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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從古至今，修路都不是一件小事。

人人都知道修路是件好事，古代修橋鋪路大善人，現代要想富先修路，可真正到修路的時候，才會發現要面對的問題很多。

逢山是開山還是繞道還是鑿隧道，遇水得搭橋，無主之地還好說，要是路過別人的田地房屋，那事情就更多了。

所以這路修得九曲十八彎的，真不怪修路人不懂兩點之間直線距離最短，能走直線，誰願意走彎道呢？

天時地利人和，樣樣都得有，才能修好一條路。

當然，錢最重要。

沒有錢，以上努力将全部全部歸零。

在這個世界，有皇帝開金口玉言，那就是有了天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用擔心征地問題，就算有主的農田房屋，有官方出面，也很少有人敢當釘子戶的，反倒是沈青葉擔心執行的官吏借修路征地之由，去敲詐百姓，這才是将好事辦成壞事的最大可能。

多少利國利民的政策，到了下面被人曲解利用，讓百姓未蒙其利，先受其害，就是因為執行的過程十分重要，其中的每個細節，甚至每個人，都關系到整個項目的成敗毀譽。

所以當沈氏答應出錢修路時，很多人都覺得——沈家為了保住這個太子妃之位，真是下血本了啊！

當初出錢捐物建築京城的城牆，其實沈氏也落下不少好處，至少現在京城最繁華的街市，就有三分之一鋪面屬于沈家，這還是在沈家礙不過勳貴和皇親國戚們面子時轉讓了一些的結果。

如今沈家自己就是皇親，而且抱上了大昭朝最粗的大腿，勳貴皇親們巴結他還來不及，哪裏還敢再從他手上要好處。

結果人不好好做生意，反倒要去修路，還是千裏迢迢去修一條通往關外的路。

邊關地廣人稀，修條路可能十天半月沒人走，可風沙不減，若是遇上個山洪泥石流之類的，可能一夕之間就毀了路。

投入大，收益少，怎麽看，都是個賠本買賣，遠不如沈家其他對外放開的買賣。

從沈青葉穿來之後，跟着沈萬年悄悄去了趟桃花島回來，就建議将出海行商之事，由沈家獨霸四海，改為沈家負責海運，将海船艙位對外招商，廣招各方豪商，一同出海跑商。

按照沈青葉的說法，是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其實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原著小說中沈家的結局，也知道原本歷史線上，在華夏一度攀上科技和文明高峰後，卻因為閉關鎖國，固步自封，沒能趕上蒸汽文明改革，從領先到落後，從萬邦來朝淪為諸國争搶的殖民地，度過了一段極其黑暗而恥辱的歲月，才在磨難中重新崛起。

但凡讀過那段歷史的華夏兒女，沒有一個不希望，若有機會穿越時空，必當竭盡所能，改變歷史，讓華夏文明避開那段屈辱史。

對于別人來說，只能想象的事，在沈青葉這裏，既然成“真”，哪怕只是在一個由小說故事演化來的架空世界，她也想盡心盡力，去改變這個世界的未來。

按照她的想法，既然來都來了，若是不留下點什麽，豈不是白費了穿越大神的一番苦心？

要改變，當然要先從沈家開始。

無論哪朝哪代，獨門生意都很難長久，就連在後世的皿煮社會，還要通過反壟斷法來控制和避免不正當競争，更何況在這個王權大過天的封建王朝，哪個做大了的商人最後不是成為帝王的錢袋，養肥就宰，抄家都算輕的，沒滅族就算是開恩了。

可海外的市場之大，原本就不是沈氏一家能完全獨占的，退居幕後做個海上物流，讓商人們去籌集貨物進行交易，盡可能減少自己的風險，才能獲得更大的利潤空間和安全系數。

沈萬年只是想了想，便答應了她的要求。

還頗有些欣慰地說道：“吾兒自從見過太子殿下，心胸開闊，眼界亦勝過為父，能着眼天下，惠及蒼生，确有母儀天下之胸懷風範啊！”

沈青葉一頭黑線，沒法說這跟母儀天下沒有一文錢關系，但凡學過歷史和政治經濟學的，都知道利不可獨，謀不可衆。

只有讓更多的人成為沈家的合作夥伴，做大海外市場，需要更多的貨物供應，勢必就要求提高生産力，帶動國內手工業的發展。

她剛穿過來沒多久，就在審差沈家的賬簿時發現，沈家資産的大頭，看似在田産上，但實際上田地産出還真是不怎麽賺錢。

真正賺錢的産業，除了海商之外，就是江南的織造工坊和茶山。

就連沈家上次給太子捐贈的軍糧，其實都是從南方糧商手裏收購來的，而不是自家的産出。

沈萬年常年經商，走南闖北，早就已經發現，南北糧食作物因地域氣候不同，産量相差巨大，同樣的稻米，北方就算良田也不過一年一季，畝産一兩百斤，可在安南等南洋諸國，一年三季，畝産幾乎是北方的兩倍。

雖然口感味道有所差別，但在這個底層百姓連吃飯都吃不飽的時代，能有得吃就不錯了。

講究口感的名門勳貴，也不會去在乎米價的貴賤。

他在發現了南洋多雙季稻甚至三季稻後，就毫不猶豫地讓人大量采購，每年通過海運運往青州的沙船，基本上都是以運糧為主。

到了地方再跟鹽商交易，由他們從陸路押運去邊城交換鹽引，而沈氏收到鹽商的鹽引後，就從長蘆鹽場購鹽，再運往南方販售，如此一來一回，船不走空，利潤亦不亞于遠洋貿易。

沈青葉正是知道自家有這個買賣，才敢大膽跟三皇子定下交易，讓沈家得以将糧食賣到晉、燕兩位王爺的藩地，順便還多了個黑石炭的買賣和遼東開荒的項目。

如今沈氏商行的人手大量調去地遼東和海外，經營大昭國商行的人手就開始捉襟見肘。

畢竟，要組織貨源，安排運送，對外交易，都不是随便招募個新手就能勝任的。

就算能，沈氏已經出了個太子妃，再霸着海上絲路不放，皇帝早晚會忍不住自己動手收割。

與其等着被迫分割甚至被人宰割，倒不如現在就讓出一部分渠道和利潤，讓更多的人加入進來，同時也方便擴大海外貿易，畢竟以沈氏一家之力，能夠組織的船隊規模始終有限，眼看着每次遠洋都因為載重有限而無法帶更多貨物，錯過的機會就像是眼睜睜看着白花花的銀子流入別人的口袋，沈萬年也不是不心疼的。

現在聽沈青葉一算賬，若是将采辦貨物的錢，用來擴大船隊，然後收取船票和貨運費，送那些商人們前去海外貿易，如此一來，他無需将錢財壓在貨物上，亦可以減少負責交易的人手，只需要出船和船長船夫即可，就大大減輕了人手和資金上的壓力。

畢竟現在的遼東開發和大連港建設，乃至桃花島和無名島建設，都處在花錢的階段，距離産生收益還很遙遠。

同時，讓皇帝看到沈家的錢都花在了太子身上，連購貨的本錢都湊不齊，不得不讓勳貴和豪商們一起加入，或許還能降低一點他對沈家的心思。

這不，賺錢的生意讓給了大家，賠錢的修路苦活累活，沈家獨自承擔。

所以，向皇帝申請要個收取過路費和養路費的權利，不算過分吧。

沈青葉從不是任勞任怨扛下了所有之後，還默默無語無私奉獻的主兒，在正式開工之前，她就先讓人根據九邊軍鎮的位置和北蠻各部族常駐的方位，畫了份足有一丈見方的大型輿圖。

然後根據這份輿圖，派人實地探測，對照個州府的輿圖和黃冊，将新官道途徑區域內的山川河流，城鎮農田屋舍都做出标記，然後帶着人親手做了個沙盤。

嗯，沈青葉在現代，第一份工作，是商業地産營銷策劃。

職業說起來很好聽，其實也是個畫大餅的工作。

只不過不光是上司給她們畫大餅，她們也給客戶畫大餅。

一家因污染被遷出內城的印刷廠廠房，因為靠近護城河，原本破舊局促的廠房，經過改造包裝，成為觀河水族宮，其實就是升級版的水族市場。

只是在招商之初，後面的廠房除了個空架子什麽都沒有的時候，沈青葉就和同事一起，說服一家海水魚專賣的商戶，打造了一個巨大的海水缸在門口，正對着護城河。

正好趕上護城河清理後，開通了環城游船業務，每日裏來來往往的游船，必然經過此地。

從護城河上的畫舫，一眼就能看到這足有三米高，近十米長的“水族箱”，裏面有着色彩豔麗的珊瑚和海葵，各種海魚游曳其中，好奇地看着缸外的世界。

真不知道是外面的人在看魚，還是裏面的魚在看人。

這下吸引了足夠的人氣，找那商戶定制魚缸的人數暴漲，短短一個月就接下了足夠他以往做三年的單子，樂得他笑眯了眼，毫不猶豫地租下了市場裏面積最大的“宮殿”，打造成更為精致的多種水族缸，吸引來更多的客人。

其他的商戶一看也急了，紛紛開始追着沈青葉租房，恨不得今天簽約明天就能進場開始賺錢。

結果他們當初以五毛錢一平米一天日租租到的廠房，轉手最高租出了十元的高價，利潤可想而知。

所以，但凡要忽悠人投錢投資出大力，就得先畫出一個足夠誘人的大餅，讓人看到足夠可行的方案，才能得到對方的信任和支持。

連高架橋下都曾經打造過汽車展廳，荒郊野嶺都能吹成歷史遺跡的沈青葉，組織人做個沙盤，對她來說都是小事一樁。

雖然她自己手殘做不出精細活兒，但不妨礙她指揮着沈氏工坊的一群能工巧匠們将平日裏捏瓷器、雕木器的功夫用在這上面。

盡管有些大材小用，可看到巧匠們捏出來栩栩如生的山川河流，城鎮屋舍，甚至還有長城關卡以及關外的草原，簡直就是将現實裏的景觀縮小後彙聚到這“小小”的沙盤上，讓人一目了然，一眼就能看出城鎮間的距離和計劃中的道路。

完工之後，沈青葉請太子和皇帝一起來看，當兩人走進這間大殿，看到地上那片蒙着紅綢的東西，都十分好奇。

皇帝：“聽說你最近這兩個月，都在這裏關門造物，造出了什麽東西，如此神秘？”

太子笑道：“青葉連兒臣都沒告訴，說要等父皇來揭幕，才讓兒臣跟着欣賞她送給父皇的禮物。”

“哦？送給朕的禮物？”

皇帝跟着笑笑，心下不以為意，這個兒媳花錢大手大腳，雖說肯出錢修路，卻要二十年的過路費收費權，那本是地方州縣的收益，豈能輕易給她。

這不，他不開口，她就主動送禮，就不知道這禮物能值多少。

沈青葉笑眯眯地說道：“這禮物是為父皇定制，自然得由父皇親自打開。父皇，請——”

皇帝接過她手中的紅綢，在她的示意下，輕輕一拽，地上那張蒙蓋了約莫半個宮室地面的紅綢被嗖地拉起來，收束到了一旁，露出了下面那物的真面目。

原本只是随随便便掃了一眼的皇帝，倏地一怔，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一雙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地上的東西。

那熟悉的山川河流，那微縮的城池關卡，蜿蜒曲折地依山而建的長城，一馬平川的草原，茂密的森林……

他深吸了口氣，緩緩地說道：“這……這是朕的江山……”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的有點晚了，因為白天查到了錄取通知，被第二志願的大學錄取，是我喜歡的城市和專業，開心的飛起……于是就耽誤了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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