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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偌大的長安城中找一個人,有如大海撈針。玉珠本沒對此事抱有特別大的期待,沒想到不過三個月,兄長便找到他了。

玉珠一刻都不願意多等,讓前來傳話的下人騎着馬在前面帶路,她乘着馬車跟在後面,盤算着見到沈旭後該怎麽教訓他。

按理說她不該對現在的沈旭下手,但是她沒有膽量放他在長安呆着,只有把他趕出長安,讓他參加不了科舉,出不了頭,自己這顆心才能徹底放下。

得揍他一頓,出了她心裏這口惡氣才行。

馬車進了長安城,在民房中穿行,最後停在一條窄小的民巷中。

前面的路,馬車進不去。

玉珠和春桃下馬車來,玉府的下人也下馬來,牽着馬匹走在前面,将二人引到一間宅院前。

院子的門大敞着,隐約能看到裏頭站着幾個金吾衛,玉珠知道兄長在裏頭等自己,徑直走進去,氣勢洶洶。

“人在哪裏?”她問。

玉璟正同這戶人家裏的男主人說話,看到玉珠氣乎乎的走過來,給她指了指方向,“就在裏面,只不過……”

玉珠沒有聽完玉璟的話,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屋裏坐着個纖瘦的少年,一旁桌子上擺着滿滿的書籍,一看就是在為科舉在寒窗苦讀。

那麽辛苦考上狀元自是很不容易,但這也不是沈旭無故欺辱她的理由。

“沈旭,原來你在這裏。”她沖着側坐的少年說。

少年轉過臉來,磕磕巴巴道:“我是叫沈旭……小姐您是……”

看清那張臉,玉珠憤怒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這個長相,和沈旭簡直八竿子打不着。

“抱歉,我剛剛語氣有些不太好。”玉珠尴尬地往門口退去。

站在屋外的玉璟見狀,疑惑問:“怎麽,他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你找錯人了。”玉珠臉色古怪,湊到玉璟耳邊小聲說,“我找的那個長得沒那麽……醜。”

玉璟為難道:“可是找了三個月,滿長安只有這麽一個。”

玉珠看着院子裏的金吾衛,還有不少玉家的下人,都是被抽調出來找人的。因為她一句要求,玉璟不惜興師動衆,能找到一個同名同姓的人,已是十分不易。

“對不起啊哥哥,因為我的事,讓你這麽勞累。”玉珠羞愧地低下頭。

玉璟輕輕揉她的頭發,“可惜沒能找到人,不然哥哥就親自給你出氣了。”

“沒關系,這事就這麽過去吧。”

“過去了?”玉璟不解。

玉珠喃喃道:“嗯,不好再這麽興師動衆,剩下的就交給天意吧。”

一行人從沈家的小院子裏出來,為了補償沈家的損失,玉珠拿了一大筆銀子給他們,也另外補償了因為此事而奔波忙碌的幾個金吾衛和玉府的下人。

盡管玉璟一直問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不生氣了,玉珠只忍着說真的沒關系。

第二天一早,玉珠去了穆府。

穆晗之今日休沐,正苦于家中父母念叨她的婚事,見玉珠到訪,如見救星,拉着她私下去說話,總算逃開了父親母親的念叨。

玉珠開門見山,道出自己今日來意:“晗之,你見的人多,你知不知道有什麽法子能找到一個人?”

穆晗之皺眉,“你還想找沈旭?”

“你怎麽知道?”玉珠有些意外,她找人這件事傳的很廣嗎?

“你兄長去查人的時候,是我給他找的名單。”穆晗之疑惑問,“你找沈旭做什麽,這個人得罪你了?”

“我跟他勢不兩立。”玉珠小聲嘟囔,擡頭問,“你有沒有辦法?”

“有倒是有……只是……”穆晗之放低了聲音,湊到她耳邊小聲說,“要去的地方不太幹淨,即便如此,你也要去?”

“我要去。”玉珠堅定道。

兄長能查的終歸只是那些能記在明面上的人,長安百姓數不勝數,每日進城的外來人有成千上萬,就算兄長有通天的本事,也沒辦法一一兼顧。

一日找不到沈旭的下落,她就一日無法定下心來。只要有辦法,她就一定要去試。

等到半夜,兩人在街上碰面。

穆晗之穿了一身黑紅色的勁裝,特意拿了遮面的鬥笠給玉珠戴上,随後二人單獨離開,沒有帶其他的下人。

牧雲樓整夜燈火通明,歌舞升平,玉珠被穆晗之領着走到牧雲樓下,她有些好奇,如果是來此處,何必要遮面,直接從正門進去不就好了。

漸漸的,耳邊夜市的喧鬧聲小了下去,穆晗之帶着玉珠拐進了牧雲樓的後街,進了樓中的後門。

玉珠長這麽大都不知道,原來牧雲樓有道後門可以進去。

守在後院裏的大漢見到來人是穆晗之,并為多阻攔,将人護送至內門。

打開內門,玉珠更是驚訝,那門裏的樓梯不是往上,而是向下走的——牧雲樓不光只有上頭幾層樓,下面竟然還有一層。

玉珠不敢說話,跟在穆晗之身後走下樓梯,樓梯盡頭的光亮越來越近,随之就聽到嘈嚷的嘈雜聲。

轉過頭看見寬敞的大廳,裏頭擺放的全都是賭桌,在往裏還能聽到莺莺燕燕的小曲兒聲,賭客們興奮的下注叫喊,清一色的男人,對出現在轉角處的兩個姑娘投來打量的目光。

被那麽多人盯着,玉珠不自在的抓緊了穆晗之的手臂。

穆晗之低聲安撫她:“別怕,這地方的買賣雖然不幹淨,但是規矩還在,不會有人敢随便動手。”

見到二人,掌櫃熱情的湊上來:“哎呦,這不是穆姑娘嗎,光臨小店有何貴幹?”

穆晗之嚴肅道:“少說廢話,今日來是幫我的朋友做事,她要找一個人,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接?”

掌櫃微笑說:“只要是在慶國境內,沒有人是我們找不到的,當然……也得看辛苦費給的夠不夠。”

玉珠答:“只要能找到他,多少錢我都出得起。”

“小姐爽快。”掌櫃笑眯眯的看着她,問,“不知您要找什麽人?”

看着大廳中人來人往,玉珠皺着眉頭不悅道:“你們就是在這種地方談生意?”

掌櫃谄媚道:“是小的怠慢了,二位姑娘裏面請。”

到了裏間後,來見她們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玉珠看了他一眼,莫名覺得眼熟,只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來人問了玉珠想找的人有何特征,又有什麽其他的信息,盡數問過後,要了兩成的定金,便将此事敲定下來,承諾會在三個月之內找到沈旭的下落。

玉珠看男人說的斬釘截鐵,心中也多了幾分肯定。

……

牧雲樓接了這張生意後,玉珠總算暫時将沈旭的事放下,緊接着沒幾天,便來了另外一件大事。

玉珠被母親叫到屋裏,一同進來的還有林芙蓉。

玉夫人激動的對他們分享着今日才得知的大事,“大皇子要選皇子妃了,各家只要有意,就可以送自家的女眷前去參選。”

聞言,玉珠心裏咯噔一下,前世因為兄長的去世,玉府在喪期,自然而然的避開了大皇子的選妃,如今卻是避無可避。

她自然不會去趟這一趟渾水,就怕……

“不知道表妹想不想去?”

聽到聲音,玉珠擡起頭來,看向林芙蓉,她正一臉期待,仿佛就等着自己說不去,然後讓她去替玉府在大皇子面前争臉面。

“我對大皇子無意。”玉珠直言道,“表姐身子弱,出身又并非高門,還是別去趟這趟渾水為好。”

“表妹這是說哪裏話,姑母都說了,各家姑娘只要有意都可以去參選。”似乎察覺到自己的用意表露的太明顯,林芙蓉低頭解釋說,“我不比表妹年輕,去參選也不過是為了全相府與大皇子之間的顏面,不好因此得罪了大皇子。”

聞言,玉夫人也點頭說:“芙蓉說的對,就算我們無意,也得去一個參選,以免相府樹大招風,讓旁人說我們輕視大皇子。”

“母親不可。”玉珠站起身來。

她看着林芙蓉,解釋說:“選皇妃可不是參加宴會這樣的小事,去參選不管選上選不上,都會被人認為是表姐心儀大皇子,如果選不上,表姐以後嫁人可就難了。”

繼而轉頭看向玉夫人,“父親在朝中從未與各位皇子有過私交,如果母親做主讓表姐去參選,落在旁人眼裏,豈不是我們相府有意與大皇子結姻親,污了父親兩袖清風之名啊。”

她沒辦法将前世的事和盤托出,只能陳清利弊,阻止母親和林芙蓉。

聽罷,林芙蓉仍舊躍躍欲試。

對她而言,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在相府待了那麽久,不就是為了尋個良婿嗎,難道這天下還有比嫡長皇子更好的夫君嗎。

林芙蓉微笑說:“表妹多慮了,不過是選妃,不知道有多少家的姑娘都會去參選,旁人怎麽會只盯着相府看。這些後宅的私事又怎麽值得擡上朝堂去說,不會影響到姑父的。”

“……”玉夫人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一開始她的想法的确與林芙蓉說的一樣,可是聽玉珠說了那些,她也不得不多考慮一下。

“這次參選還是……算了吧。”

玉夫人的話一開口,林芙蓉驚訝的扭過頭去,眼中帶上了淚花,“姑母,您怎麽能這樣呢?因為表妹不想去,連我都不能去嗎?”

“芙蓉,珠兒說的有道理,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以後姑母一定給你找個好人家。”

玉夫人越安慰,林芙蓉哭得越可憐,弄得玉夫人自責又愧疚,像是做錯了什麽大事。

玉珠實在看不下去,對林芙蓉說:“表姐若是想去,寫信給林舅舅,讓他寫拜貼送去大皇子府就是了,是玉府不讓你去,你大可以用林府的名義去參選。”

“你!”林芙蓉用哭紅的眼睛瞪着她,“我們林府又不是高門,大皇子選妃肯定是要看門第的,他怎麽看得上林府呢。”

玉珠賭氣道:“知道他看不上林府,就別去摻合了,回去好好吃藥,別再想着參選的事。”

“玉珠,你,你欺人太甚!”林芙蓉委屈地哭着。

玉珠把頭一扭,就算聽見她說的話,也完全不在意。

第二天,林芙蓉便從相府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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