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原是宿命初識郎（一）

原是宿命初識郎（一）

一圈散開的亮光于海底浮蕩，小五的身子被漸漸吸向那兒。

“嘩啦啦”，一條大魚于光圈中乍現，銀鱗閃閃，竟是一條美人頭、銀魚身的美人魚。

她身姿柔曼，好似于水中舞蹈，空靈如夢，悠悠朝小五游去……

不知過多久，小五緩緩睜眼，迷迷蒙蒙間，好似有一個全身泛着銀色碎光的靓麗人影立于他身前。

耳邊浮起一陣醇厚女聲，透着威嚴。

醇厚女聲：“小柔，所有凡界海族悉數清走了？那些死守附近海域被滅的白鯨屍體和血污清除幹淨了嗎？這兒是大王子特意選中的魔魂宮據點，待他來了，不可有一絲血腥味散出。”

另外一道柔柔女聲恭敬道：“啓禀水月護法，自那海魇獸中了血誓術逃離這處屬地，魔魂宮結界外其餘異類輕輕松松便被清空，血水亦全然清理幹淨。”

醇厚女聲應聲：“很好——”

小五眼神恍惚更甚，眼前陡然一黑又昏過去……

*

月光皎皎的海面上，商船還在荒極海上行進，除去駕船室的船夫，其餘人又靜靜睡着。

船下海底，随着商船漂移而動的海魇獸，始終将魇夢幻境罩着商船。它在海水中格格笑着，伸出千百條水晶般透明的觸角。

一些觸角伸展，探到被困于魇夢幻境中的一只只大白鯨，随後一個猛子紛紛紮入大白鯨的腦子中……另外一些觸角伸出海水，攀過船舷，漫過甲板，如前方無物般穿牆過門，朝睡夢中的衆人腦袋探去。

大倉庫內除弘冥坐着，其餘人皆橫躺滿地，船夫們深陷美夢，鼾聲一片。

弘冥靜靜打坐間，猛然睜開眼，有魔氣侵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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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觸角已伸至凡若三人旁船夫頭頂，此前商量好正佯睡的她們，也陡然睜眼。

整艘船猛烈一震，整個船身傾斜起來。

“嘩啦啦”，船夫們滑作一團推動樂珩、袅袅撞向凡若，被撞歪的凡若在撞上臨鋪黑衣公子前一瞬急急剎住身形。

“你傻呀，機不可失直接跌入他懷中！”小姻的雷公嗓子轟響得猝不及防。

“啊？噢！”凡若本已穩定的身子一激靈接着一傾，對準黑衣公子懷中斜斜跌進。

“砰”一聲，凡若勁頭偏重了點撞入他懷中，還是以前胸緊貼他大腿俯趴的暧昧姿勢。

凡若身子不敢動，大氣不敢喘，被黑衣公子身子瞬僵的強力抗拒氣場壓迫着。“天哪，我好怕他啊，小姻。”凡若神識呼喚小姻。

黑衣公子強冷氣場吓得凡若一邊呼喚小姻，一邊擡身欲爬起，才剛起身一仰頭瞥見弘冥肩頭小碧蜥的兇惡瞪圓大眼，又是吓一跳。

小姻還未回音，商船偏偏又來一波大震，凡若這回又怼着弘冥結實胸膛跌進去，這回卻是仰面躺于他雙腿上。

大倉庫內煤油燈火暈黃，加上修行靈力者夜視能力較凡人強些，凡若仰望去好似瞧見他幕籬中眼神同黑色幕布一般陰沉沉。

天哪！地哪！凡若下意識交叉雙手遮住雙目，臉似烙鐵上火盆開始發熱，真怕黑衣公子掀開幕籬和自己對視個正着。

奇怪，黑衣公子僵直身子偏偏舒緩下來，駭人氣場陡消。

凡若不知自己右手背迷漫花印記微微閃了閃，閃入他的眼，震動他的心，那是陰陽鎮界上他贈予她的雙生重瓣迷漫花中的一朵！

蓮凡若——

千弘冥低垂着頭，一動不動。

他按捺動蕩心潮後輕輕拉開她的雙手，朦胧燈火下近距離探去，她那染上淡淡光暈的長睫毛下是一雙呆呆萌萌的眸子。

凡若被他拉開手吓得一時忘記逃離，透過垂蕩的黑色幕籬，朦朦胧胧地與弘冥四目相對，他的臉部輪廓于幕籬中隐隐約約。

就于這倆人對視、還未分開的當兒，震動跌蕩後，終于發現凡若尴尬處境的樂珩和袅袅，一齊仗義地沖過來，一人一手，風風火火拉拽她。

三人還未站穩腳跟，又是一場船震襲來。這回三人統統跌于一塊，凡若最慘，被前頭兩人重重壓倒。

下一刻誰也未料想，弘冥伸來兩只寬厚手掌撐住凡若後背，将她們三人全數托住。

大倉庫內三人膠着一塊兒的姿勢維系片刻，凡若呆楞後反應過來，小心翼翼等了一會兒确定船未再有連震，于樂珩和袅袅離身後飛速抽離弘冥掌心。

凡若覺得此刻臉頰烙鐵熱度又上升了，頭低低龜縮，拖沓步子朝樂珩和袅袅躲去，拉起她們的手後朝大倉庫門急趕。

臨出倉門，凡若還是不忘禮數迅速轉頭朝向弘冥展顏一笑，“公子，方才多謝你。”做賊似的拉着樂珩和袅袅閃身出門。

倉室內那端，弘冥破天荒地扯起嘴角，微微笑了，是幕籬掩映中的星辰初綻。

弘冥撫住胸口，感受着自己跳動的心，曾經陰陽鎮界上少女蓮凡若的面容，和方才眼前俊俏公子的臉漸漸重合，變得真切、立體而生動。

女扮男裝，蓮凡若，我還是遇見了你。

我不曾尋過你，卻一直未曾忘記你救我的恩情，未曾忘記古魔樹蔔言你是我的宿命之人，想着若你真是我的宿命之人，總會再見，此次于海魇獸的魇夢境海域之中你我終究還是有了羁絆……

弘冥懷着既釋然又有點兒複雜的心情，未曾留意一直盯着他奇怪态度的蜥寶，飛身出了倉門。

*

甲板上，凡若、樂珩和袅袅并立一側，汐仙人立于另外一側，衆人目光皆死死盯着甲板中央位置。

随即趕來的弘冥定睛望去，只見數十支水箭直挺挺分散插于甲板中央，那是水靈箭，射出水靈箭的當是那位正手持一把貝玉弓的汐仙人。

可甲板上箭頭下卻空無一物。

“這究竟是何怪物？”凡若不自覺瞟了眼黑衣公子後，繼續望着汐仙人大聲問道。

“這極有可能是海魇獸，魔界之物！”

汐仙人左手持弓，右手并指施法，臉上青筋冒起，正在極力用靈力控制着那些插在甲板上的水靈箭。

“海魇獸是什麽怪獸，為何看不見它？”袅袅既好奇又有點擔心，和樂珩想往前探一探。

“切勿接近！”汐仙人喊了一嗓子，不再多言，又加大施法控制力度。

凡若緊盯空蕩蕩的甲板，“汐仙人你知曉這海魇獸，我們都聽你吩咐行事。”

“我來——”一道清冷男音從身後傳來，只見黑衣公子淩身飛上半空，正好處于那些水靈箭上方。他毫不猶豫揚出一把白色粉末，立時水靈箭下方顯現出一條條長長濕膩的觸須。

那些觸須原本被水靈箭釘住腕足，其須尾便狡黠蟄伏不動，如今被顯露原形，須尾暴起瘋狂亂掃，迫得衆人騰挪跳躍躲避。

凡若三人頓覺得頭皮發麻，強自鎮定上前釋放靈力化作一條條靈力索，困住那些觸須尾巴。

汐仙人見狀，騰出一只手淩空往船外海水中一抓，數道海水化作一條條長蛇呼嘯着騰出海面，随後又分化做無數細小芒針，呼啦啦全部往甲板上的須尾上釘去。

眼見這些須尾被萬箭穿孔般釘住無法動彈，汐仙人喊一聲“你們在這看着！”。“撲通”一聲縱身躍入海水之中。

“嘩啦啦啦——”不一會兒，海面又伸騰出密密麻麻的觸須，和甲板上被釘住的一模一樣，紛紛狂暴扭動朝凡若等人橫掃過來。

凡若抽出蓮枝青劍，抖起一陣劍光，眼疾手快，砍落衆多觸須。

她又幫空手釋放靈力劍的樂珩和袅袅一起對付眼前肆意暴掃的觸須，又沒留神身後數條觸須偷襲而來。

“凡若小心！”弘冥撲過去。

弘冥急伸雙手攬住一把觸須發狠一擰，這些觸須瞬間軟趴趴垂下。

弘冥望望自己雙手頓覺胃中一陣翻湧，手上已被斷須溢出的黏糊糊碧色液體沾滿。

他有那麽一刻為自己隐藏魔功、徒手攔觸須的念頭後悔了，但一瞧見凡若扭頭感激地飄了自己一眼，又瞬覺值了。

事出緊急又事已至此，弘冥幹脆摒除腦中那濕膩膩、黏糊糊的觸感，開始左一把，又一把，直接上手将衆多觸角紛紛扭斷。

甲板上一時之間汁水噴灑，衆人左一邊右一邊躲避，時間一長，身上還是被噴上星星點點的碧色污跡。

海魇獸觸須的斷肢汁水，如一朵朵碧色水花于凡若眼前炸開，她差點嘔出夜飯背過氣，卻不得不關注方才護自己、如今護衆人的黑衣公子。

幸好沒多久後，前一刻還源源不斷襲來的觸須，一息之間倒縮得無影無蹤，才讓衆人松一口氣，發現甲板上被釘觸須軟趴趴垂下不再掙紮扭動。

驚魂未定遲疑之際，“嘩啦啦”一陣破水聲把大夥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衣衫飄飄、不染一滴水漬的汐仙人，從深海中升上來破水騰空而出，正瞧見甲板上衆人朝着自己蓄勢待一擊而出的狠厲模樣。

大夥渾身濕漉漉碧色一片，斬觸須斬紅了眼，瞧見破出海水的不是妖獸，而是汐仙人後，紛紛長長籲出一口氣。

“嘔——”

袅袅終于忍不住躍至船沿，斜倚船舷大吐特吐，她一貫養尊處優，哪見過這等惡心的陣仗。

凡若和樂珩躍去，壓下浮上胸口的惡心感，紛紛拍上袅袅後背幫她緩緩氣。

拍着拍着，凡若和樂珩瞧瞧自己手上、身上亦是碧色黏液，令人反胃，才想起該淨身。

回頭望去，船夫們早已躲藏得不剩一片衣角，她們便明目張膽一齊施法先幫袅袅淨身，随後各自淨身。

當袅袅終于緩過勁，凡若便拉着她們一道轉身回甲板。甲板上空無一物，不但是海魇獸觸須全然無蹤，連那些惡心人的碧色汁液也不見一滴，汐仙人和黑衣公子已盤膝打坐休息。

應是他們早已清理了戰場，凡若瞟一眼方才喊自己名字的黑衣公子，他是還記得自己名字的莫哥哥嗎？可他比記憶中的莫哥哥冷冽攝人多得多，甚至有點吓人。

或者他只是另一個宿命之人？

他只是從她和樂珩、百鳥的某次對話之中聽見自己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