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孺子可教

孺子可教

築城去付錢的期間，方攸同和燕翼坐在攤位後面吃栗子。

“诶，我說......”燕翼咔一聲咬開一個栗子，“你剛才都不生氣嗎？”

“生什麽氣？”方攸同邊剝栗子殼邊道，“那人家要在你家花錢買東西，你擺個臭臉那像話嗎？”

燕翼看了她一眼：“也是。”

燕翼把栗子放到嘴裏：“我感覺你真的不像是剛幻化成人形的妖怪。”

方攸同笑了笑，心道，還剛幻化人形呢，她當人都當了二十多年了。

“為什麽？”方攸同拍了拍手上的板栗渣子看向燕翼。

“為什麽？”燕翼把栗子皮扔到了油紙袋裏，“就感覺吧。”

“不過有些點也比較像。”燕翼樂了一下，“也就剛幻化的妖敢跟捉妖人走這麽近。”

“你這不也走挺近的。”方攸同看她。

“那我能和你一樣嗎。”燕翼起身走到小車旁邊兒，“我有所求，你有嗎？”

燕翼踮腳拿了一個發簪在手裏看：“妖者，忌無所求，忌有所求。”

方攸同看了一眼她手裏的發簪：“忌無所求，所求者為物。”

“那忌有所求......”方攸同視線移到燕翼的臉上，“所求者為情？”

燕翼笑了笑，走到方攸同跟前兒，把發簪插到了方攸同頭上：“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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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酸牙，電視劇臺詞兒就擱你們這兒進的貨吧。”方攸同拍了一下燕翼屁股，“我給你把頭發重新紮一下，轉過去。”

“......”燕翼撇了撇嘴轉過身去，“你就別掙紮了，你這手藝沒準兒還沒人家築城紮得好呢。”

方攸同“啧”了一聲，給燕翼把頭發紮得老緊，眼睛都吊起來了。

燕翼拿起鏡子看了一眼：“你這弄得什麽玩意兒？”

方攸同幫燕翼把馬尾松了松：“高馬尾。”

“行吧。”燕翼沒再多問，把鏡子放下道，“我去遠處轉轉。”

“嗯，你去吧。”方攸同點了點頭，“有事兒叫我們。”

“知道啦！”燕翼一邊兒說着一邊兒跑走了。

“走了她？”燕翼前腳剛走，築城就回來了。

“嗯。”方攸同給築城把椅子挪過去，“怎麽樣？有情況嗎？”

“沒什麽動靜。”築城搖了搖頭，坐了下來。

方攸同撐着下巴想了想道：“今天晚上還會來嗎？”

“說不準。”築城往四周看了兩眼。

“那我能去周圍轉轉嗎？”方攸同問道。

“嗯，你去吧。”築城看向她，“身上有錢嗎？”

沒等方攸同回答，築城就把一個錢袋遞給了她：“拿着吧，想買點兒什麽就買點兒什麽。”

方攸同接過錢袋：“我轉轉就回來，有事兒的話叫我。”

方攸同其實沒什麽想買的，她就是想起來轉轉，一直在那兒坐着屁股都疼了。

還沒走出去多遠呢，她就看見燕翼那跑起來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的馬尾辮兒了。

方攸同看見她好像在跟誰說話，從背影看，是個女人的樣子。

他們倆說了點兒什麽，拐進了旁邊兒的一條小巷子。

方攸同眨了眨眼跟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莫名感覺這個并不是他們要抓的，但以防萬一，方攸同還是決定過去看看。

臨拐進小巷前，她聽到了兩個孩子嘻嘻哈哈的聲音，下意識用餘光掃了一眼，是兩個小孩兒在街上互相追着玩兒。

燕翼跟那個人又拐了一個彎兒，方攸同怕自己跟丢，趕忙追了上去。

雖然夜市熱鬧的不行，但只要一進到巷子裏，周遭瞬間就安靜下來了，越往裏走越靜悄悄，仿佛各家各戶都睡了一樣。

方攸同不遠不近地跟着，前面的兩個卻突然停了下來，她急忙往一戶人家大門的側牆處躲了一下。

她聽見燕翼問那個人：“要去哪兒？”

那人答道：“就在前面。”

燕翼質疑道：“你剛才就是這麽說的。”

方攸同聽這人的聲音有一定的歲數了，而且更像個男人。

她皺了皺眉，心裏那種不好的感覺更明顯了。

“我不去了。”燕翼轉身想走。

那人卻拽住了燕翼，把她拖着往前走。

方攸同見狀，快走了兩步過去，然而還沒走到他們跟前兒，那個人就被燕翼放倒了。

方攸同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歲數很大的樣子，幹瘦幹瘦的，身形矮小，她和燕翼同時開口道。

“不對勁。”

“不是他。”

“他要帶你去幹嘛？”方攸同看向燕翼。

“說要帶我去看個什麽東西。”燕翼把地上這人的腿往裏踢了踢，“誰知道是什麽。”

“我一開始擔心是咱們要抓的那個，就跟着他來了。”燕翼繼續說道，“但後來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嗯。”方攸同點了點頭道，“我也是感覺這人不像。”

兩個妖正想着要把這人怎麽辦好呢，一點光亮從巷子外面飛了進來。

方攸同擡手抓住了這個光點，再張開手掌，一張小紙條出現在了她手裏。

她把紙條打開，上面寫着一行小字。

“夜市有孩童消失，帶上燕翼速歸。”

方攸同看向燕翼：“這人你有法兒帶走嗎？”

“這麽一個大活人我怎麽帶走。”燕翼無奈道，“我雖然是妖怪，也沒法把他揣兜裏啊，哪有你想的那麽厲害，你要是想留着他，咱們只能先找個地兒把他藏起來。”

方攸同思考了一下道：“藏哪兒？”

“那還不有的是地兒。”說着，燕翼變回了大人的樣子，她伸了下胳膊，化出兩只巨大的翅膀，呼扇着飛離了些地面，兩條腿也變成了兩只鳥爪，一下抓住了地上這人，對方攸同道，“走。”

“你這樣被人看見怎麽辦？”方攸同看了眼巷子外面的方向。

“飛高了，這黑不溜秋的誰看你。”燕翼又往上飛了點兒，“再說，我要是飛快了，就算真看見了，也看不清。”

方攸同看了一眼她爪子上這人：“那我怎麽走？”

“你是妖怪還問我怎麽走？”燕翼笑道，“就算是第一回當妖也不至于這麽生疏吧。”

方攸同猶豫了一下，抓住了燕翼的鳥腿。

“你幹嘛啊？”燕翼看向她，“我拖着你們兩個我腿非得斷了不可。”

燕翼正吱哇亂叫呢，方攸同從手開始，整個人漸漸變成了一枝藤蔓纏到了燕翼的腿上。

燕翼低頭看了一眼腿上的藤蔓，笑了下，一扇翅膀直沖向夜空：“你不是說你不會變嗎？”

“剛學會的。”方攸同在呼呼的風聲中喊道。

“放屁。”燕翼笑道，“你不用喊，正常講話，妖怪的耳朵好着呢，這點兒小風沒影響。”

方攸同聽她講話确實是挺清楚的，但小風這點不太能茍同，因為她看見燕翼爪子上這人嘴都快要被吹歪了。

方攸同原本以為燕翼會帶着他們往偏僻人少的地方飛，沒想到飛着飛着，下面的人聲反倒更大了。

“你這是去哪兒啊？”方攸同朝下面燈火通明的屋子望去。

“去個安全的地方。”燕翼答道。

這麽說着，燕翼往下飛了一些，方攸同看清下面是條河：“不是，倒也不用淹死他吧。”

燕翼笑了下道：“淹他幹嘛。”說着，像是看到了什麽，一下子俯沖了下去。

在接近河面的剎那，燕翼松開了爪子，男人砰的一聲準确掉到了一條木船的船頭上，船尾撐船的老人被吓了一哆嗦。

燕翼回頭看了一眼：“老頭兒，幫我們看個人，回頭過來找你！”說完，再次直沖上天。

雖然眨眼間，燕翼就帶着方攸同又沖上了高空，但方攸同仍然清晰地聽到了老頭兒的怒罵：“你這鳥崽子！給我滾回來！”

“你們認識啊？”方攸同問道。

“不認識他能罵我鳥崽子嗎？”燕翼往夜市那個方向飛。

“也是。”方攸同往前面望了望，“先提前落地變回去吧。”

燕翼再一次俯沖下去，說實話這速度方攸同覺得都能直接撞地上，但事實上燕翼帶着她非常穩地着了陸。

方攸同松開手，從藤蔓變回了人形，燕翼的翅膀和鳥爪也都變回了人手人腳。

作為二十一世紀人類，方攸同沒少坐過飛機，但這麽裸飛确實是頭一次，她沒吐自己都挺驚訝的。

方攸同扶着牆做了兩次深呼吸，燕翼變成了小孩子的樣子看向她：“這就不行了？”

方攸同直起身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燕翼笑道：“按說樹妖不至于啊，你們長那麽高，還害怕在空中飛啊。”

“你見過哪棵樹是在空中飛來飛去的？”方攸同往巷子外面走。

燕翼跟上她：“多來幾次你就适應了，多爽啊，我要不帶着你，你哪兒有這機會。”

方攸同無奈地嘆了口氣：“行了，走吧，別叭叭了。”

還沒出巷子的時候，方攸同和燕翼就已經聽到外面亂糟糟的聲音了，但這種亂和夜市本身的熱鬧并沒有什麽關系，是一種混亂不安的亂。

她們倆走到主街的時候，有一個攤位前面圍了一大幫人，在一層一層的議論聲中能聽到一個女人的哭聲。

妖怪的耳朵真是太好使了，方攸同只要稍微認真一點兒，就能排除其他亂七八糟的聲音，清楚地聽到女人的話。

“我的孩子啊！”女人抽噎着說道。

其實方攸同和燕翼就算不湊過去，都能一句不落地聽清內容，但方攸同在人群比較靠前的位置看到了築城，她轉過頭對燕翼說道：“走吧，咱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