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滾——”

閻溫擡起了頭,一半臉上濺滿鮮血,離得近了,胸口,袖子,甚至手上都是還未幹涸的血跡。

一點點暗紅,落在他本就因為休息不好而顯得蒼白臉上分外的觸目驚心。

十九也顧不得地上的米粥,跨過了食盒沖到閻溫的面前。

閻溫看到十九竟然出現在這裏,錯愕之後,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擡袖去抹臉。

但袖口上的血跡比臉上還要多,他抹了這一下,反倒将臉上抹的更是血糊一片。

“你怎麽到這來了,誰放你進來的?!”閻溫上位已久,已經鮮少有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候。

十九被他吼的一哆嗦,但還是掏出了錦帕給他擦臉,并且眼睛迅速的在他身上轉了兩圈,确認了他身上沒有傷之後,這才放下了心。

十九用錦帕給閻溫擦臉,臉上的血跡被風一吹,很快就有血點幹在了臉上。

十九不敢用力,怕給他擦的疼了他咬人,閻溫此刻的表情就陰沉的厲害,十九感覺閻溫的視線落在她的頭頂上,把她給壓的都要喘不過氣了。

不過閻溫倒是老老實實的沒動,他身後跟着的人,加上十九身後跪着的,都垂着頭悄無聲息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隔了一會兒,十九怯怯的擡頭看向閻溫,手裏捏着的帕子上面已經沾了不少血跡,但臉上還是沒有完全擦幹淨,她小聲道,“大人,還是得用水清洗一下……剩下的擦不掉了。”

“這錦帕你是哪兒來的?”閻溫視線死死盯着十九手中的錦帕上,錦帕上繡着的金雲紋,正是晉江閣的圖騰。

“這是……”十九心道要遭,這是她的閻溫那兒偷偷撿來的,洗的幹幹淨淨熏的香噴噴的帶在身邊,就是為了在想念閻溫的時候,掏出來搓揉兩下,以慰藉同在這宮牆中卻不能相見的思念。

“這是那日大人給我擦臉的時候……”十九越說聲音越小,“我洗幹淨了,正準備來還給大人……”

閻溫眉頭越深。

十九讪笑兩聲,“這,這不就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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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溫信她就有鬼了。

這錦帕上的雲紋,每一塊都有細微的不同。普通死士佩戴什麽樣的,死士小頭領佩戴什麽樣的,副統領,死士統領,所有晉江閣中的人都會佩戴這種錦帕,而這上面的雲紋乍一看一樣,但卻都是有講究的。

十九手上拿着的這一塊錦帕,正是閻溫佩戴的,這樣一塊錦帕,能在閻溫的晉江閣中調動上千死士——這就是金雲令。

閻溫先前無奈拿出來給十九擦臉,雖然随手丢在馬車中,但他的馬車向來有專人打掃,會妥善的将丢棄的金雲令處理掉。

但卻沒想到竟讓這小傀儡給撿去了。

閻溫覺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忙昏頭,竟疏忽至此,讓這小傀儡屢次三番踩他禁忌。

“單懷,送陛下回鳳栖宮。”

閻溫伸手奪過十九手中的錦帕,邁步要走,但随即又頓住,想到那天他拿出來的不止一塊,轉頭沉沉看向十九,“你手中可還有這錦帕?!”

十九哪敢承認,讓閻溫給兇的東南西北快找不到了,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頭上的步搖因為她的幅度過大,直接順着閻溫的眼前飛過,淩空甩進了水裏。

十九:……

閻溫:……

“單懷。”閻溫又叫了跪在十九身後的死士統領,單懷立刻起身,躬身對着十九道,“陛下請。”

十九好容易來一回,剛打個照面就被要趕走,還被兇了一通,搶走了一件藏品,她心裏如何也過不去。

這次如果被趕了,那下次再想進來就難入登天了。

十九知道很多事情都是一貫性的,溫水煮青蛙就是這個道理。

雖然閻溫如同她身處的陡峭山崖,向上直通天看不到頭,向下深淵望不到底,但她從攀上這山崖的那一天,就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也并不打算退。

所以她必須讓閻溫看到她的存在,習慣于她的存在,以至于最後需要她的存在。

一見閻溫要趕她走,十九立刻到,“我是來給大人送米粥的,大人在禦極殿後……不是答應了我嗎?”

十九委屈,将調子說得百轉千回,聽得閻溫額角青筋鼓起。

他剛剛對人施過刑,周身戾氣還未散盡,這會兒複又眯起眼睛,看着十九,用審犯人的語氣審問她,“米粥呢?”

十九伸手指了指閻溫腳邊,“剛才驚見大人滿臉鮮血,米粥……沒能捧住。”被你給吓掉了。

閻溫垂頭看去,只看到一食盒破碎的糕點,還有從破碎的粥碗中淌出來的黏糊糊米粥。

淡紅色,流的到處都是,像剛才他捏着那死士的傷口時,從他傷口淌出來的膿血一般,別說是喝了,看上去胃中就一直翻滾。

閻溫捏緊袖口,一腳将食盒踢出老遠,他最不喜歡拿捏不住的人,也最讨厭讓他想不通的事情。

十九兩樣全占,又趕上他幾日沒有休息好,本就心情煩躁,加之先前将最後一個抓來的死士也弄死了,可是并未問出什麽至關重要的線索。

種種陰鸷的心情累積,沒人碰他他都要原地爆發,十九偏偏這時候來觸他眉頭,他累積的怒氣自然排山倒海的向她傾倒而出——

“滾——”閻溫怒吼,吼完之後連頭都沒回,直接順着長廊朝前走去。

十九委屈的眼淚瞬間掉下來,但她從喜歡閻溫的時候開始,就知道閻溫是個什麽狗逼德行。

十九可以避開閻溫怒氣,可在他面前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好容易經歷一番生死,總算朝着閻溫的領地邁進了那麽一小步,她若是現在退出去,今後才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可她斬斷自己一生自由進宮來,可不只是想給閻溫做傀儡當靶子的!

于是閻溫沒走兩步,只聽一聲撲通水聲。

“陛下!”單懷驚叫。

十九跳進湖中,瞬間就沒了影子。

閻溫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就連殺人的時候,也鮮少有面目猙獰的時候。

單懷也是第一次見他發這麽大的火,一時也被吓得傻了,哪能察覺這已經被罵哭了小丫頭,不哭着跑走,反倒是蹬着欄杆跳了湖,伸手去撈她,已經來不及了——

閻溫聽到聲音,腳步一頓,猛的轉過頭朝着湖中看去。

十九故意沒有馬上浮上水面,在水下閉氣了一會兒,這才露出湖面。

果然閻溫沒有走,正在冷冷的看她。

周圍的侍衛被他勒令不許下水,閻溫從上一次在西山被劫殺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十九水性了得。

他站在走廊上看着十九,十九在水下看着他。

閻溫不得不承認,他确實是被這小傀儡這種舉動給觸動了記憶,十九曾經冒死為他引開刺客的記憶。

但是這種觸動閻溫極其排斥,就像是一種拿捏,像是在……挾恩。

“你跳進水中幹什麽?”閻溫的聲音帶着冰碴,盛夏中聽得人脊骨發涼。

十九的倔勁兒也上來了,眼淚已經模糊了眼睛,卻還是梗着脖子道:“我找我的……步搖……”

一句話斷成了兩段,聲音帶着哭腔,不是那種刻意的撒嬌,而是強壓着想要正常,卻還是沒控制住,走了的調子。

聽得單懷心尖兒,都像被什麽刮了一下。

“陛下,快上來。”單懷有些看不下去,先前西山截殺的那一件事,讓他對十九有很大的改觀。

這世上有幾個姑娘,能勇敢的在那種情況下為一個人豁出命去。

單懷并不知道十九是為什麽,但無論是為了什麽,這一份義氣,連他這個旁觀者都心生動容。

閻溫的嘴唇微動,看了十九一會兒,也不知是陽光晃得水面讓他眼花,還是十九臉上的水漬讓他眼花。

他伸手掐了掐眉心,冷硬道:“讓她找,不許幫忙。”

作者有話要說:  十九:有你後悔的時候。

————

我要為我兒子說句話,不要覺得閻溫渣,能夠爬到這一步,他已經快要連自己都不相信,他連他自己都厭惡,不可能很快喜歡誰。

今天讓寶貝們久等了,你們可以打我,但是不能打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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