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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時間一到,守在門口的侍衛就敲響了門,恭敬地道:“國王陛下,九點了。”
今天是定好要去海關巡視的日子。
夜遲的聲音從屋內傳來:“進。”
隔着一扇門,聽不出國王陛下此時的喜怒。侍從打扮的少年微微一頓,随後便打開門,走了進去,識相地低頭,沒有到處亂看:“國王陛下。”
夜遲正在穿衣,聞言往少年那邊看了一眼。
國王襯衣的扣子沒有完全扣上,隐隐約約可以窺見他半敞露的胸膛,皮膚很白,完美漂亮的身材極為惹眼。
夜遲低頭理着領口,漫不經心地問:“新來的?”
少年應了一聲,沒有擡頭:“昨日剛調班過來。”
“是有這麽一回事。”國王淡淡地道,伸手拽過一旁的華貴長袍,披在身上,往門外走去,一邊随口吩咐道,“拿上權杖。”
少年侍從這才擡起頭,默不作聲地打量着國王的寝殿。期間,他的動作沒有任何停頓,徑直走過去拿起了國王吩咐要拿的權杖,随後立刻跟上了夜遲。
國王陛下的排場極大,巡視海關前的那段路是乘坐馬車,上馬車時,周圍烏泱泱一堆人給他送行。偏偏那群人排列得井然有序,動作也整整齊齊,步調一致給國王行禮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聲響。
雖然此刻這麽多人,其實真正出發之後,離開的只有三個人:馬夫、侍衛以及國王。
況且,這馬車其實國王坐不了多久,因為要去海關,要麽過橋,要麽渡河。
而這兩樣,馬車都過不去。
所以,在臨近幻想之河的時候,國王毫無預兆地叫了停,施施然下了馬車。
夜遲吩咐馬夫照常駕車回宮,然後又帶着少年侍從,在幻想之河附近的街道上轉悠了幾圈,最後無比熟練地來到了幻想之河邊上的一處……偷渡船只停靠點。
少年侍從:“……”
國王陛下,您為什麽這麽熟練?
擺渡人正癱在船上,閉眼小憩,察覺到有人上船,他懶洋洋地睜眼,剛要報價,就看清了上船之人臉上柔和的笑容。
擺渡人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嘴巴半天沒想到要合上。
全身血液驟停了三秒,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寒顫,擺渡人的身體快過思維,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瘋狂磕頭:“國國國國王陛下!請您饒了我這一次吧!”
夜遲悠閑地坐在狹小的偷渡船上,一手撐着腦袋,華貴的金色袍子因為過長而垂到了幻想之河上。奇特的是,長袍竟是飄在了河面上,沒有被浸濕分毫,而不是和其他生物一般沉入河底。
聽了擺渡人的話,夜遲似是感到很有趣,輕輕地笑了一聲:“還有前科。怎麽,地底人監獄裏關了一個月,才被放出來,又開始做老本行了?”
擺渡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擡頭愣愣地看着眼前尊貴的國王陛下,不明白他怎麽會記得自己這種小人物。
夜遲勾了勾唇,頭微微一偏,壓低聲音,看似和顏悅色地道:“帶我們去海關,老老實實的,否則……就不是關一個月那麽簡單了,你說是吧?”
擺渡人除了點頭別無他法,看他那欲哭無淚的樣子,估計連死的心都有了。
夜遲搞定擺渡人之後,看向還站在岸上的侍衛。
少年侍從見狀,不消國王開口,就幹脆利落地翻身上船,沉默地站到夜遲身後。
國王陛下懶洋洋地半卧在小船上,斜了少年一眼:“坐。”
少年一愣,繼而抿緊了唇。他偷眼打量着夜遲的神色,又倏然收回,一副惶恐的模樣,不過還是乖乖地坐下了。
【夢境】就此中斷。
地底人王宮之中,夜遲從夢中醒來,剛睜開眼,視線中便落了滿眼将近正午的豔陽光芒。
他眯眼望了望窗外太陽的位置,大致判斷出已經将近十點,本來就不大好看的臉色更是一沉。
良久之後,夜遲冷哼了一聲,起身披上了長袍,拿着權杖,往宮外走去。
當他出門的一剎那,臉上又重新換上了平日裏常見的溫和笑容,乍一看,給人一種心情極好的錯覺。
【夢境】中的少年侍從,竟是與“預言家”長得一模一樣。
夜遲此前從未做過夢,所以這【夢境】是誰的手筆,還需要想麽?
出了王宮,夜遲甚至沒有乘坐馬車,而是徑直一人往黑塔五層的不眠城去了。
夜遲沒有闖入不眠城,因為他剛到,一個少女的剪影便慢慢地在門口浮現出來。
雲川鮮少離開不眠城,她的幻境編織範圍足以囊括整個黑塔世界,甚至留有餘力。所以大部分時候,與別人交流的其實都是她幻化出來的幻影罷了。
國王陛下早就習慣了這一點,并不在意,微笑道:“親愛的睡美人……”
雲川一擡眼:“別學格雷亞說話。”
夜遲:“……”
從某種程度來說,格雷亞和夜遲确實是一類人,優雅與客套全都僅僅停留在表面。只不過,在弄死你的時候,格雷亞是光明正大地殺了你,夜遲卻是背地裏仍笑眯眯地陰死你而你還不自知。
夜遲收了臉上的假笑,冷聲道:“雲川,你或許該告訴我,昨晚的【夢境】是怎麽回事?”
雲川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日有所思。”
——則夜有所夢。
夜遲怒極反笑:“日有所思?你應該知道的,睡美人,我從未做過夢,更別談什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
“我從未給別人編過夢。”雲川的語調驟然冷了下來,少女極少見的情緒外露,似乎向夜遲表明了這确實不是雲川所為。
夜遲微微眯起了眼,皺眉思索。良久之後,他才深吸一口氣,轉身拂袖而去,沒有再說一個字。
不眠城,頂樓。
傀儡師一身黑袍的巫師打扮,站在頂樓中央那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花前。
那朵玫瑰花極為漂亮,嫣紅奪目,仿佛有一種特殊的魔力,讓人不忍将視線從那上面移開。
玫瑰花的根莖延伸出數不盡的荊棘,布滿了頂樓所有的空間,幾乎封閉了一切透光的地方,只有那朵玫瑰亮着淡淡的紅色光芒。
傀儡師透過頂樓僅有的一扇狹小窗戶,望見城堡門前的夜遲走了,這才終于舒了一口氣。
剛才的幻象,是傀儡師冒充雲川構造的,因為睡美人此刻根本不在不眠城當中。
傀儡師不清楚【夢境】究竟是不是雲川編織的,但很顯然,這種做法讓地底人國王異常惱火,甚至不惜立刻趕來興師問罪。
他不知道雲川為什麽要這麽做,也不知曉如果此刻是她在,雲川會不會向國王承認,但此時擅自應對這件事的是他,傀儡師。
即使她不需要,即使她知道後會生氣,傀儡師也不後悔這麽做。
他不會允許有任何事情威脅到雲川,即使他自以為是的守護只是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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