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捉弄

捉弄

“既然此地已成荒村,便不要多做停留,走吧。”

沿肆對這死氣滔天的村子很是嫌棄,輕飄飄地看了趙岚苼一眼,是示意她同自己趕緊走的意思。

仲雲向來對自家主人唯命是從,沒有一絲猶疑便跟了上去。巫雅氏也沒什麽異議,畢竟這村子能成今日的樣子同她也有些關系,能少呆還是少呆的妙。

然而剩下三個人卻像定在原地似的一動不動。

一燭合掌念了句“阿彌陀佛”,向巫雅氏解釋道:“此地原只是一處平凡村落,村民突逢天災劫難化作盤踞一方的冤魂,我等出家人定然是不能坐視不理的。再者,于我們幾人解這一災象不過舉手之勞,卻能讓未來無數路過此地的無辜之人免遭牽連,何樂而不為?”

一燭當然知道這種聖人說法說服不了沿肆與大巫,但他還是要冠冕堂皇地說上一通。為什麽呢?巫雅氏即便不認同也得看三分金重寺薄面,至于國師,趙岚苼如今一動不動地站在自己身邊,便能将他氣上一回。

“我說,小妖女你不會回了那禿驢身邊,就不打算和我們一道了吧?”仲雲見自家主人盯着小妖女的眼神實在不算心情太好,立馬護主出言憤憤道。

“我也覺得不能就這麽走了。”趙岚苼現在懶得對沿肆解釋任何,兩人之間的氣還沒消。再者,從什麽時候起,她就非得跟着沿肆行動了?

大巫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去,因為巫醫榭也站在與他們對立的另一邊。而作為曾經無話不談的友人,她最清楚自己這位昔年摯友,巫醫榭那無限耐心僅對病人有,對死人可沒有一點。

“他們兩個是慈悲為懷,你也是?”巫雅氏抱臂諷刺她道。

巫醫榭聞言皮笑肉不笑了下:“那倒不是,單純不想和你走一道罷了。”

“你!”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焰很快就壓過了另一邊那對還在橫眉冷對的,一燭沒忍住又念了句阿彌陀佛,上前隔開這幾位炮仗筒。

“既然諸位所求不同,不如就分頭行動吧,黔陽周圍也不止這一座村落,幾位一路北上便可,若是尋到落腳之處可用烏鴉傳信,我們幾人處理完這裏盤踞的冤魂就跟上。”

說罷,三人十分默契地掉頭就走,反而最開始打算先行離開的三人組面面相觑被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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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巫在巫醫榭那裏吃了癟,氣得跺了跺腳撒氣,卻并沒有聽一燭的話就此北上離開,只悶着頭遠遠地打算跟上去。

仲雲看不懂了,這大巫不是壓根不想管這荒村的死活嗎?前腳才在巫醫榭那裏碰了一鼻子灰,後腳又巴巴跟上去作甚?她身為巫祝族的大巫,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眼看天就要黑了,他們讓咱們先去找落腳處,我覺得和尚說的也沒錯啊?”仲雲撓撓頭朝着大巫的背影問道。

大巫沒好氣道,“沒錯個屁!就他們三個?一個婆婆媽媽的念經和尚,一個妖裏妖氣毛都沒長齊的姑娘家家,還有那個一天到晚只會看病抓藥的婦科大夫,能指望他們仨就能解了這死氣滔天的屍村?做什麽夢呢?”

她悶頭走了兩步,見沿肆還沉着張臉不動,回頭喊他:“國師還矜持什麽呢?我看你明明也挂心得很,還在為那小姑娘跟着和尚不跟你生氣?快點的吧!”

沿肆還沒說什麽話,仲雲先替他反駁了回去,“大巫所言差矣!我家大人最是顧全大局之人,怎麽可能會被凡人這種兒女情長之事左右!我們才不跟去,是吧?主人?”

仲雲心裏十拿九穩,畢竟當時逃離巫木谷被抓時,沿肆就是這麽一句話沒說撂下他直接走的。

結果沿肆也和巫雅氏一樣,悶頭徑直跟了上去,既沒反駁大巫,也沒回答仲雲。

“不是吧...”

難不成自家主人當真對小妖女有意!?

仲雲欲哭無淚,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淚水,也跟了上去。

荒村果真如幾人所預判的那樣,一進入就被層層濃重的屍瘴包圍,由屍體腐爛冤魂游蕩所形成的死瘴之氣與一般霧瘴不同,帶着強烈的屍臭與肅殺。若常人浸潤其中,時間一久難免染病。所幸這一行幾人都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常人,還算是能抵擋一二。

但對身體沒有影響,也不代表聞不到那股腐敗的屍臭味。

沿肆常年袖中帶香,在宮中時下人也會将他穿着的外袍定期拿去隔火熏香,只因他最厭惡異味。此行苗疆數日,攜帶的袖中香早已消耗盡,松竹木的味道卻因為經年累月的沾染沒有完全散掉,他便下意識以衣袖掩了半張臉。

趙岚苼身上帶着符紙,捏張閉氣符不過順手的事,但一路上沿肆用符,不是撿就是偷趙岚苼的用,自己身上是一張沒有。趙岚苼前腳一進村,悄悄回頭望見他跟了過來,又一副十分不喜的樣子,立馬想起來了沿肆聞不得異味的毛病。

說起來,這還真不是什麽當了國師後才養出來的富貴病,是沿肆從小就有的一個異于常人的缺陷,也很少有人知道。

這毛病便是,若聞了不幹不淨的異味,他便會噴嚏不斷,停都停不下來。

趙岚苼當即促狹一笑,将手上的符紙全收了。故意走得極慢,落到了沿肆身邊同他并行,見他僅露出半面的臉上陰晴不定,似乎在極力地控制着什麽,目光冷冰冰地橫了趙岚苼一眼。

趙岚苼像是突然沒了什麽眼力見,笑吟吟開了口,“國師大人,身體可是有什麽不适?怎麽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呢?”

沿肆還是以袖口遮面的姿勢,沒理會她。

“這屍瘴看上去十分不祥,按理說即便是屍體腐壞,也不會形成這般如白同牆體一般的瘴氣。我人小見識短,國師大人活得比誰都久,覺得是為何呢?”

趙岚苼還是那副笑得燦爛模樣,好似來的路上那個對着沿肆一言不發的人不是她一樣。沿肆看她态度突然轉變,問的問題語氣也陰陽怪氣的,微微皺了皺眉,剛要張口想回怼她點什麽,又突然閉嘴收住,似乎有什麽難以啓齒之言。

只有趙岚苼知道,他這是快憋不住要打噴嚏了。

按下去想笑的沖動,趙岚苼重新擡起頭正色道:“說起來,國師大人不是不願跟我們進村嗎?怎麽最後還是跟來了,莫不是,擔心我的安危,想保護我呢?”

以趙岚苼對他的了解,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反駁,就不是她認識的沿肆了。

沿肆:“...”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靜,應該是猜到了趙岚苼這一連串愈發離譜的疑問是為了什麽,一雙狹長的鳳眼盯着她,沉默了半晌,竟點了點頭。

趙岚苼:“...”

這下啞巴的變成了趙岚苼,她覺得沿肆一定是吃錯藥了,才會自從巫木谷與他分開之後一直這麽不正常。以前巴不得和她別扯上一丁點關系,還動不動就一副想掐死她的兇神惡煞模樣。而現在的沿肆,雖然看上去還是冷冷淡淡的,但同先前那種凍得人深入骨髓的冷漠截然不同。

她耳朵尖升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暈,略帶慌亂地擡頭看他,才發現沿肆眼中輕蔑的促狹,趙岚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原本想耍他結果被耍了!

論起不要臉,趙岚苼還不信自己能輸給他沿肆!

趙岚苼迎上沿肆的目光,“那便是我與國師大人心系彼此,兩情相悅了?”她嘴角帶笑,眉眼彎彎,故作親昵地挎上沿肆的手臂,“真好。”

“...阿嚏!”

向來四平八穩的沿肆臉上再也繃不住了,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噴嚏。走在前面的幾人聞聲都一臉詫異地回過頭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于是幾人看到的就是國師一臉見鬼的表情捂着嘴,趙岚苼笑得直不起腰,這種莫名其妙的畫面。

“你...莫要胡說...阿嚏...”

趙岚苼實在笑夠了,才直起身子擺擺手,心裏清楚逗他也得有個分寸。以前在長明宿自己為師他為徒,怎麽捉弄小徒弟都不算過分,自是也沒少拿年紀尚小卻時常一本正經的沿肆尋開心。如今好歹小徒弟成了一國之師,總要給些面子。

可算舍得把先前藏起來的符紙抽了一張給沿肆,“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喏,閉氣咒會捏吧?”

沿肆悶聲接過符來,單手淩空起符,薄薄的符紙卻并沒有飄到他自己身上,而是飛到了他與趙岚苼之間。

趙岚苼愣了一瞬,立馬反應過來不對勁,這符總歸不是起的閉氣符!

下一秒,他修長的兩指在自己眉心一點,又飛快地戳在了趙岚苼的額頭上,那懸空在兩人之間的符紙當即發出一道白光來,是符成的象征。

趙岚苼意識到自己中招的一瞬間,就明白了,這小子給她下了置換咒!

“你!阿嚏...卑鄙...阿嚏...”

治好了這毛病的沿肆嘴角一勾,看着噴嚏不斷,淚眼朦胧的趙岚苼,聲音冰冷冷毫無人味地在一旁關懷道:

“身體可是有什麽不适?怎麽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呢?”

趙岚苼:“...”

前面的大巫原本還樂得看兩個術士使點術法狗咬狗的場面,眼神卻突然四下一掃,正色起來。

“都別鬧了!有東西來了!”

她死死地盯着周圍密不透風白牆般的屍瘴,喃喃道:

“不止一個...是一群。”

久等了各位...雖然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在追這篇..TT

但我一定會努力完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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