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換魂
換魂
就在仲雲眼皮子底下,原本都已經僵硬發青,死氣沉沉的司天神官,躺在地上猛地抽搐幾下,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場面吓得仲雲扯着一動不動的趙岚苼連滾帶爬往後翻了好幾翻,一個勁地指着司天神官哆嗦,愣是說不囫囵一句話。
“你你你!他怎麽...這啊啊!”
只見那發須花白的老頭兒,身手矯健地從地上蹦起來,異常活潑地轉了兩圈,還頗為講究儀容儀表,把方才被趙岚苼扯松了的領口理規整了,随後才滿意道:
“不錯不錯,許久不使這法子,還沒生疏嘛,不愧是我!”
一聽老頭子這口氣,仲雲也不是傻的,頓時就明白過來了。
其實他一開始就聽懂趙岚苼要幹嘛了,只是根本沒法相信這麽她一個孩子,竟會使這種頂級的術法。
有多頂級呢,起碼仲雲出生以後,換魂借身這種事就只在傳說故事裏聽說過。
但即便聽說過,也是兩個大活人換魂,哪有人會和屍體換!不是,怎麽可能有人做到和屍體換!
除非那位開山立派,神仙一般的術法大宗師在世...但那位的事跡,現在聽來也和神話沒什麽區別了。
仲雲自小就不信鬼神之說,所以一直覺得這些故事都是虛構出來騙小孩的。
眼下親眼見到一個死的不能再透的人,活蹦亂跳地站在自己面前,仲雲覺得心口有些堵,腦袋有些暈。
“不是...你是怎麽做到的?不對...你到底是什麽人?”
趙岚苼促狹地朝仲雲眨了眨眼,不過是用着司天神官這張老臉,當下就弄得仲雲心裏更堵了。
“我說我天生在術法一道上格外有天賦,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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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只是談笑間一個風輕雲淡的玩笑,她并沒有再等仲雲的回答,徑直走向了天命臺最高處的一方祥雲蓮花座。
司天神官的服飾頗為重工繁複,上墜有百餘顆豆粒大的南海珠子熠熠生輝,身後長長的緞帶被風高高吹起,仿若即刻就要随風而去。
趙岚苼端坐于蓮臺之上,微合雙目,略一擡手,風都時機恰好地為她拂袖。
仲雲看呆了,一晃神,竟生出了一種十分荒誕的錯覺。
他覺得蓮花座上之人此刻不是那位暴斃的司天神官,亦不是一路和她登臺的趙岚苼,是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周身散發的輝光同這華麗的天命臺是如此的契合,就像一位真正能與上天溝通的神使。
強大到能将萬裏河山盤算于指尖,家國榮興了然于心胸。
他一定是被這小孩忽悠的瘋了,但下一秒,趙岚苼口中開始念一些他聽不懂的詞,風太大了,将那些本就聽不懂的字句吹的更加支離破碎。
仲雲想努力去聽清,卻反而更聽不清。
聽着聽着,就覺得一股子莫名的睡意湧了上來,霸道又迅猛。慢慢地,他就不受控制地仰面倒了下去。
最後一眼,他望見漫天翻湧的烏雲,好似要将自己卷走吞噬,一束天光破墨而出,而後便沒了意識。
趙岚苼笑了笑,“還以為能多堅持一會呢。”
待她将咒詞全部念完,天光愈發強烈。
風起雲湧之間,趙岚苼睜開了雙眼,從司天神官的袖中摸出了一塊光滑無缺的龜甲,朝天一望,嘆了口氣。
而後随手丢到了地上,龜甲應聲而裂,趙岚苼低頭掃了眼,“倒是正好。”
随口将它拾起來踹回了兜裏,那束劃開墨雲的天光也已不見。
身後卻在這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趙岚苼回頭一看,橫躺着的仲雲旁邊不知道何時跪了個孩子。
正是趙岚苼那具白得來的身體,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一直恭恭敬敬地跪着。
“是這位神官大人吧?”趙岚苼笑道,“事發突然,只得出此下策,借遺體一用了。”
“小妖女”十分驚慌地行了個大禮,忙道,“宗師大人言重了!我怎配大宗師稱一聲神官,實在是折煞小人了!”
雖是用着一個孩子身體,但怎麽看都像裏面住了個老頭兒。
想來是這個司天神官的魂兒還沒游蕩太遠,見天命臺有異,回來又看着自己起了屍,只得暫時進了趙岚苼的這副殼子。
趙岚苼上前把人提起來,上下打量一番,心想這小妖女模樣是不錯,怪不得人家都說她妖裏妖氣。
正如此想着,嘴上就沒什麽把門的,随口道,“無礙,如今這不是也沒什麽能折煞的了。”
“...”用着趙岚苼身體的司天神官臉上立地老了幾歲,一肚子想說的話被噎了回去。
即便是對着他自己的臉,也不太敢直視,低着頭看上去十分委屈。
“好啦,你命數如此,走到這裏已算是功德圓滿,來世能投個好人家。”
司天神官聞言又充滿希望地擡起頭來,配上這副孩子長相,一身的老人氣質中竟也真透出些天真來。
畢竟他用的還是自己的臉,看的趙岚苼十分不适,便接着故作嚴肅道:
“只是眼下這差事沒辦完,便顯得也不大圓滿了。”
司天神官的心情随着她這話直上直下的,老人味兒又出來了。
“不過嘛,如你所見,我現在不大方便出面,不如還是你自己交了差再走吧。”
司天神官愣了一下,這意思是自己還有機會在陽間把事做完?
可這怎麽可能!
雖說現在他能短暫的附在這具小孩身體上,但也是因為這孩八字純陰,再加上趙岚苼主動讓出來一副殼子給他上身才成的。
尋常游魂不論是搶占活人身子,還是借自己屍身活動都是大忌。
他思來想去,突然意識到,這眼前人是誰啊!
從剛才親眼看着他用着自己的身體,氣定神閑地走上蓮臺,活了一輩子的司天神官就明白了。
這世間能在須臾間做到換魂借身,念誦驅散雲雨喚出天光的,只有一個人。
所有修習大道天地術的人都封為神明的那個人。
如果是她的話,一切都有可能。
一把年紀的司天神官想到此處突然就紅了眼眶,半輩子的感慨都齊齊湧上心頭。
“宗師大人...我就知道憑您的本事必能擺脫肉體凡胎的桎梏,重回人世。如今臨了能得您點撥,我...此生無憾了,唯獨就是沒法親眼看到您重振長明宿,将大道天地術重新發揚...”
趙岚苼當小孩被呼來喝去太久,好久沒被這麽恭維過了,十分地不适應,忙擺手道:
“好了好了,我也沒那麽神啦!你們這群後生傳的過于離譜了,哪有那麽多籌謀心計?人死不能複生乃是天地正道法則...”
說罷,又略顯尴尬地一咳。
“雖然我現在站在這和你唠這個顯得沒啥說服力...我也沒什麽想法重振大道天地術,這門學問本就是逆天而行,還是失傳了的好。長明宿...就讓它成為往事吧。”
司天神官聞言一愣,不免有些失落,方才的一腔熱血熄滅了大半。
但擡頭看見趙岚苼眼中轉瞬即逝的落寞,才覺得這位大宗師只會比他更痛心于此,自己實在多說太多話了,又着急忙慌地賠罪。
趙岚苼只笑着擺了擺手,從袖中掏出那塊摔裂了的龜甲。
“這個還是能看懂的吧,如此便能懂我的意思了。”
司天神官雙手接過細細一看,又掐指算了半晌,才謹慎道,“懂了,只是我怎麽...”
“這是小事,一會我出來,會在這具身體裏給你留下能挨過三天的壽限,但你也知道這不是能過生死簿的。幸得近幾日天氣冷些,肉身不易腐敗。”
司天神官捧着獸甲,被震撼的久久沒能有所反應。
三天!他不僅可以回朝複命,料理完祭天後的瑣事,甚至還能再歸家,給幾個小徒們交代後事!
再看上一眼京華燈火繁茂,喝上一壇最愛的羅浮春醉。
趙岚苼見他不語,眨眨眼睛,“是三天不太夠嘛?”
“夠了夠了!大宗師神通廣大,浮生三日,于我已然是額外的恩惠。”
趙岚苼笑笑,這才放心下來。她望向天命臺之外,雲層已淡薄了許多,雨也停了,天就要放晴,自己也該走了。
她剛要擡手摸出之前畫的那道血符咒,司天神官就大着膽子抓住了她的袖子。
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卻許久都沒能講出一個字。
他在猶豫一件關乎陰德來世的事。
兇死之人是決不能向活着的人透露自己是何故橫死的,托夢向親友告知,上身借他人之口訴說,引誘其為自己複仇,都是大忌,自損陰德投身百世畜生道都有可能。
陰陽兩隔,死了就該斷了一切癡愛恩怨,誰無辜誰有罪一切自有天定,輪不到任何生靈出來為自己主持公道,幹涉生死。
身為司天神官,他是最清楚這條忌諱的。
趙岚苼似乎懂他要說什麽,皇帝欽點的司天神官就這麽死在了祭天大典的天命臺之上,除非自戕不然根本不可能是偶然。
這其中隐秘在黑暗中的曲折,活人忙活半天都不如把死人叫起來親口指認來的痛快。
但偏偏隔了條忘川,陰陽兩道,有口也難言。
司天神官終于是下了決心,在心中措辭一番,就要開口,只見趙岚苼風輕雲淡地一笑置之。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好了,能有這份魄力,已是難得。事成之後就交給我,好好地放下心投胎吧。”
天命臺的風緩和了不少,眼看着都快要看清法場上聚集的人了,大霧再也不能遮蔽臺上全貌,很快就會有人注意到這。
趙岚苼輕輕撚起血符,上面已經幹涸成褐色的血倏然發出光芒。
司天神官睜大雙眼,努力地想再看一眼這位傳奇般的大宗師,卻只在一片白芒中聽聞一聲嘆。
“如果可以,來世,就不要再走上這一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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