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 22 流星的拍立得
第20章 Chapter 22 流星的拍立得
常達美好像被雷劈了似的:“嗯?!”
林初已倒是繼續看熱鬧看得很起勁,跟着常達美用同樣的腔調“嗯”了一聲。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想解釋,卻被塞了一個紙盒。
林初已根本沒打算聽下去,自顧自笑眯眯地給她送完禮物,毫無芥蒂,爽朗地微笑:“放心放心,我都懂的。”
你懂什麽懂?!
“這是什麽?”常達美問。
說着林初已已經走到樓梯口:“是菠菜!味道很好的!侍者也嘗嘗啊!”他表現得像本地美食文化宣傳大使,送了土特産就走,一步都不停留。
李道已經在刷牙,抽出空檔抱怨:“他是怎麽進來的啊,一樓不是要門禁卡嗎……”
“誰知道。”常達美低頭看着收到的蔬菜。
李道繼續提問:“你還上班嗎?”
聽到這句話,她回頭看向他,滿臉懵懂,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是什麽事。
常達美遲到了。
以前是要狗行程才經常耽擱。
自從她上班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沐浴着同事關切的目光,常達美戴着口罩,非常之不好意思地溜到座位上。
工作到中途,常達美又不得不請假回家,去盯着房屋維修,在家用PC辦公。
能者多勞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常達美早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可還是不得已要給同事做。不是沒想過抱怨,只是沒有意義,還不如做完再說。
等到腰酸背痛地擡起頭,剛想活動一下肩頸,她就看到李道站在門外。
他也不說話,她歪着頭。兩個人對視好一會兒,常達美擡手指了指自己,然後又指了指門口。李道轉身就走,她會意地站起身出去。
李道一直回到走廊對面的家裏。
常達美跟進去,只見桌上擺了好幾只盤子。
每個盤子裏都是綠油油的。
她想起牛油果、猕猴桃或者抹茶之類的食物。
然而,李道卻說:“是菠菜湯。”
“這些都是?”常達美臉上寫滿了困惑,“做這麽多幹嘛?”
雖然說林初已送來那麽多,她也不知道要怎麽處置就是了。
緊接着,李道已經把喝湯的勺子遞交到她手上,一字一頓、不容回絕地說:“每一個嘗幾口,告訴我感想。”
突然間承擔壓力,常達美有點驚慌,連忙醜話說在前頭:“我的味覺,你是知道的啊。我吃不出來好壞的。”
李道也毫不避諱:“我也抓不到別的人來吃。你說真實感想就行。”
常達美依次嘗試。
溫度就像在店裏呈出來的那樣,保持在剛剛好的水平。
“怎麽說,就都還挺好吃的。”她試着做評價,但效果十分糟糕。
李道耐心地追問:“哪個最好?”
這就有點為難人了吧……
常達美心想。
只可惜李道一點都沒察覺,還沉浸在自己做飯到底好吃還是不好吃的沼澤當中,越陷越深。
他一聲不吭,回去廚房。
緊接着就聽到瓦斯和炊具碰撞的聲音再度響起。
她索性回去取了電腦,繼續坐了會兒事。李道再次登場時,又是新的菠菜湯,吃得常達美兩眼發綠。
“你就那麽想學做菜?”她問他。
“也不是,”李道倒了一點溫水,“就是愛好吧。就算只做侍者,也都是了解得越多越好。”
“愛好啊……”常達美自言自語。
“你如今不拍照了嗎?”李道随口問。
“不拍了,早就不拍了。”她笑笑,“本來追星前也沒接觸過拍照的。都是因為你啦。”
關于這件事,李道向來是很難說什麽的。畢竟,他就是她追的那個星,不算局外人,又稱不上是當事人,于情于理,實在沒什麽立場。
他只好說:“你就沒有別的愛好?”
未料常達美坦坦蕩蕩地擡起頭,撲閃撲閃地眨着眼,一點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會産生任何歧義:“我的愛好就是你呀。”
她自己沒感覺,李道倒是幾乎被擊沉,臉陰了陰,不由得道:“少說這種話。”
“但是是事實啊!”常達美天真爛漫的表情讓人很難冷言冷語。
李道皺眉,花了好長時間跟自己鬥争。
見他不打算再回話,常達美也反省了一下自己。良久,她得出結論:“你不會是在不好意思吧?”
結果遭到李道的怒罵:“閉嘴。”
他側過臉,看不清耳廓到底是不是紅了。常達美幸災樂禍,賣力地憋着笑。好一會兒,她想起另一件事:“今年生日,你有什麽打算嗎?”
“什麽什麽打算?”李道頭也不擡,興致匮乏,“上班呗。”
常達美很意外:“這怎麽行?以前我們都那麽幫你慶祝——”
“以前我也是上班啊。”
這話倒是一點不假。即便參加慶生活動,對偶像而言也是工作。李道說得漫不經心,并沒有感到不滿,卻也不像是以此為榮。
“那……只作為鄰居,作為朋友,普通禮物還是可以送的吧?”她放松地把下巴擱到桌沿,輕輕吹口氣,就有細碎的前發飛起來。
李道把草稿紙掀到她頭上,不怎麽用力地敲了一下,把那張顯得有些幼齒的臉遮住。
“比起那個,”他說,“你知不知道今天垃圾去哪了?”
“不是被收走了嗎?”
常達美也想起來,前一天晚上,物業管理員随口說的那句話。
他說他們從沒丢過垃圾。
然而,李道和常達美明明每天都有把垃圾放到位。
“好靈異啊。”常達美瑟瑟發抖。
李道卻好像一點不安都沒有。
“之前晚上,我去找你那次,你看到跟着你的那個人了嗎?”他不疾不徐地問。
她回憶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
“搞不好是女生。”李道說。
常達美怔了怔,随即産生某種猜測:“你的意思是……”
李道退到窗邊,慢條斯理地将百葉窗拉上。與此同時,他才開口,提及之前常達美從未注意過的細節:“有幾次我看到對面樓反光,可能是望遠鏡之類的。”
“什麽?!”
常達美瞠目結舌,卻也忍不住聯想到過去,去商場那一次,她似乎聽到過快門的響聲。
“以前還在宿舍的時候,垃圾就有可能被翻。”李道的神态平平無奇,仿佛真的只是什麽再常見不過的事。
支支吾吾了半天,常達美也只能吐出這樣一句軟弱無力的感慨:“啊,怎麽會這樣……”
他忽然望向她。
常達美還不至于幼稚到低估這個世界的危險。然而,這種事,乍一聽的确有些太過超脫日常了。
平日裏,李道并沒有那麽照顧其他人想法的習慣,然而,觸及她一瞬間軟下去的表情,他仍舊放輕語氣:“我也只是推測的。不一定就是。你別多想。”
對李道做什麽還在其次,重要的是,關心他私生活的人似乎已經把手伸向常達美。
而常達美對此渾然不覺。
此時此刻,她關心的只有李道。
他一直都在習慣這種事嗎?
雖然說在行程中,她也曾為簇擁的人山人海感到動搖過,但這種時間并不長,畢竟這就是他的工作。然而,她從沒想象過,休息時間,他要面對的比這多得多。
那樣的人在暗處,他卻在明處。
防不勝防。
擔心也沒有用,常達美收拾了東西,回到自己家裏去。
天色漸晚,家裏還沒規整完,但也盡可能清理過了一番。她不想再麻煩李道了。趁着只有一個人,她把敷在立牌上吸水的衛生紙取下來,考慮找個日子到馨慧家去借熨鬥。
她是偶然在包裏翻到照片的。
就是之前那張,在港式茶餐廳裏,用拍立得拍的照片。
林初已的已經送給了他。
李道那張,等待顯像途中,她拒絕了他的告白。
所以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收了起來。
拍立得能取景的範圍并不大。窄窄的照片中,李道目光凜冽地看着鏡頭。僅僅只是這樣一眼,就足夠動搖常達美将這它還給李道的心。
這是照片嗎?
不是。
這是極具觀賞和收藏價值的藝術品。
遠看近看左看右看,李道這張臉真是絕得不能再絕。鬼斧神工?漫撕男?人間芭比?什麽詞彙都顯得蒼白,常達美腦內只剩下一句話:“很好,拿舌頭去舔!”
她正陶醉其中,也就是這時候,照片角落裏的人影也彙入視野。
側後方的餐桌旁坐着一個女生。
她端着一杯那天常達美也點了的鴛鴦,風平浪靜、安安靜靜,不偏不倚,正朝鏡頭看過來。
常達美的指尖在一剎那變得冰涼。
她找到他了。
自始至終,常達美從未像現在這樣惶恐過。
她急急忙忙走出家門,走廊空無一人。回過頭,對面的公寓一片模糊,使人産生人影憧憧的錯覺。
常達美奮不顧身地跑下樓去。
對面的寫字樓沒有居民公寓級別的安全保障,她沖上相應的樓層,聲控燈也亮起來,卻一無所獲。常達美扭頭又下樓,幾乎快把鞋子踩掉,跑到路中間環顧四周。
誰都不在。
誰都沒有。
這時候,理智才漸漸回到身體裏。
是她反應過激了。常達美想。就算那個人出現了,也不一定做到這種程度。她安慰着自己,決定回房間去再檢查一次照片。
沒準是認錯人了呢?
常達美想。
現實或許會遲到。
但絕不會缺席。
緩緩步上樓梯,自欺欺人的幻想這時候才被一擊致命砸得粉碎。
女生站在走廊上,就在常達美的家門前。變化很大,不過足以令人認出是她。
常達美不情願打招呼,只率先用懷有敵意的眼神看過去。她抱起手臂。
羅惠妮顯然是盛裝出席。
卷發留長了一些,巴掌大的小臉越發消瘦,看起來頗有一番混血兒的風格。她在素人裏是絕對的美人,即便要拍些平面,也完全擁有扛得住的資本。
很久以前,她們坐在深夜也燈火通明的機場裏,依偎着對方,僅僅只為幾小時後去無親無故的城市拍幾張照片。所有人來去匆匆,唯獨她們追着流星,疲憊不堪,卻無法停止腳步。
“人是需要精神支柱的動物。”女生曾經這樣說過,平和萬分,無比虔誠,“我真的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想見他。你懂嗎?達達,你明白的吧?”
那時候,常達美正枕在她肩頭,輕輕挪了挪側臉,嘟囔說:“當然。”
盡管如此,不久以後,她們就漸行漸遠。
流星飛馳,與大氣碰撞。
這就足夠将她們沖散。
她找到李道了,也找到了常達美。
她就在他們身邊。
一直。
“當初舉報Dinosaures遮擋證件的是我,達達。”
這是羅惠妮說的第一句話。
“你不會要我感謝你吧?”常達美只感到不安,“道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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