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皇城

皇城

此時的陽間,已然一片大亂。

沿肆與趙岚苼在荒村跳下死人坑去到陰曹地府後,當時留下的陣法依舊在運轉着,那是一個陰陽變轉的大陣,沒有将荒村的死魂超度,反而從陰間爬出了更多的惡鬼。

留下的巫醫榭,巫雅氏,沒有一人能做到封印這個陣法,阻止惡鬼源源不斷地入侵陽間,而跟在一旁的一燭也并未出手。

不如說,他們沒有這個出手的必要。

巫雅氏與巫醫榭此行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南引龍脈,在巫木谷與龍脈之上開出一道可以源源不斷傳輸龍氣的門,巫木谷的門在他們離開之際巫雅氏便已經開好了,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繼續南上尋找龍脈。

至于荒村的這場禍事,既然一開始就是趙岚苼執意來管又捅出來的,于大巫而言,根本沒有給趙岚苼擦屁股的必要。即便巫醫榭于心不忍,畢竟這麽大一道陰間之門開着,爬出的惡鬼終究會擴散開來為禍四方,但無奈她畢生所修也非此道,委實是愛莫能助,幫不了什麽。

幾人只能放任不管就此離開。

一燭即便擔心跳下去的趙岚苼,但大巫尋找龍脈必須由一燭帶路,由不得他在荒村等趙岚苼出來,一燭最終也只得跟着他們一道離開。

有了一燭帶路,幾人果然不出幾日就尋到了南陽龍脈,這是南疆地界上唯一一條龍脈,也證明其中蘊含的龍靈之氣十分豐富充足。供養區區一個巫木谷,存續幾百年都不成問題。

南陽龍脈為一條綿延千裏的山脈河川,幾人一路摸到了龍脈最關鍵的結點上。在此處開一道門,便可與巫木谷的門對接,相當于其中原本該流向南境各地的龍靈之氣,在此門處截斷,全部流入巫木谷。龍靈之氣養育的是一方水土,因而在此結點之後的地域,會漸漸地地脈枯竭,寸草不生。

但對大巫來說,這些已經不是她要考慮的事了。

“開!”

巫雅氏手扶法杖,在龍脈的結點之上一敲,注入法力。法杖敲過的地表瞬間裂開,幾人向後退去,為即将開出的龍脈之門留足了空間。

巫雅氏對這個法術十拿九穩,畢竟已經在巫木谷開過一次一模一樣的門。這法術難度并不大,卻極其消耗人的精力與法力,畢竟需要經年累月地去維系兩道門之間的靈力傳輸。

地表開裂後,會向天爆發出一道亮麗的金色黃光,與巫木谷的門遙相呼應,龍脈之中所蘊含的龍靈之氣開始向着巫木谷的方向運轉,至此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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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卻朝着巫雅氏意想不到的方向發生了改變。

那道皲裂的縫隙越開越大,漸漸露出了黑青色的地底,意料之中的金黃色光芒并沒有出現,而是自那些愈發深邃的裂痕裏散發出陣陣黑煙。

以法杖敲擊過的地面為圓心,整個地表開始已驚人的速度塌陷。巫雅氏還愣在原地,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被巫醫榭一把拽開。

“發什麽呆!你也想同那個術士一樣掉到地獄裏嗎!”巫醫榭朝她吼道,試圖将巫雅氏從茫然中拽出來。

大巫确實慌了,她還在回憶自己究竟哪一步做錯了,才導致了失敗。而巫醫榭的話點醒了她,向上開為天門,向下開為地獄。她沒有做錯,确實在龍脈之上開出了一道門。

但開出的唯有自地獄蒸騰而上的鬼戾煞氣,同荒村的死人坑如出一轍。

一片混亂之中,巫醫榭扯住一燭的領口質問道:“說!這到底是不是南陽龍脈?是不是你動了手腳!”

一燭臉上盡是無辜之色,“貧僧絕不會信口雌黃,即便是大梁國師在此,也會定下這個一模一樣最适開門的結點,貧僧問心無愧。”

巫雅氏眼神示意巫醫榭放手,“他沒撒謊,這就是南陽龍脈。”

地底的黑氣還在向上蔓延,他們幾人頭頂的上空都被染成灰黑色,如烏雲密布。

“那怎麽會這樣!”巫醫榭急道。

這兩人,一個先前一副什麽都懂的樣子将他們領到了龍脈之地,現在卻只一味撇清自己,什麽有用的辦法都給不出。一個向來雷厲風行什麽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來的一族之長,現在卻只看着地上的洞愣怔出神,完全沒了昔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鎮定。

巫雅氏只看上去年輕,實際上已經活的日子遠比外表的長相要久,現在卻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近乎病态,她無力道:

“因為龍脈中的龍靈之氣,早已枯竭了...”

巫醫榭并不懂這些陣啊法啊的,追問道:“這個結點枯竭了,再找下一個啊!龍脈這麽長,總不能全空了吧?再說了,就算這一條都枯竭了,我們便再往北另尋一條啊!”

巫雅氏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來回答她的問題了,一燭接過話來道:“沒有這麽簡單,龍脈乃是四通八達的地脈主幹,還有,龍脈不會空,龍靈之氣空了,就會有別的東西補上...”

他頓了頓,似乎在觀察巫醫榭的理解程度,和巫雅氏的承受能力。

“比如...來自地獄的鬼煞之氣。”

巫醫榭聞言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現在龍脈裏全是這種東西?那巫祝一族靠龍脈存續的法子豈不是無望了?”

一燭有些猶豫,話不好由他說出口,只能看向面如死灰的巫雅氏。

地表在幾人說話間已經完成了最後的崩塌,露出了深淵巨口一般的天坑。黑氣滔天的同時,洞內還傳出了此起彼伏的鬼叫悲鳴之聲,同當時荒村不斷爬出惡鬼的死人坑一模一樣。

巫醫榭有種大難臨頭的不好預感,然而預感之後緊随而至的恐懼更印證了她心中的想法。

“不會的,我們還有別的法子救巫祝族的,只要現在把門關上...”

巫雅氏僵硬地轉過頭來,臉上同她一樣也是一副萬念俱灰的表情,喃喃道:“來不及了,門已經大開,兩道門相互連通,即便我們趕回去,巫木谷也已經陷落了...”

随着巫雅氏話音落下,坑中爬出了第一只惡鬼,緊接着湧出了更多,他們幾人還可以逃走,但巫木谷即将成為下一個荒村,又一個人間地獄。

巫醫榭接住險些暈倒的巫雅氏,他們必須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因為見過荒村屍鬼的爆發,她知道這個坑會繼續爬出更多的惡鬼。他們雖有法術可以防身,但寡不敵衆遲早被吞噬。

巫雅氏卻輕輕推開了巫醫榭,“我要回去。”

巫醫榭拉住她道:“你瘋了!你自己都說這兩道門彼此連通,現在這個門已經淪陷,巫木谷成了什麽樣子你比我更清楚!”

巫雅氏絕望地看着不斷往外爬的屍鬼,“你說的對,這兩個門都是一樣的,既然回去也是死,我死在這道門也一樣。”

說着她就甩開巫醫榭往那坑中走去,巫醫榭死死地抱住她,卻根本拗不過巫雅氏去死的決心。

她可以為了巫祝一族的存亡去做一切嘗試,可以想出用嬰蠱與大梁皇帝交換龍氣的法子,讓原本奄奄一息的巫祝族茍延殘喘至今,直到最後一刻都不願放棄。哪怕用最劍走偏鋒的法子,遭受天譴也好,她都可以一個人背負。

但她接受不了巫祝族是毀在她自己,她這個大巫手上的。

事到如今她深知已經無可挽回,唯有一同與巫祝族滅亡,最好一樣被惡鬼啃食分屍,說不定還能令她心中好過一點。

巫醫榭同她曾為摯友,怎會不知她心中所想,但既為摯友,又怎麽能眼睜睜看她去死!

巫醫榭死死地抱着她,縱然她尖叫掙紮也屹然不動。屍鬼将近,已經有幾只最先爬上來的發現了兩人,眼看就要撲上來。

巫雅氏還尖叫着要巫醫榭放她去死,巫醫榭看着眼前還沒有吃過人饑餓難耐的屍鬼,平靜地在她耳邊道:“我是不會放手的,如果你要去死,我就只能一道了。”

懷中掙紮不止的人終于安靜下來,巫醫榭趁這個空隙轉身就扯着她跑。

三人一道直跑出了南陽龍脈所在的崇山峻嶺才敢徹底停下歇息,屍鬼爬行速度很慢,但地獄之門一日不關,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鬼往外爬。不止巫木谷的巫祝,甚至整個南疆的平民百姓都即将被屍鬼吞噬殆盡!

巫雅氏已經暈了過去,巫醫榭只能與一燭商量接下來何去何從。總之現在往南的路都不能回了,唯有繼續北上才有一線生機。

兩人當即便決定直接去往京城。

然而,京城的局勢也并不算太平。當朝皇帝突然駕崩,一直支撐着整個大梁運轉,主持朝政的國師又在南巡途中下落不明,朝局一度混亂異常。

但很快人們就發現,朝局混亂已經算不上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了。一種奇異的怪病在平民百姓之中,以一種難以遏制的速度擴散開來。當衆人反應過來這是瘟疫之際,京城已經有近乎十分之一的人染上了。

關于這種怪疫的傳聞曾從南疆傳過來一二,據說感染者血脈逐漸堵塞凝固,渾身開始由青紫色轉黑紫色。因為血脈不通,人由內而外地開始潰爛,先是肺痨咳血,後期竟直接咳出髒器爛掉的碎塊。形如走屍,病發時甚至渴血,令非要人血不可。

長期國庫糧倉的虧空令整個京城的後備資源根本跟不上災禍發展的速度,平民百姓之間的傳播太快,很快就已經在皇城根下發現了病例。朝廷幾個手握兵權的武臣一合計,當即封鎖了宮門,王公貴族,朝廷重臣全部躲進宮內,平民百姓一律不可靠近宮門,違者當即射殺。

已經走投無路的平民百姓如何能接受這樣的政策,如何能信服這樣的上位者決策,當即就開始了反抗。先是由身強力壯的青年人組成規模不小的隊伍,去闖緊閉的宮門。但無奈城牆之上的強弩軍根本不留一絲餘地,凡靠近之人當場斃命于宮門前。平民百姓沒有重甲兵器,根本不可能突破森嚴的宮防!

于是大家便改了方式,由一群群已經被疫病感染,病入膏肓的病人,前往宮門口,也不靠近強弩手的射程範圍,就在宮牆底下安營紮寨,生火過日子。即便是等死,也要将這病散布進宮中,要那群只知自保的達官貴人,皇親國戚一同沉淪。

然而就在這事,朝中突然出現了一位頗有手腕雷厲風行之人,從前只是默默無聞一小官,卻在短短數日之中,成為了無頭蒼蠅似的朝臣中的一只領頭羊。

據說,其背後有大梁皇帝生前最寵愛的蓉貴妃支持,先帝在臨了駕崩前最為倚重信任的,便是這位蓉貴妃。不僅将統管後宮的權力都交予她之手,更令其外戚插手了不少朝中政務。

國師一南下離宮,其留下的朝中勢力有不少都被這位蓉貴妃拔除,換上了她自己所用的人。而此番她力保舉薦的這位臣子,據說其能力就連已經離京的三朝國師都無法匹敵。果然,在蓉貴妃為其清掃前路的扶持之下,此人很快就取代了國師先前的位置,在京城大亂的局勢之中趁亂坐上了最高之位,成為了新的國師。

是夜,皇宮之內燈火稀薄,寂靜無聲。

但如果靜下心來仔細聽,就會聽到宮牆外此起彼伏的哭聲,那裏面混雜着患病之人痛苦的嘶叫,聽上去就難免令人心驚肉跳,如同地獄破開了一個口子,才得已窺見了地獄慘狀的一角。

皇宮的大殿內,有一人覆手而立,久久地看着堂前面上的那一張華麗無雙的金色龍椅。他一動不動。對宮牆之外的聲音充耳不聞,又似乎,是對這聲音早就習以為常。

若是有心之人仔細看過去,便能發現此人雖背對着月光,腳下卻沒有一點影子。

非人之物哪怕讓自己變得再像人,在光芒之下都投射不出任何的身形輪廓。

但他不甚在意,因為走到今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差一步,陰陽兩界便都會由他做主。屆時沒有人會質疑他的出身與身份,甚至就連他是不是活人,都不會有人敢發出一聲異議。

宮殿之內燈火搖曳,他不曾回頭,卻如同未蔔先知一般笑着開口道:

“趙岚苼,我等了你很久。”

從殿內層層疊疊的百鳥穿花牡丹屏風後,緩緩走出一道倩影。

趙岚苼死死地盯着鬼閻羅的後背,見他一身華服立于殿上,當真生出些睥睨天下的驕矜貴氣,好似天下人盡在他手中随意撥弄,于是他氣定神閑地轉過身來。

趙岚苼只覺得可笑。

“百年之間做了這麽多,原來你的目的不過如此。既然這麽想當皇帝,當初直接殺了惠景帝取而代之便是!”她厲聲問道。

鬼閻羅也朝她笑笑,表情竟沒了以往那股邪氣,生出一絲沒由來的悲涼。

“趙岚苼,或許你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我本來該是皇帝的。”

見趙岚苼不為所動,鬼閻羅笑着背身引着她看向那把熠熠生輝的金色座椅,神情似乎是在回憶往昔,緩緩道:

“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關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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