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親近
親近
當我回到我的辦公室之後,我遇到了一點小問題。
這個小問題我是在門打開之後發現的:我在這裏的東西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張充電床,床頭還都放着個儲物櫃。四個銀白色塗裝的飛行兵坐在床上,見門打開一齊扭頭看我。
很明顯,他們住進去了。
他們原本應該在聊着什麽,很開芯的樣子。見到我之後很快噤聲,叫了句長官,然後立正列隊等我的反應。
我沉默了好一會,然後問他們:“……誰讓你們住進來的。”
這話其實根本不用問。還能是誰。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們說:“是紅蜘蛛指揮官。”
我又沉默了好一會來平複情緒。
我不能沖他們發火。他們誕生于我被炸得快死而缺席霸天虎的時間段裏,根本不知道這原來是我的地盤,住進來也并非出于自己的意志。
他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我沒理由責怪他們。
但我有理由責怪紅蜘蛛。
我有理由責怪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只會給我找茬添堵的家夥。
我在他們的沉默中想了一會兒,然後把千斤頂一把扔給其中的兩個,說:“押上這個汽車人跟着我。”
千斤頂的事也不能再拖了。得盡快解決。而且不能再讓千斤頂再糟蹋地面了。這些破壞最後都要我來負責後續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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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任由他在地面上劃來劃去很吵。真的很吵。
那兩個士兵照做了。
我對另外兩個說:“帶我去找紅蜘蛛。”
這兩個士兵也照做了。
他們四個的識趣多少澆滅了些我的怒火。不算多,但也還是讓我略微感受到一些舒芯。
其實我知道,飛船上的高層大多不怎麽瞧得上這些流水線加工制造出來的士兵。
可能在賽博坦社會的常識中,誕生自火種源的家夥就是比後天人工制造出的家夥高貴一些。
我不清楚。
反正我是不那麽想的。
當然,實際上我也沒資格覺得自己高貴。
如果真要列出一個賽博坦人的鄙視鏈的話,我應當是最底端的那一檔。
而且實際上,實際上,我其實覺得這些制造出來的士兵和我很親近。
比起那些自然降生的賽博坦人,從物種誕生方式上來說,我和這些被制造出來的家夥在生物種群的劃分上确實更親近些。
我們都是非自然誕生的。都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而被制造出來的。都是工具。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我和他們才是一群。我們才更親近。
當然,真正和我完全一致的其實是同樣克隆出來的生物。克隆是克隆,它和流水線制造不是一回事。
然而這世上哪還有被克隆出來的賽博坦人呢?通量做的那批全都跟着實驗室被一起炸沒了。
就剩我一個了。
我的親族只剩下這些有些呆呆的流水線士兵。
是的,他們不聰明。我的這些親族,他們都不聰明。
這同樣也怪不得他們。該怪的另有其人。
我們的性狀、屬性、能力、後天表現……統統取決于我們的創造者。或者說制造者。
即便誕生後的我們表現得不盡如人意,亦或者一言難盡,甚至爛到極點,那也都是他們的錯。
那是他們的錯。他們的。不是我們的。
但是話又說回來,我們有責怪創造者的資格嗎?我們有責怪給予我們生命的制造者的資格嗎?
這是個很難解答的問題。
他們永遠也不會想這些。他們在誕生之前就被剝奪了思考這些的先決條件。他們甚至不被允許思考。
工具就是這樣的。工具不需要思考,工具優劣的唯一的衡量标準是好不好用。
我固然成功逃離了這一份既定的、作為工具的宿命,卻也回答不好這個問題。
……通量,通量,通量。
都怪通量。
……不,我不該怪通量的。
他的無能使我殘缺弱小,可也是他的無能使我無拘無束。
……而是實際上我并不是他想做出來的成品。我不是。
我固然是在通量的實驗室裏誕生的,可我到底是他做出來的嗎?他能算是我的創造者嗎?
……我是因何而誕生的?
這同樣是個我回答不了的問題。
這些問題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困擾,從時間尺度上來說或許也沒那麽久,可從我的感受程度上來說真的非常深重。
畢竟,我是一個遇到問題就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人,一切不清不楚的問題都會讓我非常抓狂。
它們一直在堵在那兒,橫亘在我的意識裏,叫我忍不住想來想去。堵得我難受。
如果通量還活着,我起碼還可以問問他。當然,我不會盡信他說的話,可是能聽聽他的想法和态度到底是有些幫助的。
如果他需要的話,我同樣可以為他做些什麽。畢竟他對我到底還是有些恩惠的。沒有他就沒有我。
可惜,他死了。
他怎麽就死了呢?他怎麽不好好活着呢?
紅蜘蛛都那麽該死了,不也還好好活着呢嗎?
……紅蜘蛛,紅蜘蛛。我要殺了紅蜘蛛。我要殺了他。我早該殺了他的。
天火……要不是天火……要不是天火……我早把紅蜘蛛給殺了。
沒關系,現在也不晚。
他在飛行甲板上。擊倒在他旁邊。
他們倆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動作幅度很大。
擊倒率先發現了我,搗了下紅蜘蛛就立馬走了。這家夥一向敏銳。
紅蜘蛛這才看見我。他看了看我身後士兵和他們押着的千斤頂,翻了個白眼,很不高興地問我:“你不去完成你的任務,找我什麽事?”
然後他又責怪那四個士兵:“你們為什麽要聽她的——”
我沒給他說完的機會,直接掐着他的頸部裝甲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先說清楚。我忍你很久了。我不欠你。我從來不欠你。”
“我沒有任何理由對你一直容忍下去。”
“我該在你從超能量體倉庫裏偷東西之後就把你給殺了。但我沒有。我只是在後續從你的配給裏把虧空數額補回來。”
“那同樣是我對你的容忍。那和我會忍受你莫名其妙敵意的理由一樣——我清楚你就是個根本什麽都不懂的蠢貨。你什麽都不懂。”
“我對你如此寬容,你卻趁我不在占了我的地方作它用。再無知的蠢貨也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我緩緩收緊了我的手:“你說是不是?”
他不停使勁摳弄拍打我扼住他頸部的手,在意識到那都是徒勞後艱難地從嘴裏擠出破碎的話語:“我是……威震天大人的……副官……你竟敢……”
哦,是了。這家夥還是威震天的副官,我的上級。
我把手松開了。
他揉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咳嗽,在意識到逃過一劫後開始向我叫嚣道:“你等着,我會把這一切如實禀報給威震天大人的,你竟敢以下犯上,冒犯他最信任的副官……”
我看着他說這些虛張聲勢的廢話,等他息了音之後才說:“你該感謝他。他的存在,他給你的位置,又救了你一條命。”
“但是如果你還敢第三次動我的東西,無論誰攔着,我都會把你的腦袋砸進火種艙裏。”
他說:“又救了?你在說什麽?什麽又救了?……你早就想殺我!”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說道:“等什麽?現在就動手啊。”
……我覺得我聽見了一個不該在這裏出現的聲音。
紅蜘蛛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對那家夥惡狠狠地說:“霸王!你在胡說些什麽!”
然後在對方轉向他的第一瞬間喊着“你們都給我等着!”跑了。
他不是去找威震天,就是去召人了。
看來霸王确實來了,那聲音不是我的幻聽。
真可惜。
我實在沒芯情管那家夥,開始查閱現如今飛船上艙室的使用情況。
嗯,還有很多空閑的,找一間改成我的辦公室好了。趁千斤頂還沒死,早點把他腦模塊拆出來完事。一點小事竟然拖到現在。真是不像話。
然而等我一擡頭,就發現千斤頂從飛船的甲板上飛了出去,越過飛船邊緣徑直掉向了下方的地面。
還是從我面前飛過去的。
我深深置換了一下氣體,試圖平靜不停抽痛的腦模塊,先是對着那四名手足無措的士兵說:“去找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然後在他們飛下去的時候轉頭看向那個我試圖無視卻到底沒能無視的家夥說:“那個人我還有用。”
“那你倒是用啊。你怎麽不用?這種半死不活的家夥,我殺了都覺得沒意思。”
是我不想用嗎?我被他氣得簡直想笑。
“沒意思就別殺,誰讓你殺了?”
他嘻嘻一笑:“真可惜,你竟然在乎那家夥到不繼續無視我,我本來打算把你也踢下去的。”
我也一笑:“你可以試試。”
“要我再踢爛你的火種艙嗎?”
“要我再藥翻你的腦模塊嗎?”
他裝模做樣地嘆了口氣:“你還是以前只會嗷嗚嗷嗚叫的時候逗起來有意思。”
我說:“你還是以前只會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時候看着更順眼。”
他說:“真高興見到你沒被人打死,成功活到了現在。”
我說:“你也一樣。真沒想到。”
他開始大笑起來。這就算寒暄完了。
哈哈的聲音吵得我腦模塊更疼了。
我從子空間裏翻出我擱置了許久的鎮靜因子緩釋霧化器放進嘴裏,抽了好一會兒才問他:“你怎麽過來的?”
他說:“搭便車。”
果然。他就不是個會安生開飛船的人。
我問他:“人搞死了?”
他說:“我從飛船上被甩下來了。”
我說:“哦。真狼狽。”
他說:“他來陰的。”
我沒理他,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你殺了我的人。欠了我條命。你得還回來。”
“殺個人你都做不到了?還要我幫忙?”
“是天火。”
他聞言彎下身子貼近我的臉,說:“這小破星球竟然聚了這麽多人。你想借我的手殺了他?”
霧化器被我擱置到現在,裏面的油料早就揮發得差不多了,被我抽到現在已經什麽都不剩了,我只好把它收回去。
然後我對霸王說:“是啊。做得到麽?”
他一咧嘴:“我會碾碎他的火種。”
我睨了他一眼,說:“好啊,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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