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初到事務司

初到事務司

花了大半個小時，馬車終于抵達了事務司。

“哇哦……”約舍爾不自覺張開嘴巴，目不轉睛地仰頭看着眼前的建築。

艾裏諾斯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說什麽。畢竟他也沒見過事務司的樣子。

首先入目的是中央那棟高大宏偉的三層大樓，大樓兩側的柱廊則通向兩邊的只有一層的偏樓。事務司的成立約在三百年前，因此大樓有着明顯的大變革時期的特色。整座建築以磚石築就，風格簡約協調，古樸厚重。

“右手邊那座偏樓是廚房和餐廳，左手邊那座用來住宿。”維森特此時客串了一下導游的角色，帶着兩人一邊往裏走一邊介紹道。

登上臺階，穿過門廊，就進入了大樓內部。一名抱着一沓文件往外走的女性看見他們，招呼道：“維森特先生，下午好！你身後這兩位是？”

“下午好，”維森特揚唇笑了笑，“這兩位是我們的新成員。”

還不等女性答話，艾裏諾斯便皺眉道：“我不是新成員。”

他只是勉為其難跟着約舍爾來做那個所謂的心理狀況檢查而已。說實在的，要不是約舍爾戴着的那條挂墜對他來說确實意義非凡，他根本不會聽從對方的花言巧語。

“……”那名女性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抿嘴一笑，朝着維森特眨眨眼睛，抱着文件小跑出去了。

“……”艾裏諾斯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看向約舍爾，“什麽意思？”

約舍爾對上他的目光，澄澈的天藍色眸子中流露出窘迫：“那個，艾裏諾斯先生，我們部門的全稱其實是‘沉睡生靈管理事務司’……”

維森特接話：“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哦。”

沉睡生靈……管理事務司？

這個名字很直白，很容易理解。艾裏諾斯仔細咀嚼其中意味，面上表情微沉：“詳細解釋一下？”

“就是把你們這些睡了太久的老古董收容起來，嚴加看管，進行思想改造……”維森特開始胡說。

“不是不是！”約舍爾趕緊打斷，“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沒錯……但是事務司的管理沒有那麽嚴格，最重要的還是進行一些常識的科普，不會過多限制您的自由……但是必要的限制還是會有的，畢竟您已經睡了四百年，世界上發生了很多變化，如果不了解、不适應，很可能會對其他生靈造成傷害……那個，之前有所隐瞞，非常抱歉，我擔心您知道實情後就不願意跟我來了……”

好吧，女神在上，他承認自己這件事确實做得不夠光明磊落，幾乎相當于是把艾裏諾斯騙來事務司的。如果對方怪罪自己，他也無話可說……

銀發的血族微微眯起眼，仔細審視着他，沉默一會兒後才慢吞吞地道：“我接受你的道歉。走吧。”

……欸？

約舍爾傻在原地。他都做好抱住艾裏諾斯的腿、聲淚俱下懇求原諒的準備了，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麽輕易地放過了他？

“還不快走？”艾裏諾斯走了兩步，見他沒跟上來，眉毛又擰起來，“愣着幹嗎？”

約舍爾老實道：“我以為您會離開這裏，或者罵我一頓……”

也可能揍他一頓，把他變成血仆什麽的……不過這不大可能實現，這裏畢竟是事務司總部，不會放任艾裏諾斯攻擊他。

“在你眼裏我究竟是什麽形象？”艾裏諾斯抱臂看着他，“我确實對現在的世界并不了解，不論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別人，在你們這裏進行學習都是個不錯的選擇。再者……我也很想看看這個新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

最後一句他說得很輕。

劫後餘生的約舍爾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慶幸地拍了拍胸口，重重點頭：“好的！”

圍觀全程的維森特摸着下巴，咂吧幾下嘴，同樣跟了上去。

這次的工作不是很難嘛。

一樓的大廳在水晶吊燈和窗外陽光的交相輝映下顯得寬敞又輝煌，大廳的牆壁上隔幾步便有一個一人多高的壁龛，裏面安置有姿态各異的種種神像，粗看之下約有十幾尊。廳側矗立的大理石柱上刻有創世神話的浮雕，極具觀賞性。

“可別以為這些神像都是裝飾哦。”維森特走到正對着大門的兩個壁龛中央，裏面的兩尊神像分別是星空女神與自然之神，是在各種族中最普遍崇拜的兩位神祇。

壁龛中的女神一手持世界樹之枝，一手捧六芒星，面露悲憫之色。另一邊的自然之神則迥然不同，只見那位雌雄莫辨的神靈手捧一株小草，神情困惑不解。這是神話中的經典一幕，希望創造凡塵衆生的自然之神想盡辦法也不能給自己的造物賦予靈性，正茫然無措時，星空之上的女神若有所感，已經窺見自然之神必将因此而殒身的命運，不由發出嘆息。

年輕的惡魔不知道默念了幾句什麽，随後便伸手輕輕按在自然之神手中的小草上，一道純青色的光芒頓時籠罩了三人，約舍爾只覺得自己多日跋涉的疲憊消失得無影無蹤。

——自然之神同樣被尊為醫藥之神。

“其他的神像也有各自的妙用。”維森特介紹道，“所以它們可不僅僅是裝飾品。我們之前估算過，憑借着這些神像的力量，即使對手是一頭發狂的龍族，也能輕松……”

“維森特！”一道冷漠嚴厲的聲音傳來，“你又在亂用神像！”

“啊，諾伯特先生，這邊！”維森特朝對方揮了揮手，又指指身邊的兩人，“這兩位是我們的新成員，約舍爾，艾裏諾斯。這位是現任人事部部長，諾伯特先生。”

被稱作諾伯特先生的中年男性帶着一副方框眼鏡，已經有些花白的頭發向後梳起，神色嚴肅，看起來是位不茍言笑的上司。他身上似乎并沒有明顯的種族特征，應該是人類。

“我上次有沒有說過，再亂用一次，就扣三天的工資？”諾伯特在三人身邊站定，先是警告了維森特，随後又轉向約舍爾和艾裏諾斯，仔細審視後才開口，“你就是那個把入職通知書折成鳥然後飛到事務司的新成員？”

面對這樣一位男性，恐怕大多數人都是戰戰兢兢，更何況約舍爾确實把入職通知書折成了飛鳥……當時并沒有想那麽多，現在仔細想想，他不會因此而丢掉這份工作吧……

約舍爾縮了縮脖子：“是的。這麽做不太對，是嗎？我以後不會……”

“不，做得很不錯。”出乎意料的，諾伯特的語氣居然帶着些贊賞，盡管只是轉瞬即逝。他拍拍約舍爾的肩，又看向艾裏諾斯，“那麽，你就是約舍爾提到的那名血族了？”

艾裏諾斯點點頭。

“不——你不能扣我工資——”維森特還在一邊大呼小叫，“沒有錢，我怎麽去酒吧？怎麽和美人約會？怎麽……”

無視了惡魔的哀嚎，諾伯特先生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對約舍爾和艾裏諾斯道：“跟我來。”

…………

沿着階梯往上，諾伯特簡要地向兩人介紹大樓的布局。一樓除了大廳外還有圖書室和接待室，二樓是教學部、人事部和戰鬥部的工作地點，另外還有心理治療室、會議室等等。三樓則是後勤部、財務部的辦公室，以及司長辦公室。

“在你正式入職之前，我有一件事需要告訴你。”

諾伯特和約舍爾兩人走在前面，後面的維森特雙手交叉在後腦勺處，邊走邊哼着不知名的小調，艾裏諾斯則審視着周遭的裝潢與布局，神情若有所思。

約舍爾豎起耳朵：“您請說。”

“事務司現在的人員構成并不合理，戰鬥部和教學部人員緊缺，後勤部卻太過臃腫，找不到空閑的位置。”諾伯特直截了當道，“我看了你的簡歷以及菲爾曼先生的介紹信，你專長治愈術以及各種藥劑制作，是嗎？”

約舍爾點頭。

“那麽我有一個小提議，你可以考慮加入教學部。”諾伯特道。

如果說人事部、後勤部等部門是維持事務司運行的必要部門，那麽戰鬥部和教學部就是執行事務司主要功能的部門。戰鬥部的成員們負責處理城市中與長生種有關的各種事件，在遇到沉睡生靈時需要将其帶回事務司進行收容，而教學部負責對這些沉睡生靈進行常識普及、價值觀教育，并幫助他們适應新世界，直到他們完全融入社會。

教學的方式當然不是中學、大學的班級授課，沉睡生靈們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地位顯赫，絕不能忍受這種待遇。教學部的成員需要進行一對一教導，帶着自己的教學對象了解、熟悉新世界的方方面面，為了達成這個目的，當然也不能限制沉睡生靈們的人身自由。只有态度極其惡劣、無時無刻都在試圖脫離事務司監管的沉睡生靈才會被嚴格控制。

“你并不需要專門去輔導一名沉睡生靈，可以和心理治療師一樣，作為教學部的輔助人員存在。工作內容和在後勤部也并沒有太大區別，仍然是為戰鬥部和教學部成員提供治療和各種輔助藥劑，此外需要幫助教學部成員做一些簡單的工作。”諾伯特總結道，“以及，可以享受教學部成員的部分待遇，包括每月的獎金和津貼。”

——約舍爾在入職手冊上了解過，只有戰鬥部和教學部這種經常面臨危險的部門成員才能享受獎金，其他的坐辦公室的人員是與此無緣的。

“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絕無強制性。”諾伯特推了推眼鏡，“決定權在于你，畢竟這種人員構成的不合理情況本質上是我的失職，如果你仍然希望待在後勤部，我也會想辦法達成。”

教學部，嗎……

約舍爾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