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姜風手頭寬裕了,找了人盯着權府,莊承嗣一出門,消息都會傳到他耳中,他便馬不停蹄換上新裝出門偶遇。

去歲的事,城中拿着銀子一打聽,什麽明面上你知我知的,背地裏無人知曉的都一并能挖出來。

不過僅限于權府公開說明權鶴回府之後,相較權鶴,莊承嗣在成親之前天天做什麽消遣,無人關心。姜風只能打聽到城中說莊承嗣不務正業,整日流連于各大酒樓茶樓風月場所,許多姑娘家都瞧不上他。

這別人聽起來只覺得他纨绔,姜風聽來就是因他的離去,郁郁寡歡,只能終日縱酒尋樂麻痹自己。

畢竟莊承嗣從來是個重感情的人,他當初雖然做的決絕,但他也不可能輕易就能放下吧。正因深知這一點,他才敢說出那樣的話來,當時的他也不知往後還會不會再回來,與其答應他給他空留一個念想,還給自己套上了枷鎖,不如說得狠一些,莊淮齊受得住,他之後若是反悔,也不會太愧疚。

莊承嗣也不是傻的,一次兩次是巧合,短短兩天碰見三次,還都是在不同的地方,前兩回他可以從容地應對他,這回可不行。

他約了孟和裕,一會兒那人來看見姜風,指不定又要抓着他罵上兩個時辰,他不想再聽到過去的事了!

“你明日可有空?”與其天天被人蹲,不如直接約好地點,問問他究竟想做什麽。

姜風點頭,問:“老地方見,可以嗎?”

“行。”莊承嗣毫不猶豫答應下來,趕緊讓他先走,姜風前腳意氣風發走了,孟和裕後腳就到。

“大理寺少卿,你可認識?”見了這麽些回,莊承嗣終于想起要替四姑娘問一問對方可有婚配,正巧孟和裕在大理寺當差,讓他問一句,比他容易得多。

“就是我啊,過幾日就正式接任了。”孟和裕吃了一口菜,說道。

“那先前的大理寺少卿呢?”

“在我之上,現在是大理寺卿。”孟和裕道。

莊承嗣問:“那你可知他有無婚配?”

“不知。”孟和裕只敢向下打趣,怎可向上打聽,不過好友所托,他義不容辭,只是問一句而已。

莊承嗣得了他的點頭,心情甚佳,回府時都哼着方才音娘子唱的小曲。

無影在他踱步走回院子之前向權鶴禀報了今日莊少爺的行程,着重強調了少爺約姜公子明日見面的事,且語氣飛快,一副很着急定下來的樣子。

他退下之後,權鶴不小心将捏着的書頁扯了下來,看着手中的殘頁更是心中郁結,一面他聽了莊承嗣近來與那兩位好友見面狀态放松感到安慰,一面又因突然回來的姜公子懷着的司馬昭之心有些惱火,他分明知道承嗣已經成了親,還千方百計地靠近是想做什麽?

姜風想做什麽,他一個陌路人管不着。莊承嗣主動提出見他,他也沒有立場過問,他如何說,難不成他明日裝病叫莊承嗣出不了門嗎?

莊承嗣哼着小曲回來,權鶴視線落在他身後,心裏想剛剛的法子也不是不能試一試。

翌日清晨權鶴腦子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只能用過早飯之後,看着莊承嗣說自己今日也要出門,約了人見面。

“也是以前的友人嗎?”權鶴忽然問了一句。

莊承嗣有些意外,權鶴從不過問他去見誰,怎麽一問就猜得八九不離十。

“是,有機會你也可以見一見。”莊承嗣很客套地說,心裏想着沒有那樣的機會,才能安然地說出口。

權鶴卻沒有接話,低頭三下五除二地把面前的粥喝完,起身到書房去了。

又不高興了。

莊承嗣出門前,看權鶴關上書房的門,原本因出門有些郁悶的心情忽然變得輕快起來,有情緒,好過總是與他相敬如賓地說客套話,若不是還沒有摸清權鶴的底線,他真想天天說些就要觸到他心中那條線的話來看他冷臉。

權鶴過問他的事他會高興。權鶴在他娘面前袒護他,他高興。權鶴因為他說的話做的事鬧情緒,他也高興。

只要是他,怎樣都高興,就是不要推開他,不要說不用自己顧及他的話。

姜風興高采烈地憶往昔,說自己這些年在外所見所聞,又關切地問莊承嗣現在在權府過得如何。

莊承嗣心不在焉,姜風問了他兩遍,他才回過神問他方才問了什麽。

“若是他待你不好,你只管與我說。”姜風表情滿是對他的憐惜,仿佛只要莊承嗣一句話,他現在就能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

莊承嗣卻覺得他擺出這樣的表情有些違和,“小風。”

他叫了從前的稱呼,這使姜風更加有底氣,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手,莊承嗣不着痕跡地躲開了。

“他待我很好。”莊承嗣一字一句說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只是你如今既然回來,就将談宵和裕他二人的銀子還了。”

姜風的“淮齊哥哥”卡在喉間,再也沒有喊出口的機會。

幾年的光陰,足以抹去他們從前的情誼,年少的感情是沖動的、真摯的,只是一旦失去,就無法再回來了。

莊承嗣與姜風約在一處隐蔽性極好的雅間,無影偷聽不得,只能回去表示辦事不力,甘願受罰,權鶴沒那個閑心,讓他下去。

今日莊承嗣果然又是哼着曲回來,權鶴是高興的,莊承嗣就該是這個模樣,一如先前在別院中見他的樣子。

可他想到他的喜悅并非因為自己,又覺得不高興。

平淡如水的神情之下,每日都受着冰火兩重天的煎熬,權鶴以為自己是一心求死了,該對什麽事情都波瀾不驚才是。

可是不受控制的,關于莊承嗣的一切,他想知道、他想看見、他想聽見。

所以派人暗中跟随,借他人的嘴知道、他人的眼看見、借他人的耳聽見。他又不滿足于樁樁件件皆是聽說了,他想聽莊承嗣親口說。

權鶴命商喬準備了一些清酒,大夫說他這個身子喝不得太烈的,若是實在想喝,可以小酌幾杯,但也不會太好受。

莊承嗣似乎很喜歡喝酒,元宵那日他娘說過不準跑出去鬼混,他應該會留在府裏,應該會答應與他喝幾杯吧。

權嘉榮書房裏,剛剛叫人出門打酒的商喬照常過來禀報大少爺院裏的事。權嘉榮從權鶴出門之後就派了人盯着,他二人一出府就得跟上打聽去了哪裏。

孟和裕那幾人他也見過幾面,姜風三番幾次與莊承嗣偶遇,很難不讓人注意到,權嘉榮也聽全了他曾經與莊承嗣的事情,又聞莊承嗣單獨與他會面,心裏一琢磨,也準備做點什麽。

商喬走到書案前,俯身彎腰聽權嘉榮謹慎與她交待,并再三強調這件事他只想聽到好消息,不想聽到意外。

等打酒的人回來,商喬提着走回去,她從一開始就是二公子的人,賣身契是二公子替她贖的,最開始她在廚房打雜,被府裏老人排擠,也是二公子特意吩咐讓她換了地方,于是二公子點了她去大少爺屋裏貼身伺候時,便暗暗發誓要盡到自己的價值。

縱使少爺少君也待她不薄,可二公子有令,她雖然心有猶豫,還是決定要遵從。就算之後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她也認了,這條命,本就是二公子的。

商喬進了主屋将桌上的茶壺替換成酒壺,權鶴待她出去一陣,起身用銀針試了試。幸好,權嘉榮還沒有開始動手,慢性毒若是他自己喝,他自然不會費功夫試,可這回是與承嗣一起,自然得小心些。

不過他還是想早了,莊承嗣昨兒應下他今晚的邀約,自己出門打了酒回來,在前院氣氛融洽的吃過晚飯,莊承嗣尋下人把他的酒拿過來時遇上剛出來的權嘉榮,無奈只能客氣地分了一壺給他。

權嘉榮本不想要,他不缺莊承嗣這一壺酒,不過撇了一眼瞧見他們二位眼底都有點不樂意的神色,尤其是權鶴,伸手便接過來,還一口一個“多謝嫂嫂美意。”

權鶴先轉身走了兩步,莊承嗣攏共只帶回來兩壺,還分了一壺給他。雖說自己确實也喝不了他那酒,但一想到他倆一人一半,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不過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便壓下去,等着莊承嗣跟上來。

莊承嗣沒注意到權鶴的不對,他暗自下決心以後不在晚飯前帶想吃的回來,應該吃過飯再出去一趟的。

不然就幹脆把權嘉榮那份也算上。

不過這樣的話權鶴只怕又要甩臉色了。

慢着,他忽然琢磨到了這一茬,權鶴分明與他提起權嘉榮時都是一口一個“嘉榮”地叫着,對這個弟弟很親近的樣子,連權嘉榮在他院裏安插的人都全然不在意。反倒因為他對權嘉榮的示好不滿,并且他也并非有意示好,只是出于客氣。

他是對自己的行為不滿呢?還是對權嘉榮不滿呢?

“嘉榮說關塘街的茶酥好吃,我下回去順便給他帶一份,你要試一試嗎?”莊承嗣随意扯了一處他想吃的準備詐一詐權鶴的反應。

權鶴腦子裏第一反應是,權嘉榮想吃,他自己不能去買嗎?他不能讓人去給他買回來嗎?非得告訴莊承嗣讓他去買?

“好。”但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想試試。

莊承嗣餘光注意着他,沒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變化,也發現确實是沒什麽變化。

還是不願意與他說。

莊承嗣料到了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只好又說那家的梅子醬好吃,到時候也一并買一點回來,三兩句将這個話題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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