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酌
小酌
話音剛落,白清許一擡眸,便看到卧室的門打開,程千帆從裏面走了出來。
她臉色平常,從中窺不見任何洶湧的憤怒,只有心如死灰的失望。
看到她,宋景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心虛地叫了聲:“媽......”
“跟你爸好好過,”程千帆語氣不帶任何溫度地,強勢截斷他的話,“我就當——”
“從來沒有生過你。”
說完,便掠過他徑直往外走:“清許,我們走。”
白清許立刻跟上她的步伐。
門外,顧錦澤抱着宋書書站在那裏。
看到媽媽出來,書書寶貝心疼得趕緊伸手安慰:“媽媽不哭。”
“好,媽媽不哭,”程千帆一邊應着,一邊朝抱着女兒的那個男人點了下頭,用目光示意了自己的感謝,然後,朝宋書書伸出手,“來,媽媽抱。”
結果,任誰都沒想到,宋書書聽了這話,剛才伸出的手立刻收了回來,然後,緊緊摟上了顧錦澤的脖頸,相當善解人意地說:“媽媽累,讓叔叔抱我。”
程千帆:“???”
這是誰生的小色迷?
哦,是我自己。
顧錦澤見狀,倒是脾氣極好地笑了聲,說:“沒事,我抱着。”
四個人一行下了電梯。
白清許看着顧錦澤懷裏的幹女兒,心中飄來五個字:媽的好羨慕!
小孩子嘛,情緒向來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這會兒,看到不再哭泣的媽媽,以及好久不見的幹媽和帥叔叔,宋書書的心情就如這光線驟亮的電梯間一樣,瞬間明媚了起來。
她興致勃勃地抱着顧錦澤的脖子,看着白清許,用小奶音叫:“幹媽。”
白清許側過臉,看着她,音調揚起:“嗯?”
宋書書看着顧錦澤,問她:“這是我幹爸嗎?”
白清許:“???”
這......
她很想是,但真不是。
看幹媽沒有說話,宋書書又看着顧錦澤,童言無忌地直接問:“你是我幹爸嗎?”
顧錦澤:“......”
再難打的官司,都沒有當下這個問題難。
“他不是哦,書書可不能亂叫。”白清許趕緊說道。
“哦......”宋書書聽了,悻悻地低下了頭,過了會兒,看着抱着她的帥叔叔,她又輕輕嘆了口氣,好像對顧錦澤不是她幹爸這件事特別失望。
白清許:“......”
不是吧,你幹媽還沒嘆氣,你嘆啥氣啊。
從電梯出來,顧錦澤開車把他們送了回去。
去往程千帆家的路上正好經過白清許家,白清許本來沒想先下車,想着先把這母女倆送回去,她怎麽回來都行,但程千帆不想讓她以及她的朋友這麽奔波,就跟顧錦澤說了這個情況,讓他把車停在了路邊,這樣白清許就不得不下了。
車身停穩後,白清許一邊解安全帶一邊說:“今天謝謝你了,顧律師。”
顧錦澤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沒事,舉手之勞。”
“那麻煩你把她們送回去了。”
“放心,一定平安送到,”說完,顧錦澤又叮囑道,“你路上小心。”
“好,”白清許從車上下來,朝他們揮了揮手,“再見。”
“再見。”
很快,車身重新彙入濃濃夜色。
白清許站在那裏,看了好久。
直到那輛車徹底消失不見,她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心想,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
她的目光盡頭,車身穩穩向遠方行駛着。
車內此刻只剩下了三個人。
剛才,程千帆讓白清許提前下車,固然有順勢而為的原因,但她也藏了些別的心思在。
十多年的朋友,再加上經歷過戀愛和婚姻,因此,程千帆早已把白清許的那些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向他時,那一盞倘恍又試探的目光,那一點雀躍又膽怯的打量,程千帆都看在眼裏。
身為朋友,她不做因為自己一朝被蛇咬就讓朋友十年怕井繩的缺德事。
她自己的婚姻失敗,并不代表這世間就沒有相伴到老的愛情。
“顧律師,”程千帆主動挑起了話題,“方便問一下你跟清許是怎麽認識的嗎?”
顧錦澤想了下,言簡意赅地解釋:“我跟她哥哥合作過。”
程千帆又問:“那你們今天怎麽一起過來了?”
顧錦澤答:“因為一些原因,她成了我的私廚。”
“私廚啊,”程千帆拖長尾音,循序漸進道,“那你覺得我們清許的手藝怎麽樣?”
雖然沒吃,但顧錦澤還是說:“很好。”
“她可不止廚藝好,”程千帆不動聲色地引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我們清許,可是個哪哪兒都好的斜杠青年。”
斜杠青年。
這個概念顧錦澤倒是知道,特指那群不再局限于單一職業、而是擁有多重職業和身份的人。
“她主業是一名創意策展人,上半年名聲大噪的那幾場展覽都是她那個工作室策劃的,”程千帆不動聲色地跟他講述,“除此之外,她還是銜青的首席簽約設計師,看不出來吧?”
這個頭銜倒是讓顧錦澤有些許的意外。
銜青,英文名Leaf,是意大利的一個廚具品牌,至今已有百年歷史,被譽為廚具中的愛馬仕,但與高價格相匹配的是完美的做工,以及充滿溫情和創意的設計,銜青将尋常物品設計成了令人愛不釋手的藝術品,因此,雖然貴,但就是有人買單。
“那她做私廚是......?”顧錦澤問。
“這純粹是她的愛好,她喜歡研究美食,不過,她一般不會給人當私廚的,應該是受人所托吧。”
顧錦澤聽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二十分鐘後,他平安把她們母女兩人送到了所住的小區樓下,不算短的一段路程過去,宋書書已經在程千帆懷裏睡熟了,因此兩個人連再見都說得輕言輕語。
看她們下了車,顧錦澤都準備掉頭回去了,但是看着她們的背影,想起剛才的那一幕,他還是忍不住下車叫住了程千帆。
等她轉過身,他才斟酌好語氣,開口問道:“程小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如果需要,您就考慮考慮,如果不需要,您就當我問這個問題是冒犯了。”
程千帆茫然地看着他:“請說。”
顧錦澤直言道:“如果您需要離婚律師,我可以幫您介紹,價格方面您不用擔心。”
身為一名律師,雖然并不是主攻婚姻法,但他對女性,尤其是全職媽媽在婚姻關系中的弱勢了解得一清二楚。
女方為家庭盡心盡力,甚至抛棄了自己的大好事業,這份付出,跟在外打拼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是這樣的付出,在法律關系中太難量化,女性在這樣的博弈中,太多處于不利地位。
沒想到會收獲這樣熱心的提議,程千帆問他:“你我素昧平生,為什麽要幫我?”
聽到她這麽問,顧錦澤目光頓了頓,但沒立刻作答。
最後,還是程千帆不想耽誤他太多時間,才自行接上了話頭:“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清許已經幫我找好了律師。”
聽到這兒,顧錦澤在心底微微琢磨了下,擡眸,就着落下來的稀薄月色問道:“那我能再冒昧地問一下,白清許的母親,是顏筝律師嗎?”
“是啊,”程千帆應道,“你認識?”
“當然,”顧錦澤笑了下,語氣溫柔地回,“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前輩。”
今晚多雲,月光躲在厚重的雲層背後,因此并不算明亮。
程千帆卻明顯看到了,他在聽到這個肯定答案時,瞬間放柔的一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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