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龍脈

龍脈

“好了,差不多得了,我找你們來是為了南陽龍脈,不是為了看兩個男人争風吃醋的。”

巫雅氏收起了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終于正經起來,上前将國師與和尚隔開。

沿肆:“...”

一燭:“咳...”

巫雅氏清了清嗓子道,“本巫重新介紹一下吧,大師本來是狗皇帝派來要嬰王的,但因為嬰王被二位偷了,也就與本巫坦白了計劃,我們一拍即合,決定不再為狗皇帝提供宿體。”

趙岚苼在巫雅氏說到嬰王被盜時投來的眼神中,尴尬笑笑,她也實在想不到,偷個孩子還能促成一燭與大巫的合作。

“這位國師大人呢,也是被狗皇帝忌憚已久,但在朝中尋不到一點機會下手,便想将他打發到苗疆來借本巫的手解決。”

“想必幾位也該各自通過一些途徑知道,本巫給狗皇帝做了三個嬰蠱,第一只便是你們的惠明帝,第二只是剛剛駕崩的惠琮帝,第三只現在在巫醫榭那裏。而這三個皇帝的宿體,用了上百只苗疆新生嬰兒為養料。”

她自嘲一笑,眉眼明豔似有決然之意。

“但我是巫祝族的大巫,只要為了巫祝一族能延續下去,死多少人都在所不惜。”

一燭聽聞她這話,沒忍住念了句阿彌陀佛,開口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出來,只嘆了口氣。雖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無意勸一個心意已決的人回頭是岸,但眼下為了終結皇帝這個殺戮的源頭,只得同其共乘一船。

“事已至此,也罷,便如我先前所說的,既斷了帝王龍氣供養的這條路,若想讓巫祝一族繼續延續下去,便非要取他處龍氣代替。這世上有龍靈之氣的,不止有皇帝,還有龍脈。”

一燭這話雖說是對着巫雅氏說的,但再闡述一遍實則是為着給身側的趙岚苼做解釋。雖說自己這個小師妹如今已經有了靈識,看上去還十分地聰明伶俐。但一燭養她數年,見她笨拙純質的樣子更多,下意識還是會格外分心多關照她些,生怕她有不懂之處被排開在局外。

然而,哪怕空白了百年歷史,趙岚苼也算是這群人裏對風水地相最了解的人。

地脈行止起伏曰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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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大梁境內的地中有數條沾染着龍靈之氣的地脈山巒,稱作龍脈,其地勢走向都大有講究,其中蘊含的龍氣,是能養一方水土的靈華,更不必說延續一個小族群的生命。

苗疆巫祝對風水地脈的研究并不如中原術士,所以巫雅氏對此并不了解,對她來說帶一個和尚遠不如帶一個術士穩妥,當然,帶一個和尚和兩個術士,更靠譜。

“能獲得龍氣養育的辦法無外乎兩種,遷徙與汲取。”一燭繼續講述道。

巫雅氏點點頭:“不錯,但大規模的遷徙對巫祝一族而言幾乎不可能,巫木谷就是苗疆根深蒂固的古木,遷徙意味着連根拔起,先祖的祝福也會失去,最重要的是其餘的族人不會同意。”

“所以離苗疆最近的南陽龍脈,只要能從其中汲取一些靈氣,按時供養給巫木谷之下的地脈...”

直到這句話之前,巫雅氏與一燭的所說的似乎都是兩人事先商量好的內容,結果就在一燭說完時,巫雅氏突然打斷了他開口道:

“不,如果每次需要龍氣時本巫都要請你們幾個才能完成,那巫祝豈不是從受制于皇帝又變成了你們幾個?”

一燭沒想到巫雅氏會突然反悔,這不是他們他們一開始說好的結果。

“大巫這是什麽意思,我們不是已經對此事商讨穩妥了嗎?更何況眼下別無他法。”

“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巫雅氏下意識看了沿肆一眼,“在巫木谷的地脈與南陽龍脈的龍穴處,各開一靈力門。”

還沒等一燭說什麽,趙岚苼卻先驚呼出聲,“什麽?不行!”

靈力門的作用很簡單,将靈氣引至千裏之地外而不損一毫,開一時可以,長久維系卻從未有人做到過。趙岚苼雖并不清楚巫雅氏打算如何同時開出兩道長久并通的靈力門,卻對龍脈的運作清楚的很。

靈力門能開在任何地方,但絕不能開在龍脈之上。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因為她那一嗓子莫名其妙的命令而聚集在趙岚苼臉上,沿肆更是目光中帶了不加掩飾的質問之意。

她實在無法在衆人面前解釋清楚,龍脈涉及的是地理天道,陰陽道法的至高學問,長明宿掌門可以懂,金重寺小妖女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懂。

“我就是覺得...龍脈這種東西,怕是不能随意鑿洞開門的吧,萬一遭天譴了怎麽辦...”

這話雖說聽上去無知稚氣了些,但也話糙理不糙。龍脈乃是開天辟地上古之際便蘊含在地中的東西,豈能憑凡人的意願任意調用?

一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像是真的認真思考了趙岚苼這句孩子氣的話。

“不無道理,天地萬物,一草一木皆有其生長之道,若是強行擾亂其運作的原理,怕是會招來不幸。”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沿肆身上,“這個法子,怕是國師大人支的招吧?國師大人難道就從來沒想過,以違逆天道的法子去對抗天道的懲罰,會是更深的罪孽嗎?”

眼看着解決巫祝族祝福反噬的未來就在眼前,巫雅氏早已下定了決心,聽不進去任何阻攔的建議,更何況是天譴報應這種玄乎其神又不切實際的東西。

她像是聽了一個什麽十分可笑的笑話,顫顫巍巍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天譴?罪孽?我們巫祝一族已經在遭受天譴了,難道還怕再犯天道一次嗎?”

趙岚苼知道她心意已決,但還是無法看着她引領着整個巫祝族往火坑裏跳,巫雅氏卻擡手一揮,制止了趙岚苼上前的腳步。

“夠了,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她轉身看向沿肆,這個計劃的提出者,“國師是你們之中活得最久的術士,本巫只問你,開靈力門于龍脈之上,到底與天道有沒有關系?”

沿肆神色淡然,語氣卻篤定,“無關。”

趙岚苼死死地盯着沿肆,可惜向來對視線十分警覺敏感的沿肆,此時卻裝起了遲鈍。

他在撒謊。

當年在長明宿中,風水地相一門沿肆年年皆是門派成績第一,不可能這種連常識性的問題都不懂。

“如此便這麽決定了,明晨一早便出發,就勞煩國師大人引路,至南陽龍脈的龍穴處吧。”

她背過身去,下了逐客令:

“好了,今夜我要在巫木谷的地脈之上開一扇靈力門,煩請莫要打擾。幾位回巫醫榭的醫樓也好,安排給大師的住處,空房也多的是,自便。”

既出了巫木神殿,一燭與趙岚苼并排而行,便十分自然道:“回去再歇息會兒吧,昨夜你本就沒睡好,明日又要長途跋涉,可不要再累壞了。”

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傳到落在後面的沿肆耳朵裏。

趙岚苼的胳膊被一股力道捉住往後一帶,仰頭看見沿肆板着張臉。

“嬰王還在巫醫榭那裏,她自己一個人看不住那東西,你就只偷出來便不管了?”

趙岚苼一臉問號,“是我偷的又不是我生的...不是,這不是還有你嗎?你管得住就是了...”

這人怎麽突然一副小媳婦似的模樣...自從沿肆在巫木神殿裏和一燭對上,他就不正常得很。

想到之前在法場劍拔弩張的樣子,還有那時臨時起意,在金重寺不由分說就帶走了她。似乎沿肆與一燭只要見面,遭殃的就必是她趙岚苼。

但若是沿肆突然這麽緊張自己,就只是為了氣氣一燭,趙岚苼又覺得自己這小徒弟十分好笑,怎麽多活出百餘年去還是個孩子心氣,心裏是又氣又嘆。

一燭上前試圖隔開沿肆對她的鉗制,面上是難得的愠色,“國師大人,自重。”

沿肆抓着趙岚苼的手一點力道都沒有卸,“我便是不自重,住持又待如何?”

又來了...

趙岚苼被兩個大男人死死抓着的右臂血都不過了,只見她趁二人不注意時,左手在身後捏了張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唧”貼在了自己右臂之上。

下一秒趙岚苼全身而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燭抓着沿肆的手,沿肆抓着一燭的手。兩掌緊緊地握在一起,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對久別重逢的老友,熱情握手招呼,如果能無視他們二人面上怒色的話。

“行了,我不是你們兩個人陳年積怨宣洩的對象。”

趙岚苼看上去心情也不算太好,音色冷随之冷了下來,竟無故多了分威嚴。

“巫醫榭與嬰王還有用,我需要回醫樓一趟,師兄,你自己先回吧,明早谷口見。”

聞言,沿肆暗暗朝一燭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幾乎把“看吧她到底還是會選我”寫在臉上了。

一燭有些不敢置信趙岚苼的決定,趕緊急着松開了手,“可是,你怎能再和他一道...”

“無妨,走完南陽龍脈這一趟,我便不會再同國師有任何瓜葛了。”

趙岚苼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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