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機體

機體

震蕩波和感知器一樣，對我熄滅火種卻依然存活的機體很感興趣。當然，他對我操控機翼的方式也很好奇，但更感興趣的還是我能存活至今的原因。

我哪個都沒法和他解釋。根本無從提起。畢竟我覺得我瘋了應該不是一個很能讓人信服的答案。至于機翼，那就更沒什麽好說的了——他怎麽不好奇我為什麽能控制自己的機體呢？不都一樣的嗎？哪裏還需要什麽理由？

然而震蕩波不接受這些。可即便他把我的機體拆到實在不能拆的地步，也還是沒能發現什麽。

和他不一樣，比起被替換掉的機體，我對換上的這具全新機體更感興趣。

雖然火種艙依舊是空着的，但新機體可比以前那具帶勁兒多了。

震蕩波身上有着鮮明的賽博坦黃金時代習氣——只考慮目的和需求，對成本毫不在意。他給我重新設計的機體用料奢侈到堪稱浪費的地步，叫我實在想問一句霸天虎現在的後勤物資到底是個什麽的狀況。

但我到底還是沒張口。反正早晚會知道的，又何必急于現在一時呢？能高興的時候，還是先抓緊機會高興吧。

我現在可太高興了。

從頭看到尾的我很清楚震蕩波對我的改造思路是不能更直白的強化升級。那可是震蕩波出手的強化！能誘導成熟個體基因全面定向改變的震蕩波！

不說各種實打實的功能，只看我如今的力量和速度。撿起被我擱置了許久的戰力值計算理論體系，我力和速兩項的數值少說也漲到了8。

再給自己注射點強化劑，它們還能再漲。起碼能到9，乃至10。

想想都爽。

而且我的機體變得高大了好多。除了像威震天那種極其高大的賽博坦人，我看別的人都不用再仰視了！

開芯。好開芯。

在對我的改造完成後，震蕩波就埋頭研究起了那些從我身上替換掉的零件：鋼架、殘肢、機翼碎片……

Advertisement

它們待在我身上時看着還勉強有幾分生機，但被拆掉後瞧着就和徹徹底底的廢品毫無差別了。

震蕩波不該在它們身上浪費時間的，他注定什麽也研究不出來。

不過雖然如此，但這些東西其實還是有點用的，我這麽想到。

震蕩波給我重新設計的機體機翼不再可拆卸，這無疑會給我帶來一些不便，這些東西的存在可以用來彌補這項不足。

震蕩波那麽做的理由很簡單：拆卸功能會導致機翼和機身銜接強度和穩定性嚴重受損，進而影響到推進器的功率攀升，最終妨礙到我的飛行速度和平穩程度。

他批評我不該為了這種必要性極低的設計影響到整體結構與功能的穩定發揮。

他說得很對。

作為一架偵察機，飛得快飛得穩當然比機翼可拆卸這種花裏胡哨的功能重要得多。

然而可拆卸機翼并不是我主動自發想要的，就像我之前說過的，我只是沒的選。

就像改裝成數據信息接口是我對斷裂天線的補救手段一樣，可拆卸功能的添加也是我對被撕下機翼的補救措施罷了。

只能稱作補救措施。原樣接上自然是做不到的。我只能修修補補，将就着解決問題。

先是把機翼修補好，然後摸索着在機體背部切割打磨出卡槽，再把調整過後的機翼對應着嵌上去。

對機翼的修複工作進行得相當困難。首先我那時對機體構造和改造的掌握程度極其有限，其次我缺乏一切所需要的工具材料，更不用說對自身機體的背部進行改造本來就相當困難，再加上我那時光學鏡剛壞，行動能力有限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總之，能想辦法把機翼裝上去且不影響正常變形起飛對那時的我來說都相當了不起的事了。至于別的，根本沒在我的考慮範圍內，太遙遠了。

可這個時候無論和震蕩波說什麽，聽上去都像是臨時找的借口。而且說到底，會變成那樣到底還是我的錯，是我自己不好。

于是我只是任震蕩波批評，什麽也沒說。

不過震蕩波還是整合了我原本機體的許多功能，進行改進後又添加到了我現在這具機體上。

比如他為我保留了在賽博坦人形形态下憑借機翼推進器進行飛行的功能。

他誇我的這項改裝非常聰明，富有巧思。并為此把我的陀螺儀升級成了幹涉型閉環光纖陀螺儀，使我在飛行的時候能更好地保持平衡。

說實話，被人誇獎的感覺真的很好。而當誇我的這個人還是震蕩波時，那感覺就更好了。

按說現在我該協助震蕩波對我疊代前的機體進行研究的，比如幫助他對那些部件進行測量稱重，掃描拆解什麽的，起碼幹些助手的本職工作。

但這些東西……

它們給了我一種錯亂的荒誕感。我看着它們，就像在看着我——一個支離破碎、散落一地的我。

可我又好好地站在這裏……我在看誰？誰在看我？

這感覺很不好。

我操控着它們漂浮起來圍繞在震蕩波身邊，對他說：“它們可以成為我的新武器。我認為我會需要的。”

其實震蕩波不是沒給我加裝火力，槍也好炮也好，我的新機體都不缺，但我覺得它們在機動性上比起我控制慣了的機翼實在有些欠缺。

震蕩波對身邊漂浮着的一堆東西沒什麽表示，而是直接轉向我說：“所以只要曾是你機體的組成部分，你都可以操控。”

這話不夠準确，也不夠全面，于是我沖他搖了搖頭，說：“凡我能量液流經之處，都是我意志的延伸。”

他說：“真令人驚訝。”然後抽了我一整罐能量液用來研究，并很快打發我走人：“對個體來說能量射線的消耗太大，配備起來并不合理。把這些東西帶去堡壘下方的熔煉池進行二次處理，你這項能力應該最大限度地得到發揮和利用。”

……他說堡壘下方的熔煉池。

……看來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

震蕩波說的堡壘并不難找，只要出了飛船就能看到這座比山還高的巨大城池。

我不得不說一句，威震天，幹得漂亮。

我很快找到了堡壘下方的熔煉池。巨大的熱輻射使它明顯得就像黑暗中的探照燈一樣。

這是個給金屬淬火的好地方。

震蕩波讓我來這裏的目的很明顯——他想讓我通過熱處理來提高這些零件自身的固有屬性，以它們為介質，讓我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意志力的作用，并以此實現我“需要武器”的訴求。

它們作為武器的威力大小取決于我的意志力，于是它們自身的剛性和硬度都變得不再重要，我要想辦法提升的是它們的韌性和抗疲勞性，哦，還有塑性和延展性。

這需要盡可能地消除金屬內應力，這麽一看，我得花很久等它們完全退火。

唔，不過也不一定非要那樣。只需要一些熱力學模拟計算，就可以将溫度和壓力變化從面心立方晶格轉變為體心立方晶格：通過加入納米沉澱物來控制基質轉化，通過調整處理溫度和時間來改變沉澱物的大小和間距，通過空間限制基質避免沉澱物在淬火過程中轉變。

這麽一來，就能将基質保持在面心立方晶格亞穩态，進而将淬煉完畢的合金保持為穩定的體心立方晶格形态，不僅能大幅度提高延展性，就連強度也能有所提升。

我坐在熔煉池上方的臺面邊緣，一邊下載查閱我缺席這段時間內的霸天虎簡報，一邊把曾經是我機體的所有零碎部件浸在下面的熔煉池裏等它們淬煉完成。

雖然徹底失去了賽博坦，但霸天虎這段時期在地球上取得了不錯的成果：威震天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堡壘，還給它配備了威力更大的融合炮，同時搭建了新的士兵生産線——紅蜘蛛就此有了一支全新的精銳seeker部隊……

與之相對的是能量存儲的飛速消耗，好在震蕩波到來後很快改善了現狀：他利用能量注入電容器大幅度提升能源轉化效率，把超能量體的消耗速度拉到了能拉到的最低點。

然而截至目前大批人手都被抽調去搜尋汽車人蹤跡，超能量體的開采效率低到了令人懷疑人生的程度，只靠節流絕對無法徹底解決問題，只這一項就有我忙的呢……

至于其它材料的匮乏……好歹這裏有個熔煉池，起碼合金不缺了。士兵生産線的建成使得人手也不再是問題，有工程兵一切都好說，只要他們的腦模塊不再那麽不靈光就行，也許我可以去産線那裏看看，起碼監管改進一下集CPU制作和程序編寫的部分……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的身後來了兩個士兵，對面的橋上也來了兩個士兵。我扭頭一看，身後的兩個士兵還押着千斤頂。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我和千斤頂真是冤家路窄，還是該問他們為什麽押送一個人也要兵分兩路。

我問：“你們在幹什麽？”

一個士兵說：“奉紅蜘蛛長官的命令，來這裏處決這個汽車人俘虜。”

扔進熔煉池，倒也算物盡其用了。

不過不能是現在。

我示意他們先等等。

我看向了千斤頂。他這會兒已經上線，雖然帶着比他頭還粗的手铐、即将被推進熔煉池，但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

他引擎蓋那裏還有個不停發送着信號的小裝置。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自帶定位的竊聽儀。

總是耍這種沒什麽用的小手段，真不愧是紅蜘蛛。

我對押送千斤頂的士兵說：“我來接管這個人。”

說話的那個人有些猶豫：“長官，威震天大人下令由紅蜘蛛指揮官全權負責一切軍事行動，您無權……”

“這不是軍事行動。”

千斤頂的視線在在場士兵和我之間來回變動，說：“看來我還挺搶手的。”

他問我道：“所以你又是哪個家夥？”

我笑了下，對他說：“你沒認出我是誰。不過沒關系。”

從子空間裏取出那把曾經插在我身上的刀，我用它直接連着肩膀砍掉了千斤頂的左臂，然後說：“現在想起來了嗎？”

他那只胳膊沒有直接掉到地上，而是因為左手被手铐铐着在半空中晃來晃去。那只胳膊裏的能量液很快流幹了，灑得地上哪裏都是。

倒是他肩膀上往外流的能量液一直沒停，噴得非常遠。比我之前頸部主管線被切開時噴得還要遠。

到底比我之前的機體大，看來液壓也大。

他終于認出了我，說：“原來是你。你這個瘋子。”

他說的是lunatic，這是他第二次這麽說我，我依舊不是很在意。

而且我覺得其實crazy更合适些。

但我沒有糾正他，而是對一旁的士兵說：“把他帶回牢房等我發落。我會向威震天大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