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淬體涅槃丹(1)
淬體涅槃丹(1)
第二卷·畫樓空
青空萬裏,白雲如紗,風卷着純白的袍角,在風中獵獵作響。
純白的衣袍卻染上欲望。
封似月禦劍在冷風中吹了一刻鐘,才難耐地喘了第一口氣。那鳳幽春毒簡直無法招架,離開前陳釀的手不過搭了一下他的手腕,就搞得他連告別都沒能體體面面完成。
明明心裏想的是以後和陳釀保持距離,以強大意志來抵抗毒發,可毒一發作,他除了轉身快跑,沒有一點辦法。
——希望這一路的互相扶持,能在将來給自己留一絲體面,別到時候連主角的好兄弟之一都混不上,那就太慘了。
他來到男頻,屬于被借調。自己在書裏走錯了路不要緊,但任務一點也不能出錯,否則……否則這本書可能會崩塌的。
他始終牢記着自己的使命,也牢記着,他有一個支撐自己前行的理由:他是要回家的,雖然家裏已經沒有人在等着他。
但他總有一天是要回家的。
封似月一邊這樣安慰着自己,一邊加快速度,往隐洲而去。
是的,他還不能回肅寧仙府,九抟仙丹的丹方裏并不止涅槃草一味藥難尋,它所需的藥材裏至少有五種只能采摘新鮮的,其中有兩味在隐洲,一是仙陵寒冰花,另一叫做冰淵水晶蘭。
最重要的,封似月想順路查探一番隐洲魔修換靈根的事,陳釀的靈根仙骨是大約十年前被挖,傾海元尊的靈根是十餘年前被換,封似月相信這二者之間有聯系。
但一路到達隐洲,封似月沒察覺到任何魔氣。隐洲苦寒,這裏的城郭都方方正正,居民集中在一處城內,郊外是沒有居民的,夜裏他只得進了城,去客棧投宿。
在大堂裏跟店小二也打探了一番,但封似月沒得到任何消息。
卻得知,陳家本代的嫡出大公子是個大大的好人,雖然資質一般,卻俠骨柔腸,樂善好施,已經成了定寒城有名的“陳小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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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似月聽說這個消息,默默了良久。這本來應該是陳釀的人生。
怪不得陳釀在原文中的結局并不好,他被替換的一生充滿苦難,偷走他人生的人卻事事如意,在他的家族裏,還享有那樣好的聲譽。換了封似月,恐怕也會不平。
不平催生怨氣,怨氣改變性格。
封似月将眼前已經徹底冷下來的茶水一飲而盡,喊小二過來結賬。
小二很麻利地上來,接過靈石時,手指不慎碰到了封似月的指尖,一觸即分,又去招呼下一桌客人。封似月卻對着自己的手指發了一下呆——旁人都無法引動他身上的鳳幽春毒,簡單的觸碰更是無任何異常。
只有陳釀,可以輕易引動他身體裏的野獸。
如果陳釀的實力夠強,自己是否就可以……不用陪在他的身邊?
也不必壓制這莫名其妙的毒……
封似月頭痛地想,還是先給陳釀重塑根骨的事辦完,讓他在這修真界以強橫實力來去自如。
到時候陳釀想要什麽,都可以輕易得到。
或許這樣還可以抹除他心中的苦楚。
封似月只住了一晚,就匆匆離去了。隐洲的氣溫很低,雖有修為傍身,他仍覺得寒入骨髓。
但那都不重要,他還是在最冷的清晨爬上隐洲的登仙陵,打敗三只守護獸,成功采到了寒冰花。
又在最潮濕的午後跳進腐屍遍地的冰淵,摘回幽幽鬼火中間的水晶蘭。
之後的日子裏,他走遍了三山四海,集齊了九抟仙丹丹方上的所有藥材。
風塵仆仆回到肅寧仙府後,他未着水米,就投入到了“九抟仙丹”的煉制中。
三昧真火點燃——起爐,以靈氣灌之。封似月一絲不茍地重複着煉丹的步驟。
七天過去,封似月正要開爐,丹爐炸了。
封似月被炸得茫然。
他又重複了那步驟兩次,均以炸爐告終。
封似月拿着丹方去求魯元基,魯元基看了看丹方,只告訴他一句話:“想煉制奪天神藥,必付出神魂上的代價。為師勸你,不要嘗試。”
封似月似懂非懂,重又回到了丹房。
三昧真火點燃——起爐,以靈氣灌之。
封似月重複之前的操作,只在丹爐關閉之前,悠然坐地,元神出竅。
他以元神入丹爐,随後被爐門關在了熾熱難忍的丹爐裏!
元神閉着眼,在丹爐中浮浮沉沉。
爐火如萬鈞之力的大錘,一遍一遍捶打封似月的靈魂。封似月在丹爐裏怔怔地內視,他看到自己的模樣,不過是一個短發的清俊男子,面容與封似月沒有差別,只是眉心沒有朱砂痣。
面容清冷又悲傷。
這是他原本的模樣。
他聽見有人問:“你為何要煉這九抟丹?”
封似月默默回答:“為了陳釀。”
“為一個沒有任何關系的書中人,為何要做到這般地步?你可知道你錘煉的不是尋仙大陸封氏鏡眠的靈魂,而是你,封似月,穿書員7098號的靈魂。你已經走過了成百上千個世界,你應該清楚,無論任務成功還是失敗,你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的。”
“他是我的主角。”
轟隆——
丹爐炸了。
封似月嘴角溢出鮮血,他擦掉血絲站起來,又拿了一份煉丹的耗材,重新開爐。
“你為陳釀,連神魂俱滅都不怕,究竟是為了什麽?”
“他是我的主角。”
當煉丹耗材終于只剩兩份,封似月忍着內腑的劇痛,不顧下跌的修為,捧着最後兩份耗材,站在丹爐前發呆。
他知道,他要煉的是奪天地造化的丹藥,所以煉制過程中接受天道問心,也是理所應當。
可天道為什麽一味追問陳釀?他心中,并無……并無……
他腦海中突然浮現陳釀的每一個樣子。
陳釀舉着刀劈落雷劫的樣子,陳釀替他擋箭的樣子,陳釀認真地說願為他試丹的樣子,陳釀縮在他懷裏閉着眼睛的樣子。還有陳釀喊的每一聲鏡眠。
其實那些時候封似月并沒有多少感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把對主角的感情轉換成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念”。
如果天道是想讓他承認這份“念”,他也……沒什麽好推脫的。
他把耗材丢進丹爐,又一次釋放三昧真火。元神飄進丹爐時,他甚至虛弱得沒有力氣去關丹爐的門。
“陳釀只是你的主角?”
“陳釀……”封似月喃喃念着這個名字,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被剖開了放在太陽底下暴曬的魚。
“陳釀……”封似月終于艱難地承認,“他不只是我的主角。”
丹爐中的封似月睜開了眼睛,他望着虛空中的自己,終于狼狽地笑了。
“我想陪着他,想替他扛下所有的危險。哪怕我死了也行。”
“那你的任務呢?你的結局呢?這個世界線若崩毀了,他會消失的。而你,你會受到穿書局的懲罰。”天道冷冷地問。
封似月怔怔地漂浮在熾熱烈火中,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撕裂了一般疼痛。
“我不會說出來的,也不會讓他的世界崩毀。”
“我會在他身邊,直到我不能陪伴他的那一天。”
我會離開,我總有一天會離開,但在這裏的每一天,我都會陪着他。
劇烈的疼痛留在了封似月的靈魂裏,丹爐卻轟鳴着持續運轉,那是他的神魂在與丹藥相融合。七七四十九天,丹爐的速度逐漸降下來,丹爐門轟然而開,封似月的元神帶着火焰虛弱地飄出來,渾渾噩噩飄回了他的肉身。
丹爐中綻放出璀璨光華,封似月踉跄着起身,取出了那枚暗紅色的九抟仙丹。
在霎那間,九天上鋪出五彩雲霞,仙鳥、仙獸齊鳴,五大洲呈現不同的異象。所有修士、凡人,都出門驚訝地看着外頭的奇景。
肅寧仙府中,銜丹尊者魯元基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抹掉臉上的爐灰,慢慢關上了丹爐的門。
他知道弟子或許經歷了一些很痛苦的事,但他也知道,他的弟子煉成了這片大陸迄今為止最為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的無上仙藥。
那不是九抟仙丹,而是——九抟淬體無上仙丹。
丹成後,封似月卻沒有馬上去扶疏派找陳釀。
他在丹爐裏可以說出心裏話,可他不能真的主動去打亂陳釀的感情線。如果陳釀沒有和命定的伴侶相愛,他的任務就失敗了。
任務失敗,他頂多回去受罰,可是這條世界線就會崩毀,這本書将再次被放棄,甚至歸零。
說不定……穿書局會讓其他人來接手,會把時間回溯——
陳釀就永遠消失了。
封似月頹廢地躺在自己的小築裏,無視了所有人的試探和追問,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這個樣子有點眼熟。
好像在哪裏見過……
另一邊——瓊山派的仙山上,封原河正對着天空中異色的雲霞獨酌,底下的仙童突然來報,說有本家弟子來訪。
封原河一愣,馬上叫仙童去傳。半晌,臉色蒼白的封似月就來了。
封原河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調侃道:“為卿消得人憔悴?”
封似月淡淡瞥他一眼,在石桌前坐下了。
封原河給他倒了一杯酒,他拿起來便喝了,倒進嘴中卻覺得無味,遂棄之道:“什麽酒這般難喝。”
封原河嘆氣,道:“這是凡酒,當然無味。”
封似月看他。
他只得求饒道:“好好好,看在雪姑的份上。綠竹,取靈酒來。”
封似月默默目送那仙童離開,才對封原河說:“我娘其實不喜歡竹子,她喜歡花,所有顏色熱烈的花。喜歡竹子的是我,所以她才釀竹酒。”
封原河:“……”
封似月看着他仿佛吃了蒼蠅一般的臉色哈哈大笑起來。
大笑的動作卻震得內腑劇痛,他馬上苦着張臉捂着內腑弓下|身去。
“你怎麽了?”封原河驚訝地扶住他,馬上伸手去探他的經脈,一探就驚呆了:“你內腑怎如此亂?而且我聽聞你修為已上元嬰,為何此時只有金丹七品?你中了毒?”
封似月擺擺手:“不曾。煉丹的時候出了點岔子,閉個關就好了。”
封原河還想問,卻是閉上了嘴。
他從這族弟的臉上看到了自己二十幾歲時候一樣的落寞與悲涼。
綠竹很快端了靈酒來,封原河便給封似月倒上,倒完,想起了什麽似的對綠竹說:“以後你就叫……叫紅牡丹罷。碧竹改名叫紫芙蓉。”
綠竹:“……”
封似月又是哈哈大笑,然後捂着肚子癱倒在桌上。
我這算不算是開始虐攻了呀qwq
莫打我嘛,我很愛小月兒的~
穿書局局長林1:你再說一遍?
(謝謝大家的營養液!我當場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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