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女神聖所
女神聖所
“老師,這幅畫講的是什麽?”
在一幅巨大的大理石浮雕前,一名身着樸素黑衣的金發男子正被一群八九歲大的孩子圍在一起,其中一名男孩拽着他的袖子,指着浮雕問道。
謝克爾微笑着解釋:“這是太古紀末年的場景。嗯,大家不妨回憶一下我們前幾天學到的知識,看看能認出哪些神祇?”
孩子們立刻七嘴八舌地交流起來:
“這個!這個是海神!人身魚尾!”
“這是大地之神!他手裏有麥穗!”
“最上面那位是女神!”
謝克爾笑而不語,看着孩子們一個個分辨,又因為意見不同而争論不休,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大家都很棒哦,基本上全認出來了。這幅畫描繪的是太古紀末年的神戰,那時候不像現在,衆神仍然行走在地上,因為各種各樣的矛盾,最後打了起來,神靈的力量是很強大的,所以當時的世界也被打得一片狼藉,就在這時候,沉睡已久的女神被驚醒了,她看到這種局面,非常生氣,所以為天地設下新的法則,衆神從此被約束在自己的領地,不再行走于人間了。”
“喔……”孩子們似懂非懂地點頭,全都仰頭看着巨大又精美的浮雕。這些浮雕是祭壇的一部分,作為整個艾蘭茲王國最大的星空女神聖所,隸屬此處的祭壇當然也極盡宏偉,寬度超過百米,足有三層樓高,凡俗生靈在其面前渺小如塵埃。
“好了,時間有限,我們去看下一幅畫吧。”謝克爾說着,帶着孩子們前行,無意間卻看到了從遠處走來的兩名青年。
穿着白色襯衫和一件黑色無袖馬甲的褐發青年正仰頭和身邊穿着漆黑大衣的銀發青年說着什麽。吸引謝克爾目光的并非他們的穿着打扮,而是……
他的目光從褐發青年身上掠過,在那名銀發的血族身上停留幾秒,微微皺眉。
“這裏就是費裏阿的女神聖所嗎……”約舍爾新奇地望着周遭的一切,他只去過哈伯郡和諾西郡的聖所,那裏和首都相比,自然遠遠不如,“好大的祭壇……光是圍着它走一圈都要花很久吧……”
“……”艾裏諾斯罕見地沒有嘲笑約舍爾沒見過世面。老實說他也有些驚訝,四百年前這裏還很小,甚至有點破……那時候的費裏阿還不是什麽大城市,更遑論跻身人間最繁華城市之一了。
“據說聖所幾百年前改建過一次,因為之前太小了……”約舍爾回憶之前了解到的知識,“不過改建時仿照了上古紀時的古典主義風格,和大變革時期的藝術風尚不太一樣……”
正說着,他看到了前方不遠處的孩子們以及走在孩子們前面的金發男性,莫名感覺有些眼熟,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啊,是聖所學校的實踐課!”
“什麽?”艾裏諾斯顯然沒聽明白。
身為輔導人,自然要抓住一切機會上課。約舍爾介紹道:“王國的啓蒙教育和小學教育基本上都在聖所開設的學校進行,我小時候就是在哈伯郡的女神聖所上學的,奧蘭先生是精靈嘛,虔誠的女神信徒,和聖所的幾位祭司也很熟悉……不過我們那裏只有最基本的讀寫和算術課程,很少有實踐課,費裏阿肯定比我們高級多啦。”
“實踐課的形式有很多種,最常見的就是游覽聖所,既能保證安全,也能讓孩子們真正接觸到很多知識……艾裏諾斯,我們要不要跟在那位老師後面?我想聽聽看這裏的實踐課是什麽樣的!”
“好啊,就當找了個免費導游。”
已經被當成免費導游的謝克爾還在給孩子們講解:“看到祭壇上那些供奉品了嗎?他們的來歷各有不同,有的是王室供奉的,有的是普通生靈敬獻的,還有的是聖所自己的收藏……最上面一層供奉着女神的聖物六芒星,據說是從太古紀流傳下來的,僅僅從歷史的角度來說就具有無與倫比的價值,更別提它還擁有莫測的神力……”
“哇……”孩子們紛紛發出驚嘆聲,即使以他們的小個子根本看不到祭壇頂端,但他們還是踮起腳探頭探腦地往上看。
“……”艾裏諾斯看了眼身邊同樣在踮腳的約舍爾,有些無語地抽了抽嘴角,還是沒阻止他。
“欸,艾裏諾斯你看,那位老師是精靈欸。”約舍爾費了好大勁也沒看見聖物,只好放棄。他認真地觀察四周的景色,卻注意到了那位金發男性尖尖的耳朵——精靈的标志性特征,“不愧是費裏阿,各種各樣的種族都有,哈伯郡就只有人類和人魚,其他種族非常少見……”
艾裏諾斯的目光掃過整支隊伍,卻突然皺了皺眉:“約舍爾,看那邊。”
“嗯?”約舍爾順着血族的視線看去,在祭壇的拐角處的陰影裏,看到一個同樣是八九歲的小男孩,前額處有細小的雙角,應該是惡魔……?
“怎麽了?”他疑惑地問。
“那個小孩……味道很奇怪。”艾裏諾斯擰起眉毛,“既有惡魔的氣息,也有人類的氣味。”
一個名詞立刻跳進約舍爾的腦海裏。他極小聲地嘀咕:“混血?”
“什麽?”
“惡魔和人類的混血。”約舍爾解釋,“你知道的,惡魔居住在暗界,和人間的來往很少,大變革之後兩界的來往越來越頻繁,所以也出現了很多惡魔和人類相愛的情況……他們的孩子會保留一部分惡魔的性狀,或者是角,或者是尾巴。當然,用惡魔的話來說,這是‘丢失’了一部分惡魔的性狀、”
跨種族的相愛嗎……艾裏諾斯微微出神,随後又問道:“為什麽他躲在那裏?”
“……”約舍爾的神情黯淡下來,“雖然大變革已經過去幾百年了,但是很多思想觀念還沒有轉變過來……大多數人類都讨厭惡魔,更何況是人類和惡魔的混血……據說在深淵附近人們已經對這種情況熟視無睹,但在艾蘭茲,混血的孩子生存狀況仍然很不好……”
他曾經因為此事詢問過奧蘭先生,而年長的精靈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揉揉他的發頂:“你以為只有長生種的思想觀念難以改變嗎?其實人類、惡魔、人魚也一樣。長生種受困于漫長的記憶,無法跟随時代的潮流,而短壽的族群們卻也有着悠久歷史為種群刻下的烙印,通過典籍、風俗等等方式流傳下來,同樣地根深蒂固。即使在歷史長河中湧現出無數賢人,要撼動這種烙印也絕非易事。不然,大變革又怎會持續數百年不停呢?”
謝克爾和孩子們已經走了很遠時,那個躲在陰影中的孩子才慢慢走出來,一點點跟上大部隊的步伐,始終保持着不接近、但足以聽到老師聲音的距離。約舍爾注意到他并沒有惡魔的尾巴。這孩子的确是混血兒。
艾裏諾斯的聲音帶上一絲冷冽:“看來這位老師也沒有看上去那麽盡責啊。”
約舍爾看着他們的背影:“其實也不一定啊。如果特意照顧那孩子,讓他融入群體,說不定只會帶來更多的欺侮……與其那樣,還不如一個人呢。”
血族低低嘆了口氣。約舍爾驚訝地轉頭看他:“艾裏諾斯?”
“沒什麽。”艾裏諾斯看着祭壇上的浮雕,上面刻畫着上古紀末年的戰争場景,各種族之間刀兵相向,整個世界陷入混亂之中,“只是覺得,新世界,似乎沒我想象得那麽好。”
大變革的确改變了很多事情,但也有很多尚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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