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樹妖

樹妖

方攸同睜眼的那一瞬是有些愣神的，好像上一秒明明還在那個橋洞裏呢。不過馬上取而代之的就是欣喜，自己是不是回家了！

待完全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後，方攸同又沉默了，這什麽視角？我是蹲樹上了嗎？

方攸同想轉動腦袋看下四周，發現脖子竟然動不了！擡了擡胳膊發現也只能很小幅度地晃動......

“我靠！什麽鬼？”方攸同驚叫道。

“大晚上的叫喚什麽呢！”不遠處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

方攸同轉了下眼珠子，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什麽人也沒有啊！

方攸同只覺得後背發涼，但奈何又動不了，正當她不知所措呢，對面好像突然又有一個老人開了口：“小同，你怎麽了？”

小同又是什麽稱謂？還有，到底是哪裏有人在說話啊？

方攸同大着膽子開口問了一句：“你是誰啊？”

“同姐姐做夢做糊塗了吧。”右邊又是一道新的聲音。

這次方攸同是徹底不敢言聲兒了，就在她覺得已經夠驚悚了的時候，讓她更懵逼的一幕發生了，對面那棵大樹枝葉慢慢收縮，一點一點變矮，變成了一個拄着拐杖的白發老人。

方攸同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都宕機了，這都是什麽啊？我是還沒醒嗎？

老人慢慢悠悠地走到方攸同面前，輕輕拍了拍她：“沒事兒沒事兒，小同不怕，我們都在呢。”

方攸同眨了眨眼，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因為老人拍的地方好像是自己小腿的位置，而方攸同卻感覺自己的上半身離老頭兒有好遠。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方攸同的腦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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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淦，我不會是一棵樹吧？

事實證明，雖然這個猜測很扯淡，但它竟然是真的。

方攸同生無可戀地看着那個老人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又走回了對面，重新變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方攸同也不敢出聲哭，只能在心裏無力狂吼，我想回家！啊！媽媽！爸爸！築城！啊！我受不了啦！

周邊再次陷入了安靜，只有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方攸同可能這輩子都沒想到過自己可以毫無支撐地站着睡着。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方攸同覺得自己也是心大，這都能睡着，借着晨間的光亮，她打量了打量周遭的這幾棵樹。

這難道是什麽樹妖家族嗎？

方攸同動了動胳膊，或者說是樹杈，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能跟那個老頭兒一樣變成一個人，但顯然這個變身方法好像沒她想的那麽簡單。

“幹嘛呢你？”

方攸同認得這個聲音，是昨天晚上嫌她吵的那棵樹。

不遠處的那棵樹枝條動了動，像是伸了個懶腰，轉眼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個女人。

見女人朝她走過來，方攸同陷入了沉默，女人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樹妖一樣，一身柳綠色薄紗長裙，墨黑長發及腰，用嫩葉枝條一圈一圈松松捆住。

噢，還有帶着細閃的綠色眼影，方攸同懷疑那個時候是不是真的有帶細閃的眼影，還是自己瞎了。這種只會出現在古早仙俠劇裏的裝扮讓方攸同十分懵逼。

眼見着這坨綠色站到了自己跟前，方攸同和她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怎麽了你又？”一坨綠問道。

“沒怎麽......”方攸同本來還挺想問問是怎麽變身的，但她覺得這坨綠看着不大友善的樣子，于是沒問。

“沒怎麽你在這兒東晃西晃的幹什麽呢？”一坨綠顯然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

“我想晃。”方攸同有點兒煩了，“你管得好寬啊。”

“呦，這換了一世脾氣都變大了？”一坨綠抱胸看着她。

“大早上的，你們就不能安生點兒。”對面的老人無奈地說道。

“韶光，你跟小同置什麽氣啊。”對面大樹的枝條突然變長，環住韶光把她往後拉了拉。

本來方攸同正無語呢，看到這個操作真的是滿臉震驚，太炫酷了吧也。

“我跟她置什麽氣。”韶光哼了一聲，“我這不是看她大早上晃悠來晃悠去的，跟長蟲了似的，過來關心關心她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旁邊兒一道清脆的女聲傳來，“你自己聽聽你這語氣是關心人的語氣嗎？”

方攸同感覺到旁邊兒的樹晃了一下，眼前突然竄出來一個小姑娘，頭上紮了兩個小圓揪揪，上面捆着的綠色絲帶飄在空中，完全無視地心引力的存在......

上身是短短的竹綠色外衫，下|身是帶着蘭花圖案的同色系燈籠褲，穿着一雙小草鞋，胳膊上纏着綠色的藤蔓一直延伸至指間。

真是......真是奇妙的裝扮，方攸同簡直覺得自己在這兒的每一刻都在開拓眼界。

“跟你有什麽關系。”韶光看了她一眼，“怎麽哪兒都有你啊？”

“你少管我！”小圓揪揪奶聲奶氣地開口怼了回去，三兩下就爬到了方攸同對面的那棵樹上。

速度快到方攸同都沒反應過來，小圓揪揪已經翹着二郎腿在樹杈上坐好了。

好牛啊，方攸同在心裏感慨，所以我到底能不能變身......

“令兒，不要和你韶光姐姐拌嘴。”大樹抖動了一下，纏着韶光的枝條收了回去，令兒輕輕一躍，穩穩着了地，大樹變成了方攸同昨天見過的那個老人。

令兒叉着腰，看向老人：“序爺爺，我才剛爬上去！”

序爺爺摸了摸令兒的小腦袋：“爬什麽，你是樹妖還是只小猴兒啊？”

令兒吐了個舌頭，連跳帶蹦地來到方攸同跟前兒：“同姐姐什麽時候才能幻化出人形啊？”

“恐怕還需要些時日。”序爺爺捋着胡子擡頭望向方攸同。

方攸同很感興趣這個話題，一直豎着耳朵認真聽，聽到還需要時日瞬間就蔫了，那到底還要多少時日啊？

跟有心靈感應似的，令兒又問：“時日？那還要多久啊？”

方攸同欣慰地看着令兒，真是深得我心。

“未知。”序爺爺開口答道。

方攸同：“......”

令兒撅了噘嘴：“好吧，那等同姐姐能成人形了，咱們是不是就可以換地方了？”

序爺爺輕輕拍了一下令兒的腦門：“我猜你就是因為這個。”

“唔，難道你們不想換換地兒嘛？”令兒很沮喪的樣子，“咱們在這兒都待了多久了！”

“這你就待不住了，還怎麽做樹妖啊？”韶光呵呵樂了兩聲。

“略略略略略略......”令兒朝韶光做鬼臉，韶光作勢要揍她，被序爺爺攔住了。

“唉。”序爺爺很無奈地嘆了口氣，“令兒才一百多歲，怎麽同你我這樣幾百歲、幾千歲的比，圖個新鮮也是很正常的。”

“就是就是！”令兒在一旁附和。

“您就慣着她吧！”韶光有些生氣的樣子，“非得到時候和小同一樣被人騙了才高興。”

“我都說了不讓你提，你又要提！”序爺爺手裏的拐杖狠狠敲了一下地，“被人騙了，也有我罩着呢。”

“罩着罩着！”韶光一邊往自己的位置走，一邊說，“看看咱們這幾條命夠罩幾生幾世的！”

韶光走回自己的位置，變回了大樹不再說話了。

令兒見氣氛不對，也不敢言語了，悄咪咪站到方攸同旁邊兒也變回樹形了。

這幾句話信息量有點兒大，方攸同反應了好半天，怎麽還牽扯好幾世啊？怎麽跟拍電視劇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方攸同感覺序爺爺馱着的背又低了一些，她聽到他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樹幹。

“不要怨你韶光姐姐，你不好的時候，她比我們誰都難受。”序爺爺輕聲說道。

妖怪的耳朵很靈敏，韶光“切”了一聲：“拉倒，我才不難受呢！她最好在這兒杵着當一輩子樹我才高興呢！”

序爺爺很無奈地笑了下，再次拍了拍方攸同的樹幹，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位置變了回去。

方攸同腦子裏過了一遍剛才他們說過的話，雖然只是寥寥數語，但其中的事情一看就不少，這不會他媽是個愛情故事吧？

正想着呢，令兒突然小聲叫了起來：“诶！快看快看！有人诶！這荒郊野嶺的我都好久沒見到過人了！”

“令兒，怎麽跟你說的？”韶光正色道。

這句話說完，令兒一聲都不敢吭了，方攸同見這架勢，也不敢輕易動換了。

這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雖然是荒郊野嶺，但好歹沒有晚上那麽可怖了。

過來的是個男人，穿着一身薄墨色長衫，衣衫幹淨整潔，連一點褶子都沒有。

發髻用一把桃木發簪固定，不見一點兒碎發。

方攸同莫名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奈何自己現在是棵樹，實在有些高，看不大清這人的長相。

男人走到他們四個中間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方攸同眼睛睜得老大，我靠！築城怎麽擱這兒呢？不是，他什麽命啊？怎麽他就是個人，自己就是棵樹啊？憑什麽啊？

方攸同心裏雖然憤懑，但還是不敢說話，因為現在這個氛圍讓她感覺到有一絲緊張的氣息。

築城左看看右看看，走到了方攸同這棵樹下面。

方攸同用餘光看他，幹嘛呀這要......

築城摸了摸方攸同的樹幹，突然間拔下桃木發簪一下插|進了方攸同的樹幹裏。

“我草！”方攸同在心裏怒罵了一句，“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