你!今天一定會打電話來。”

賀雲聰點了點頭,他看真真神色有些疲憊,說:“真真,不必陪我等,去休息一會兒吧。”

蘇真真用力搖了搖頭,“我陪你等!”

賀雲聰的眸子微微閃了一下,真真用堅定表情說出的四個字,讓他的心瞬間被溫暖。

真真,如果是一輩子,你會不會陪我?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窗棱上的斜陽已經消失不見。兩人在昏暗的光線裏默默相對等待。

“我那個去了英國的好朋友,”這一次打破沉默的是真真,她頓了頓說:“她現在很好。她說,其實不管是多麽大的悲哀和難過,總會過去。在時間裏行進的人,只要有信念,就一定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賀雲聰擡起頭看着她,真真臉上有極認真的表情。

“所以,賀雲聰,樂毅也一定會找到幸福的。有很多道理,他一定想通了,所以他的病好了,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賀雲聰看着她的眼睛,過了許久,終于輕輕點了點頭。他嘆了口氣說:“也許,一直想不通的,其實是我。”

鈴~~~~~

電話鈴響了。

賀雲聰和蘇真真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賀雲聰慢慢拿起電話。

“你好,我是賀雲聰。”

“雲聰,我是樂毅。”

蘇真真永遠不會忘記賀雲聰那時臉上的表情,她從未見過的表情,晶瑩的水光在他眼中流轉。他和樂毅在電話裏談了很久,久到挂上電話時,屋外已是星辰滿天。

賀雲聰的手還在顫抖,胸口還在深深地起伏。

樂毅他康複了,他真的完全好了!他現在雖然已經和家人去了另一個城市,但他說,賀雲聰永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會認真去尋找生活真正的含義,他要賀雲聰一定要快樂。他說,他很想賀雲聰,有一天,他一定會來看他!

蘇真真走到賀雲聰身後,她想了想,将手輕輕放在他肩上,問:“你餓不餓?我去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賀雲聰回首看着她的笑靥,征了良久,忽然微笑道:“今天陪我出去吃好不好?”

“好啊,你想吃什麽?”

“巷子口的東海拉面。”

東海拉面館的揪面片和搓魚,當然還有地道的牛肉拉面都非常不錯。

真真點了一碗揪面片,賀雲聰直接要了一份大碗的牛肉拉面。

很快面食端了上來,湯水熱乎鮮香,兩人都只是埋頭吃着。

真真覺得面片裏的哨子太多,肉醬和土豆堆在碗尖上,不管她怎麽努力地吃,好像都沒有減少的跡象。

“賀雲聰,你要不要加點哨子?”真真問。

賀雲聰額上正冒着汗,他從牛肉拉面碗裏擡起頭來,看她對着一堆肉醬為難的樣子,笑道:“這可是精華,難道你故意留給我吃?”

“才不是!”真真紅了臉,“我是實在吃不下了!你要不吃,那我就舀出來扔了!”

“我吃!我當然吃!”賀雲聰笑逐顏開地用勺子從真真碗裏挖了一大勺哨子,拌到牛肉面裏吃起來。

“喂,賀雲聰,開學前那天我回來,你幹嘛抵着門,還突然就跑回學校去了?”真真一直覺得疑惑,這會兒趁着氣氛好就問了出來。

“哼!”賀雲聰喝着湯悶哼了一聲,他都差點兒忘了這事,這會兒真真一說,他又想起寒假裏她和吳晉書兩人在河岸邊散步的事。

“幹嘛不說話?”

“食不言,寝不語。”

真真被他堵了一句,半天說不上話來,只得氣乎乎地埋頭吃面片。

吃完飯,帶着一身熱氣走出拉面館,寒風迎面一吹,身上竟是說不出的舒服。

賀雲聰跑到面館隔壁的桂花店買了一杯剛燙好的桂花甜酒放在真真手裏說:“你沒戴手套,用這個暖着手。”

真真原本心裏還在氣着,卻被一杯熱熱的桂花甜酒全給驅散了。

兩人并肩走在巷間,又是一輪明月。

“賀雲聰,月亮邊上那顆很亮的白星星是什麽星?”真真呼着白色的霧氣問。

“是天狼星。”賀雲聰也舉頭向月望去,好美的月亮,靜挂在巷子的盡頭,清輝流瀉于天地之間。

“咦,那不就是西方所說的牧人星嗎?”

“是,聽說在阿爾卑斯山上放羊的牧童都是靠着星星升起的位置來辨別方向。他們在每個草木繁盛的夏天趕着羊群進山,直到秋天草木盡枯才會回到村子裏。”

“整個夏天?”真真捧着桂花甜酒瞪大了眼睛,“只有牧童和羊群?”

“是啊,獨自在無邊的山野裏。”

“難道他們不會覺得寂寞?都沒有人可以說話!”

“他們和大自然說話。溪流,花朵,小草,鳴蟲,夕陽,月光,還有星星。”

蘇真真忍不住笑了出來,“賀雲聰,想不到你一個将來專管蓋房子的理科生竟然可以說出這麽浪漫的話來!”

賀雲聰也笑了,“我是喜歡建築,但若是讓我去阿爾卑斯山裏放羊,我也會覺得是很不錯的工作。”

“切!你就會說!”真真抿了一小口甜酒,露出唇邊一個小小的酒窩,“真把你放到深山裏一個月,你不急的哭才怪!”

“哭就不會,不過沒人給我做飯,打掃衛生就比較頭疼。如果你跟着我一起去,不要說一個月,就是呆上十年八年我也情願啊!”賀雲聰說着別有深意地看了蘇真真一眼。

喝甜酒正喝的樂陶陶的蘇真真對他的話沒一點反應,笑呵呵地說:“你。。。你想的美哦!還想把我這個免費傭人帶着伺。。。伺候你!給我開高薪,我倒。。。倒可以考慮一下!”

蘇真真的灑量不是一般的差,半杯甜酒喝下去,她說話有點大舌頭,一杯全喝下去,她已經找不到家門在哪裏了。

“真真!你往哪個門走啊!”賀雲聰一把拉住正要往別人家院子裏闖的真真。

“我。。。我回家啊!”真真臉上泛着紅潮,眼神迷迷濛濛,嘟着嘴的模樣讓賀雲聰恨不能咬她一口。

“家在前面!還沒到呢!”賀雲聰拉着她的手,帶着跌跌撞撞的她往前走。

真真頭也暈,眼也花,沒走兩步她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真真!”賀雲聰急忙轉身抱住她,“地上太涼不能坐,快點起來!”

叫了半天,蘇真真都垂着頭沒反應,賀雲聰伸手把她臉擡起來一看,竟然睡着了!

賀雲聰無奈地搖了搖頭,把她雙手扣在自己肩上,背着她回家。

真真的腦袋軟軟地垂在賀雲聰耳邊,呼出暖暖的氣息裏有淡淡桂花的香氣。賀雲聰嘆了口氣笑道:“想不到酒量這麽差!一杯甜酒就醉成這樣!”說着側過臉看了看伏在肩上的人。真真離他太近了,近的讓他在轉首之間雙唇從她冰涼的鼻尖上掠過。

賀雲聰感覺到那冰涼的溫度,背着蘇真真站在了深巷中間。

很多年前,那一次他跌傷了腿,是蘇真真背着他穿過校園去醫務室。

那是初秋,下午的陽光曬在身上還有熱辣辣的感覺。他伏在蘇真真肩上,蘇真真在不經意的轉首中,軟軟的唇曾從他頰上輕輕擦過。

太鮮明的觸覺,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頰邊似乎還留着那唇上的溫軟。

一時間高中裏發生的種種又翻騰在賀雲聰腦海中,他也沒想到,發生了這麽多事,又過了這麽多年後,他還能有機會把蘇真真背在肩上,離她這麽近。她溫軟的唇在眼前不過數厘米,只要他微微向前傾一點,就可以得到。

賀雲聰凝神湊上去,在月華下細看蘇真真的睡顏。最後,他輕輕在她冰冰的小鼻子上咬了一口。

蘇真真不舒服地嘤咛了一聲,覺得癢癢似的用力在賀雲聰頸間蹭了幾下。賀雲聰看她小貓般的樣子,禁不住從心裏溫柔地笑了出來。

君子不趁人之危。

蘇真真,我若要親你,一定要你心甘情願。

蘇真真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她坐起身,揉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自己是怎麽回到家裏來的。

想了半天,只想到熱騰騰的牛肉拉面和深巷裏的那輪明月。掀開被子一看,除了外套不在,自己穿的很是整齊。忽然想到那杯用來暖手的桂花甜酒,蘇真真慘叫一聲重重跌回床上。太丢人了!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但也沒想到一杯甜酒就可以完全把她打倒。自己喝醉後有沒有亂說話?有什麽有做什麽奇怪的事?老天保佑,但願她只是睡覺而已。

在浴室刷牙沖澡,換了衣服下樓,賀雲聰正在客廳裏看報紙。

真真站在樓梯口猶豫了半天,沒有動,還是賀雲聰發現了她。

“起來了?”賀雲聰将手中報紙折起,“吃早飯吧!”

“呃?”

“我做了早飯,是你喜歡的炸饅頭。”賀雲聰笑着把她拉進廚房。

饅頭炸的金黃酥脆,粥也熬的很香。真真卻吃的忐忑不安,她憋了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問賀雲聰:“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喝醉了?”

“恩。”賀雲聰點了點頭,卻不看她,臉上沒任何表情。

看見他的反應,真真心裏更擔心了,該不會自己真的做了什麽奇怪的事吧?

“那。。。那我有沒有。。。有沒有亂說話?或是做什麽奇怪的事?”真真嘴裏嚼着一塊饅頭,根本咽不下去。

賀雲聰這才擡頭用驚奇的眼神看着她,說:“難道你都不記得了?”

“記。。。記得?”真真被吓住了,“賀雲聰,我到底做什麽了?”

“也沒什麽,不過是蹲在馬路上哭哭鬧鬧,然後記不得自己家在哪裏,跑去別人院子罷了。”

“什麽?”真真臉色刷地就白了,“不。。。不會吧。。。我。。。我雖然酒量不好,但也不至于。。。”

賀雲聰見她吓成這樣,不忍心再吓唬她,終于笑道:“騙你的!你的酒量真是夠差,而且可以說睡就睡。其實你喝完那杯甜酒之後,就坐在地上睡着了。”

真真聽他這麽說,終于長舒了口氣,“竟然騙我!我就說嘛,我人品這麽好,酒品一定也不壞!”

“你倒會自誇,不知道自己睡了以後真是比一只小豬還要沉!要不是我好心背你回來,你就得在巷子裏睡一夜!”

真真紅了臉,讪讪道:“都是你害的!買桂花酒給我喝,當然要負責把我給背回來了!”

“吃飯吧!”賀雲聰夾了片饅頭給她,“以後在外面可不許沾酒。”

“恩。”真真答應着,覺得氣氛有點奇怪。

她和賀雲聰這樣的對話,怎麽感覺這麽別扭呢?

吃完早飯,賀雲聰要去事務所,真真收拾了碗筷準備去園子裏松松土,在園邊上種點兒蔥蒜香菜,省得臨時用起來沒有,還得跑去菜場買。

“今天晚上回來吃飯嗎?”對着走到院門口賀雲聰的背影,真真脫口而出地問,問完她就後悔了。

賀雲聰聽了她這句問卻是心情特別愉快,“回來!記得給我炒個筍瓜,要切片的那種!”

“哼!還點菜呢!有什麽你就吃什麽吧!”真真故作兇狠地把手裏的小鏟一揚,賀雲聰依舊笑着出了門。

剛出門,發現郵箱裏有一封早上才到的信。賀雲聰盯着信箱看了半天,伸手将信取出一看,果然是B市寄來的。

捏着那雪白的信封,賀雲聰恨不能掌心裏燃出一把火直接把它給燒了。

掌心裏終究是燃不出火的,所以,他還是轉身回到院裏,對蘇真真說:“有你的信!快出來拿!”

“我的信?”蘇真真的心情和賀雲聰截然相反,歡呼雀躍着奔到院門口,從他手裏飛快地拿過信,一看是B市寄出的,臉上興奮的簡直要流出光彩來。

賀雲聰的臉色卻越發郁悶,他冷哼一聲,一言不發地走了。

一邊看比賽一邊碼字。。。

痛苦又甜蜜的過程啊!

體操女子項目看的我好難過,恨不能把小賀抓過來狠狠虐待一下用來洩恨!

好在男子項目不錯,羽毛球也得了冠軍,所以,小賀,你娘今天就暫時不虐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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