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爆炸

爆炸

千斤頂還是比那個人類更能沉得住氣些的，但聽了我的話也一樣變得有些激動。

他問我：“你說的不是治不好是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聽不懂賽博坦話？

我真讨厭這些明知故問的家夥。我明明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一句話要說兩遍真的很煩。

“字面意思。”

他走了過來，把插在我胳膊上的刀一下抽出。力道大得帶得我一個踉跄。

“說清楚。”

呵呵，你讓我說我就說，你算老幾？

我轉而說起了別的事：“如果你們是來找硬殼的，那你們……”

我說到一半頓住了。

他又把刀插到了我身上。這次是肩膀。還是左邊。

“我不會忘記硬殼的。但我讓你說什麽，你就得照做，明白嗎，小姐？你最好快點告訴我隔板要怎麽治，不然我可不确定接下來你身上哪裏會再挨一刀。”

……

我終于擡頭直視他：“隔板也用類似的話威脅過我……你和他很像……我很确信這不是領袖衛隊的作風。”我回憶了一下，說：“硬殼叫隔板雷霆仔，看來你也是。”

千斤頂聳了聳肩，然後把刀往下壓。這一壓起碼切開了我兩根主能量管，還有七處神經導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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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的傷口後來居上，成了能量液淌得最多的一處。

我想我有些生氣了。

他對我說：“你可以繼續試着拖延時間。但最好別指望我會像救護車一樣會因為你的話而動搖。”

“呵呵，是救護車對所有人瞞下了這件事呢，還是領袖衛隊瞞着你這個雷霆仔？”

他又壓了下刀。刀刃切開了大片原生質，最終卡在了軸承那裏。

我真的生氣了。

我冷笑着說：“毒能量體對吧？看來救護車對它毫無辦法。所以你才這麽着急。”

他慢慢把刀抽出來，甩了甩上面的能量液，再把它架在自己肩膀上，對我說：“不用擔芯，小姐，我們的時間長着呢。我總有辦法讓你把我想知道的說出來的。”

或許吧，你可以試試。雖然即便你有那個空閑，我也是懶得奉陪的。這一切純粹是浪費時間。

“……我覺得你該開始想辦法找硬殼了。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那個嗎？”

千斤頂打量了我一下，然後說：“好吧，既然你已經開始害怕了，我也不是不能把你的事情往後延一下。”

……随便他怎麽想。

他把我一起帶上了飛船。

見到他的飛船時我很驚訝，因為我上次瞧見它的時候它的右推進器被完全炸毀了，機身也受爆炸和墜落沖擊的影響受損程度超過30%。

而它現在煥然一新。

我很清楚領袖衛隊裏沒有機械工程和維修方面的人才，這無疑全是千斤頂一個人幹的。

這并沒有什麽問題，非常說得通。飛船故障是駕駛過程中的常見意外，因此飛船維修是所有駕駛員的必修課。

可這才過了多久？一個循環都沒有。千斤頂已經把它給修好了。全都修好了。

這只是一架小型飛船沒錯，但能修這麽快意味着千斤頂起碼在飛船結構和工程方面具備相當頂尖的才能與動手能力。

而且他還挺能打。

……都比我強……一個個的都比我強……憑什麽……到底憑什麽……我明明那麽努力了……我那麽努力了……

千斤頂沒察覺到我低沉的情緒。或許察覺到了但根本不在意。他只是看着他的飛船，用一種頗為陶醉的語氣對我說：“她很漂亮，不是嗎？”

不漂亮，一點都不漂亮。這艘船小得拿不出手。窮酸又寒碜。除非白送，不然我永遠不會想要這樣的飛船。

我一言不發地被千斤頂帶上了船。被他用鐵鏈拴在了船艙的牆面上。也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鐵鏈。真沉。

他很快啓動了飛船，然後轉接礦區的信號向報應號發起通訊，指名道姓要找威震天。

這在程序上說不通。所有礦區的直管上級是我，真發生了什麽重大事件也該由我傳遞給威震天，礦區沒有直接聯絡威震天的資格。牽扯到軍事單位的還有另說的餘地，但這種動機不明的通訊根本無法越級上報到威震天那裏。

但千斤頂竟然打通了。而且我沒收到任何消息。這說明飛船總控中心收到通訊要求時直接請示了威震天，而威震天也接了通訊……他竟然接了。

報應號上到底還有沒有人能記得起來霸天虎的層級架構和人事關系？還有，威震天你以為自己還是角鬥士嗎，對自己的地位能不能有點數？有人給你打通訊你就接？

聲波，這就是讓你覺得開芯的霸天虎嗎？我真的忍不住開始懷疑你的品味。乃至你的理智。對威震天盲目的愛只會害了你。

……多麽令人絕望的工作環境。真叫我覺得糟芯。

千斤頂很快挑釁完威震天挂斷了通訊。馬上就要炸掉整座堆滿了礦石的能量礦。

我對此無法坐視不理。我對他說：“能量礦開采管理暫行辦法第四章第二十一條規定，礦區內嚴禁使用一切熱武器。你不能就這麽發射導彈。”

千斤頂有些驚訝地轉頭看我，然後毫不遲疑地按下了發射按鈕，接着對我說：“我這人最讨厭的就是遵守規定。”

……我這人最讨厭的就是像你這樣不遵守規定的人。

千斤頂在下面接連不斷的爆炸聲中補充道：“更何況還是你們霸天虎的規定。”

“……《賽博坦礦産資源法》第六章第三十五條規定：嚴禁任何單位或個人蓄意破壞任何礦産資源。賽博坦最高議會通過，領袖逆天劫簽署。”

千斤頂眯着光學鏡瞧我，很快把頭轉回前面：“我不在乎。你該把這些話對着喜歡聽它們的人念叨。”

……看來汽車人那邊的工作環境也不怎麽樣。我早該明白的，哪裏都一樣糟芯。

千斤頂徹底把我抛在了腦後，轉而開始安慰那個人類。他對這個人類說話比對我要小芯得多，或許也有擔憂隔板的緣故在，反正他沒再用命硬一類的詞，只是說些什麽隔板很堅強、一定能熬過去的話。

還順嘴誇了句救護車。說他是最好的。

這話有些絕對了。但救護車确實很不錯。我也确實沒見過比他更好的。

不過很顯然的是那個人類沒什麽談興，蔫蔫地應付了兩句就睡着了。

我冷笑。千斤頂沒理我。

飛船落地的時候那個人類被驚醒了。千斤頂也沒理她“計劃是什麽”的疑問，指着操作臺上最明顯的藍色按鈕對她說一旦發生意外就抓緊逃跑，自動駕駛會帶她回擎天柱的基地的。

真是貼芯，畢竟人類就是這麽脆弱的東西。

當然，那個人類并沒有領情，而是很不高興地沖着千斤頂大喊大叫，責怪對方：“你說過我能幫上忙的！”

我又笑出了聲，笑得很響亮。沒見過這麽急着找死的。

那個人類開始瞪我。千斤頂對她說：“你已經幫過了。還有這個虎子，如果有情況得把她帶回去，讓她把隔板的治療辦法吐出來。你知道這事有多重要。”

這事實在有趣。千斤頂剛剛面色不改地擊潰了超過二十個賽博坦人，并緊接着把他們和一座儲量高達上百噸的能量礦一同炸毀。卻在下一個瞬間堪稱溫柔地哄一個地球人類。

……汽車人，他們都這樣。

真是叫我實在看不懂。

千斤頂又走到了我面前，說：“沒想到你會那麽喜歡我的刀，但現在是時候把它還給我了。”

哦，那把刀，插到我身上的第一把。我把它拔下來之後随後收到了子空間裏。千斤頂剛剛一直沒提，看來現在很需要它。

也是，他馬上就要和硬殼來上一場硬仗，本來勝算就不高，少了一把武器無疑會給他帶來大大的不便。

我沖他笑笑：“你朝我扔它，我把它拔下來。它已經是我的了。”

千斤頂皺着眉瞧我。片刻後嘀咕一聲走了。

他說的是一個不算好聽的詞。很多人會将之當作冒犯乃至挑釁。不過我不是很在意。我更在意那個人類。

我終于等到了她和我獨處的時刻。

她對此毫無察覺，正趴在飛船前方的舷窗上目不轉睛地看千斤頂。還沖打到一半的千斤頂喊“去拿手/雷！”

我又忍不住想笑了。讓一個戰士在近身戰的時候使用手/雷，呵，想千斤頂一起被炸死不妨直說。

不知道千斤頂怎麽樣，反正我如果在專芯打架的時候是不喜歡聽別人指揮的。

雖然我也沒打過幾場架。

當然，我也不喜歡別人在我落下風的時候沖我大喊大叫。就像那個人類現在做的一樣。

雖然我也不會在有第三人在場的時候和人打起來就是了。

那個人類或許骨子裏就是好鬥的。千斤頂讓她跑，她沒聽。她按了另外一個按鈕。發射導彈的那個。

這一步其實走得很漂亮。即便它能成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千斤頂一直在那裏吸引硬殼的注意力。但這一步走得确實很漂亮。

在所有的戰鬥中，肉搏是最愚蠢的，比它更聰明一點的做法是使用武器。在所有的武器裏，使用冷兵器是最愚蠢的，比它更聰明一點的做法是使用熱武器。在使用熱武器時，近身射擊是最愚蠢的，比它更聰明一點的做法是拉開距離。

而在所有使用遠距離打擊武器的場合，想要成功克敵制勝，自然是使用武器的威力越大越好。

以目前的情況來說，船載導彈就是最合适的。

往大了說，它們剛剛成功炸毀了一座礦脈并引發了連鎖爆炸，那裏方圓數十裏都将化為焦土。往小了說，眼前被炸死的硬殼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個人類，神子，她的行為給了我一些啓發：有些時候，面對有些事，或許最好的做法不是逃離退縮，而是想辦法把事情解決。

比如我不應該總想着從汽車人和霸天虎的争端中抽身事外，而是該想辦法把兩方人都解決掉。

……哈哈，真幽默。我都被自己逗笑了。

雖然困擾我的諸多事情裏沒有一個是像眼前這樣按下按鈕發射幾枚導彈就能輕易解決的，但那個人類的行為到底還是給了我一些啓發。我得承認這個事實。

這使得我在抓住她的第一時間沒有把她立馬捏死，而是把她攥在手裏帶下了飛船。不過她在我手裏不停踢打喊叫的動作叫我忍不住把手收緊。

她很快安靜了。不知道是暈了還是死了。

許多機械昆蟲開始從崖壁上飛下來。看來硬殼并不是獨自前來的，那他又為什麽非要和千斤頂單挑？

到底還是蠢。

千斤頂掙紮着從地上起身，一瘸一拐地向這邊過來。他越來越快，最後變成了沖刺。

明明剛剛被打得那麽狠，他也是夠拼的。

雖然之前進行機翼改裝的時候沒有專門計劃過，但最終成果到底還是給了我第三個好處：只靠機翼下方的推進器也能産生足夠的升力——我不變形也能飛起來了。随時調整四扇機翼推進器的功率，改變方向也不是問題。

我很快飛到附近一處山崖上。然後兩扇小的機翼離體變形，徑直朝着千斤頂那艘寶貝飛船的燃料艙發射能量射線。

你炸我一座礦，我炸你一艘船。但我這邊還死了那麽多人，算下來我還是虧的。

唉，我總是吃虧。都來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