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瘋了

瘋了

耿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進去的，醒來的時候陸衍已經起床繼續去辦公了。

他摸着黑趿拉上帆布鞋，開門走出去。

辦公室沒有人，耿陽打了個哈欠，迷糊着走到沙發上坐下，開始綁鞋帶。

餘光看見身邊的公文包，上面粘了一張白色便利貼，上面字體蒼勁有力，筆鋒處突，很像是陸衍會寫出的字。

耿陽将其撕下來，看了眼上面列的整整齊齊的一串時間表。

上面寫好了每個時間段陸衍所在的地點，耿陽摸出手機打開一看，發現他這一覺睡到了下午三點多鐘，都快四點了。

對應上面的時間表——3:10-4:20，三號會議室。

翻轉便利貼，後面寫道：直接來找我。

耿陽穿上外套，折好便利貼收入口袋，出門随口問了一個人，直徑走到三號會議室。

公司的門都是磨砂玻璃，隔音性還特別好，耿陽在門口湊近試圖想看清裏面有沒有人，無果，只好擡手敲了敲門，扭動手把，探入一個腦袋進去看了看。

對上十多道視線。

三號會議室明顯在開會，長桌左右兩邊都坐滿了帶着工作牌的人。

但是氣氛很是沉重，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敢動。

坐在最裏面正座的陸衍臉色比之前都冷了很多，手裏的鋼筆一直點着桌子，像是無聲的斥責。

耿陽的出現打破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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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衍神色在見到耿陽的時候柔和了一點，放下鋼筆，朝耿陽招了招手，讓他進來。

耿陽知道自己出現的不是時候，只能咬着牙硬着頭皮走到陸衍身後。

随後陸衍将身邊的椅子拉開，示意他坐下。

耿陽咽了下口水，乖乖地坐下。

其他職員面面相觑，沒有看到耿陽身上挂工作牌，很是好奇他的身份。

“我出國的三個月裏，你們就是這樣工作的？交給我這樣方案？”陸衍開口，聲音像是淬了冰，充斥寒意，“何琦，你的備選方案呢，彙報一下。”

被叫到名字的人顫了顫，翻出另一份文件，站起來開始彙報。

耿陽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麽，許多專業名詞他從來沒有涉及過，只能禮貌性地看着發言的人。

忽然手心一熱，他低眸就看見陸衍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握住他的掌心，拉到自己身前。

陸衍的指尖落在手心，開始寫字。

耿陽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聚集到掌心，一陣陣發熱，他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劃出的字。

“想回家？”

耿陽頓了頓，輕輕地嗯了一聲。

“再等等。馬上了。”

耿陽抿着嘴，忍不住笑了笑，依舊嗯了一聲。

現在背着一群認真工作的人，這樣偷偷摸摸的做着小動作，耿陽的胸口就和被寫字的手心一樣酥酥麻麻。

陸衍沒有什麽要問的話了，收回一只手，擡到桌面上翻了一下文件。

另一只手依舊握着耿陽的手，不想松開。

耿陽低頭等了一會兒，發現陸衍遲遲沒有放開，一些午睡前亂七八糟的想法又入雨後春筍一樣冒出腦海。

他一邊在心裏罵着自己，一邊忍不住紅了耳尖。

就任由陸衍握住。

沒有抽回手。

陸衍下班很準時，五點半，準時下班。

耿陽跟着陸衍下樓走到停車場，身後秘書小姐照例跟在彙報明天的行程。

聽到一長串的時間安排，耿陽都忍不住皺起眉頭，裏面的休息時間只有中午的一個半小時，吃飯睡個午覺都緊巴着。

陸衍打開副駕駛的門，同一時間秘書小姐打開了後座的門，兩人雙雙看向耿陽。

秘書小姐迅速觀察了局勢，順手将手裏的文件放在後座，緩緩關上門。

一直以來陸大boss的副駕駛她就沒有見過有人坐過，他也說過不喜歡有人上自己的車。

這大概是有錢人的通病吧。

但是現在似乎不是這樣的。

她保持微笑，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耿陽，微微彎腰道別。

耿陽并未察覺到什麽不對勁，坐上車和陸衍一起回到家。

在中午的時候他就拜托穆寧直照顧一下白白，現在這個時間點，應該能在樓下看見穆寧直在遛狗。

陸衍的車停在地下車庫，兩人摸着黑從地下車庫走上來，迎面就看見坐在長椅上玩手機的穆寧直，白白四處亂蹦，手裏的牽引繩已經拉的很長很長。

耿陽往那邊跑了下，朝他們招招手，喊道：“白白！”

白白煞住了車，迅速轉頭看向耿陽，大聲地汪了一下，尾巴像一個電動機迅速擺動。

穆寧直也看過來，臉上還洋溢着激動和興奮，他一邊跑向耿陽一遍嗷嗷大叫，撞到耿陽身上一跳，抱住耿陽，像一個樹袋熊一樣挂在他身上。

他在耿陽耳邊激動的哆嗦着聲音，開心到嗓子都哽住，“我追到席政了！”

耿陽被他撞得往後推了好幾步，提拉住穆寧直圈在自己小腿上的褲腿，穩住身形，震驚地問：“等等等等……你說啥？”

穆寧直捧住耿陽的腦袋，眉梢全是喜悅，一字一頓地說：“席政說要和我試試！”

耿陽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這話全身開始發麻，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遍。

穆寧直跳下來，不厭其煩地回答了一遍。

兩人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耿陽問，穆寧直也願意回答。

直到陸衍走到耿陽身後，拉住他的胳膊帶到身邊。

陸衍神色有點冷，隐在昏暗的傍晚，看不真切。他的手從耿陽胳膊滑到耿陽的手心，力道沒有控制住，攥緊了些許。

耿陽一臉懵地看向陸衍。

穆寧直也一下愣住了。

同是gay中人，他一下子就能感受到眼前這個又高又帥的人對自己的敵意。

“我餓了。”陸衍緩緩吐出這三個字。

耿陽：“……”

穆寧直撲哧笑了一聲，“陽陽，這是誰啊？”

耿陽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開始介紹：“這是陸衍，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又看向陸衍，介紹道：“這是穆寧直，是我的死黨。”

陸衍看了眼穆寧直，淡淡地嗯了一聲。

穆寧直敏銳的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有趣的東西，佯裝咳了咳：“陸先生長得還真對我胃口。”

耿陽一聽就皺起眉頭，伸手拍了一下穆寧直：“說什麽呢，你不是才和席政在一起嗎，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

“啧，又不是你鍋裏的，這麽緊張幹什麽。”穆寧直勾起嘴角，朝陸衍伸出手，又自我介紹了一番，“你好。我是男科醫生，穆桂英挂帥的穆，你可以叫我穆醫生。”

陸衍這才正眼看了下穆寧直，“陸衍，耳擊陸，做科研。”

他沒有伸手去握，因為右手還握着耿陽的手。

穆寧直聳聳肩，無所謂，将手裏的牽引繩遞給耿陽，然後揮手作別：“我去找我的親愛的了，明天見。”

耿陽接過白白，領着陸衍回家。

陸衍說着餓了，但是回到家後還是他做飯。

他已經在這幾天記起很多了，大部分是關于霍子昂的事情，關于向夏的還是很零碎。

他理解了霍子昂對耿陽的感情，起初是責怪和怨恨，之後是心動和愛意。

霍子昂陷入書裏，陷入不真實的世界，對自己人生的質疑和對自己本人的質疑都像是洪水猛獸，大口大口啃食他的尊嚴和意識。

但是他知道耿陽是真實的，他還能見到耿陽，通過耿陽的出現獲得鮮活存在的感覺。

松了一口氣。

所以支撐他度過一次次書中輪回的唯一力量就是耿陽。

陸衍接受來自霍子昂的感情。

那是他的精神體經歷過的事情，也相當于自己。

陸衍沒有愛過人，第一次有這樣的感情擺在他跟前，十分猝不及防，不知道如何消化。

可是見到耿陽的時候一切都變得很自然了。

想要無時無刻都看見他，想要靠近，想要牽手，想要擁抱……僅僅是指尖的觸碰都會讓人無比滿足。

也會不喜歡別人接近耿陽，碰都不能碰。

飯菜香緩緩飄出廚房，陸衍回頭尋找耿陽。

看見他帶着白白在吹幹淨腳，拿着火腿腸在哄它，內心忽然漲漲的，輕柔且充盈。

晚餐過去之後，陸衍拿出電腦開始繼續辦公，耿陽則拿着他的教案坐在陸衍身邊開始備明天的課。

白白趴在沙發上，尾巴掃啊掃，掃過陸衍的褲腳，也掃過耿陽的衣角。

時間很安靜的淌過，刷刷的寫字聲和鍵盤的敲擊聲混在一起，聽起來和諧又悅耳。

就好像本就應該如此。

耿陽手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他低頭解鎖看了眼。

是穆寧直發過來的照片。

是一雙十指緊扣交握的雙手。

穆寧直：我和席政！

耿陽：……

一口狗糧卡在嘴裏。

他幹脆關了手機，拿着簽字筆不知道該怎麽寫了，目光四處亂飄，從白白身上飄到桌子上的綠植，又從綠植飄到陸衍的電腦，随後落在陸衍打字飛快的手上。

陸衍的手很好看，修長又筆直，骨節分明，卻又不失力量。

耿陽恍惚地想到，陸衍今天握住他手的場景……

要是也十指交握的話……

白白此刻打了個噴嚏，把耿陽吓到渾身顫了顫，筆尖從他下巴畫過，畫出一條小黑線。

耿陽沒發現，先紅着臉在內心質問自己剛剛為什麽想了那樣的事情。

陸衍擡起頭，目光淡淡地看向耿陽，唇畔逐漸露出笑意，伸出手擡起耿陽的下颚，指腹為他擦去下巴上的筆跡。

耿陽怔愣住，一瞬不瞬地盯着陸衍。

瘋了。

他的心髒瘋了。

二更。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