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回信

回信

“送一趟水一卡塔，如果樓層太高要額外收費。”正扛着一根木頭、兩頭挑着兩個空水桶的中年男性道。

“一卡塔……？”約舍爾有些茫然，“是不是有點太貴了……”

他知道首都的物價會高一點，但這也太離譜了！他的家鄉哈伯郡，送三趟也不過是二卡塔，而面前的大叔報出的價格比哈伯郡高了一半！

身旁正提着一堆東西的艾裏諾斯顯然對物價沒什麽概念，只是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們交流。

大叔“啧”了一聲：“小夥子是外地人吧？費裏阿送水就是這個價，現在新開那麽多自來水公司，好多人都往家裏安了供水管道，用不上我們，訂單少得要死，價格不高一點，我連飯都吃不起了。”

這樣說着，他用袖子擦了把汗：“還買不買？不買就讓開，我還得去挑水。”

“買的買的。”約舍爾趕緊點頭，給了大叔地址和兩個銀幣，猶豫了幾秒又問道：“那個，什麽是自來水公司？”

“……”那位大叔看他們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什麽稀罕物事，不過大概是看在他買了水的份上，大叔解釋道：“就是專門賣水的，他們建了水庫，通過管道把水直接送到客戶家裏，每周大概送三次吧，聽說一年要25格令，不便宜，但是比我們方便多了。”

王國的貨幣分為塔弗、格令和卡塔，一塔弗等于10格令等于100卡塔，塔弗是金幣，後兩個都是銀幣。每年在用水上花費25格令，确實有些昂貴——不過，送水的價格也很高就是了……

這樣說着，大叔嘆了口氣：“唉，說這個做什麽……我去水庫了，大概半個多小時送到。”

目送着大叔離去，約舍爾扳指頭：“面包，奶酪，火腿，土豆，調味品，水，日用品……應該沒有別的了吧？”

“還有木柴。”艾裏諾斯道。

“哦……嗯，應該是煤炭才對。”約舍爾糾正道，“艾蘭茲在很久之前就禁止使用木柴了，不過那時候你早就沉睡了……今天還是先不買這個了，我身上帶的錢可能不太夠……”

奧蘭先生給他的錢在屋子裏，沒帶出來，他身上只帶了諾伯特先生預支給他的半周薪水，剛才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不剩多少了。

艾裏諾斯點點頭，和他并肩往回走，又随口問道：“我不知道自來水公司就算了，為什麽你也不知道？”

“哈伯郡沒有自來水公司呀。”約舍爾伸手想幫艾裏諾斯分擔一些物品，卻被避開了，“對了，哈伯郡就是我的家鄉。那裏的公共供水系統只供應給市政廳、聖所、醫院這些地方，平時大家都是請送水工送水。來費裏阿之前，我壓根不知道還有自來水公司這種存在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笑了笑。

“……”艾裏諾斯面無表情，心裏卻莫名有點高興。

周遭這麽多聞所未聞的事物，搞得他好像個一無所知的傻子似的茫然無措，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約舍爾身後。現在發現原來約舍爾也有完全不了解的事務，他心裏平衡了些許。

“哦對了！”約舍爾指着手裏的地圖，“這邊有個郵局，我們去看看吧，我昨天給奧蘭先生寫了信，也問了這個挂墜的情況，運氣好的話，今天可能就能收到信了！”

…………

在去郵局的路上，約舍爾又簡單向艾裏諾斯介紹了郵局的運行規則。身為艾裏諾斯的輔導人，就應該見縫插針地輔導對方。

對于魔法造詣高超的生靈來說，通信并不是一件難事，他們可以做到即時通話，又或者通過某個儀式、陣法将信件直接送到目的地。這種方式被稱為神術傳信，因為它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紀時祭司們與衆神的交流，中古時期人們對這種神術進行了改進，通過特殊的儀式确定收信方的空間坐标，然後傳送信件。奧蘭先生給約舍爾的那張郵票，其實就是這種神術的體現。

對于普通生靈來說，這種通信方式就太遙遠了。某些大城市的郵局或許會開設神術傳信窗口，但價格極其高昂。郵局開設的其他兩種服務才是普通生靈最常用的遠距離通信方式。

第一種就是馬車送信。郵差帶着信、駕着馬車出發，送往城市周邊的村鎮乃至另一個城市，耗時中等，費用低廉。

第二種則是低配版的神術傳信。郵局在每天晚上固定進行一個大型神術儀式，指向某座城市的郵局的空間坐标，将這個星期收到的、要送到這個地方的所有信全都投遞進去，然後再由那個郵局的郵差四處送信。一般來說，一兩個星期就可以輪換着送完大部分城市。

以奧蘭先生給約舍爾回信為例，他需要将信件送往哈伯郡的郵局，郵局将在某天晚上将包括這封信在內的送往費裏阿的信件全都投入儀式中，最後這封信會到達費裏阿的某位郵差手中，他會根據地址将信件送達。

這種方法最便宜。但是寄信人要算好時間，假如要送信去費裏阿，但是郵局昨天剛送完去費裏阿的信，那麽不好意思，你的信就要等一個星期甚至兩個星期才能送出去了，還不如交給馬車呢。

艾裏諾斯聽得腦袋發暈，好半天才理清楚其中邏輯：“明白了。所以，你今天能不能取到信，全看運氣？”

而且運氣還得相當好，必須同時滿足以下條件：奧蘭昨晚就寫好回信并交給哈伯郡郵局；哈伯郡郵局昨晚恰好送的是給費裏阿城的信件；這封信現在還沒被郵差取走，還滞留在郵局。

只有這樣，約舍爾才能取到信。

約舍爾抓了抓頭發，嘿嘿一笑：“反正順路，看一眼也不會損失什麽啦，說不定就取到了呢？”

“……随你。”

艾裏諾斯沒有進郵局，而是站在門外等。過了一會兒，他看見褐發的青年興高采烈地舉着一封信小跑出來。

……不是吧，居然真的取到了？！

“我運氣很不錯吧？”青年看上去還挺得意的，要是他有尾巴，估計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一般吧。”艾裏諾斯可不會慣着他，“快讀信。”

“不等回去嗎……好吧，也行啦。”約舍爾邊走邊拆開信封，奧蘭先生整齊穩重的筆跡便躍入眼簾：

親愛的約舍爾：

很高興得知你成功入職事務司的消息，一個人在費裏阿有沒有不适應？如果不是最近病人太多，我本該陪你一起去的。

關于那份地契，它來自于我的一名精靈後輩，他将地契轉交給我保管，那已經是四百年前的事了。你說那間屋子住着一名血族，此事我并不知情，但我大概能猜到，那名血族所尋找的舊友應該就包括我那個後輩，因為你戴的女神挂墜也是出自他手。但是，自四百年前起，我們就再沒見過面，因此在這件事上我可能提供不了什麽幫助。

以我對那名後輩的了解，他的朋友不會是壞人，你與那位血族同住，應該不會有什麽安全問題。不過我并不認為這是一個好的選擇，你們的力量懸殊太大，假如對方有歹心，你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況且一睡四百餘年，性情大變也很有可能。我尊重你的決定，但在安全方面需要格外留心，我又制作了一些防身的物品，之後會和你帶回家的植物種子一起寄去費裏阿。

關于薪水，你的薪水比我預想的要高一些，但是相對的，你的工作量也比我預想的多得多，生活費我會繼續打到你的賬戶上，平時适當奢侈一些也是完全可以的，不要學我節衣縮食，你的體質和我的畢竟不一樣。工作勞累的話就申請減少工作量，薪水少一些不重要……

…………

你去了費裏阿，莉亞女士他們都很擔心你，還給你準備了各種物事，吃的用的都有，我會一并寄給你，注意查收。等到工作清閑一點後，我就去費裏阿看你。

另：這幾天我沒有熬夜，也一直注意規律飲食，所以你不用擔心。

約舍爾很快讀完了信。這封信解答了很多問題，但也産生了一些新的疑惑。比如說，既然是地契是後輩交給奧蘭先生保管的，為什麽奧蘭先生會把地契給他呢……？

不管了，反正奧蘭先生又不會害自己。他把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轉頭就對上了艾裏諾斯的目光。

“……”約舍爾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遇見了一個小麻煩……

他該怎麽跟艾裏諾斯說，在尋找舊友這件事上，奧蘭先生提供不了什麽幫助？要知道，艾裏諾斯之所以跟他去事務司、和他一起住，全都是因為他能幫艾裏諾斯找到以前的朋友……現在他就要否定這一點了。

他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醞釀着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