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敏感
敏感
……
我很快認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人的感受和理智是分開的。
我到如今為止的時間裏能感受到的只有後者,現在才真正感受到前者。而它們現在在一齊告訴我我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
很危險。信號強度早就遠遠超于忍受阈值了,于情于理,我都該停下這一切。
可是我沒有。我不想。
即便這确實有些難熬。可我感受到快樂……高興……一種世間美好的東西。
這是我從未有過的體驗。而我很喜歡它。
我怎麽停得下來呢?
我理智冷靜了一輩子,就不能高興一下嗎?
我放任那些歡樂的數據流淹沒了我。
我高興地大喊:“我還要!我還要!”
我還要!我要快樂!快樂!我要高高興興的!
我也是人,我也是有感情的!我也是想高興的!
我也是可以高興的!
這簡直是我人生中快樂的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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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該用頂點這個詞的。頂點意味着巅峰,巅峰意味着這是最高值,過了這一刻,一切都會往下降。
物極必反,盛極必衰。
聲波猛地碰到了我的孕育艙,力道大得直接撞開了艙口。
在那一瞬間,在那裏被打開的那一刻,我的處理器幾乎停止了運轉。
不是因為疼。不是那個。
我只是難為情。
我機體裏有着許多賽博坦人生理結構以外的組成部分。它們是我畸形的證明。
孕育艙是其中的一個。賽博坦人是沒有孕育艙的。因為賽博坦人是不是這麽誕生的。
它們源自基因污染。
我的遺傳信息亂到我至今都不知道通量當時到底混了什麽進去。我簡直無法理解,一場普普通通的克隆怎麽會被通量搞出我這種東西來。他怎麽做到的?
震蕩波老師幫我解決了機體自潰崩壞的問題,但是依舊保留了我的機體結構。
我知道他還想研究我。我也确實很有研究價值。
我明明早就接受了這些事實的。但是……真奇怪,此刻我為什麽會那麽難為情呢?
我的孕育艙其實至今都未經發育。它萎縮着藏在我的機體深處。想必功能早就退化了。
可孕育艙就是孕育艙。我機體裏有個孕育艙。
是混雜的獸類基因?還是別的什麽我不知道的東西?
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機體裏有個孕育艙。
聲波也怔住了。我很快意識到他中止了的動作。
他什麽意思?他為什麽停下?總不至于是能量液被我喝幹了,動不了了吧?
我伸手捧住了他的臉,引他直視我,我對他說:“你為什麽停下?”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我的腹部。
那是孕育艙所在的位置。
我于是了然,随後開始冷笑,聲音短促且滿含諷意。
我說:“是的,沒錯,我長着孕育艙。”
我點着他的胸口,說:“覺得我不正常?開始後悔和我這種惡芯的家夥對接了?”
他握住了我那根在他胸甲上紮出一個個凹陷的手指。
我一拳直接砸向他的面甲。
“你又騙我!”
他明明向我傳達過不覺得我荒唐的想法的。他又騙我!他又騙我!
他一個橫肘擋住我的出拳,沖我歪了下頭。我回以冷笑,然後雙腿鎖住他的腰把他機體的重心朝下壓,再趁他掙脫的瞬間蹬到他的胯部,直接把他踢到了艙室盡頭的牆上。
“我就不該信你。我一直都不該信你。你害我變得脆弱。愚蠢。荒唐。你害我變得可笑!”
我對他交付出了真芯。他辜負了我。
他怎麽能這麽對我?
真惡芯。真是惡芯。
惡芯得就像機體內部所有的器官都被碾成了碎末一樣。
我想吐。我很想吐。
我想把那些碎末都吐出去,然後長出一副全新的機體來。
全新的機體,和以前一樣的機體。
我要變回以前那樣。
都是聲波。都是聲波。我要殺了聲波。我要殺了他。
只要殺了他,只要殺了他,殺了他一切就都好了。
一切都會好的。
我下了充電床,朝聲波走過去。
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我要殺——
嘔——
……
我開始嘔吐起來,沒完沒了地。像是要把我的一生都吐出來那樣漫長。
我的機體很快無力到只能扶着充電床跪坐在地上,我什麽都做不了。說話,站立,行走,動作,殺人……什麽都做不了。
只有無盡的嘔吐。
聲波走到了我的身邊,試圖将我拉起來。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打量起那些已經漫了一地的、我吐出來的東西。
它們是碎得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原生質,夾雜着破碎的金屬塊和管線,亂七八糟地混雜在一起,看得人眼暈。
……器官碾成的碎末。
我又開始笑起來。那聲音叫我聯想起瀕臨報廢的風箱。
哈哈,風箱。我怎麽想到風箱的。還怪好笑的。
我怎麽不想手風琴呢?
我笑得更歡了。
這個世界無疑是真實的世界。
我瘋了也是确鑿無疑的事實。
我擡頭看向聲波,剛要開口就腦袋一沉失去了意識。
渣的。
……
說吧,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你裝傻?
[我真不知道你說的什麽。你那麽聰明,還有什麽是需要我解釋給你的嗎?]
看來你對我怨氣很大。
[這就是你放我出來的原因嗎?對我說明擺着的事實?]
我想問你到底對我又做了什麽。不要狡辯。我知道是你。
[我對你做的事一早就告訴過你了。我給你了控制物質的權能,還有自愈的機能。]
還有呢?
[沒有還有了。就這些。]
那我剛剛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都說了,我真不知道你說的什麽。]
就是你看到的那些。
[那些?你那麽聰明,真的要問我嗎?]
那是你故意的。
[我已經把控制物質的權能給你了。那是你的機體。那是你故意的。]
那是你故意的。就是你故意的。
[真是冤枉啊,我怎麽想得到你會有這種想法呢?坦白說,我只知道事情最後總會變成這樣——這是由你的性格導致的——然後你或許會有些極端的念頭,我但是真的沒想到你會産生把器官碾碎吐出去這麽有興趣的念頭。]
……我的性格?
[你的性格。]
我沒有性格。
[其實沒有性格也是一種性格。不過那不是我想說的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正常發展下來你會想殺了他。鑒于你們做過的事,你還會想把碰過他的機體都替換掉。越快越好。最好直接換個新的。]
機體是震蕩波老師做給我的。
[得了吧。你已經看過一遍了不是嗎?重新制作一個對你來說有什麽難的?]
這是他做給我的。我應該尊重他的勞動成果。
[嚴格來說,這是他做給威震天的。你對他來說最多是個任務對象。]
這是他做的。我沒有處置的權力。
[區區一個機體而已,算得了什麽?你還珍惜起來了?我完全可以送你個更好的,比這好得多的。]
你只是想我把你放出來。
[但我确實能送你個更好的。你想它什麽樣,他就能什麽樣。]
我很懷疑。而且我不需要。
[你是個膽小鬼。]
不配合你不意味着我膽小。不過随便你吧。
[你還是這麽愛嘴硬。不過随便你吧。]
別胡說了。
[嘻嘻,你知道我不是在胡說。你才是愛胡說的那個。]
說話小芯點。
[不然呢?你又能把我怎麽樣呢?把我接着關回去?可你本來就那麽打算的不是嗎?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麽還要照顧你那敏感脆弱的內心?]
……敏感脆弱?你說我?
[‘我要變回以前那樣。’還記得嗎?]
……
[不說話啦?不扯那些‘成長’、‘思想成熟’、‘意識進步’的鬼話啦?]
……
[不覺得‘在變得更好’啦?]
……變好很累。我想過得輕松點。
[嘻嘻,就像剛剛那樣?說真的,你從來沒那麽高興過欸。對接的滋味真不錯,是不是?小心上瘾哦?]
差不多得了。別太過分。
[好吧,好吧。看來有人不高興了。]
我沒有不高興。
[認真的?沒有不高興?你唬誰呢?]
我确實沒有不高興。我只是失望且憤怒。
[那就是不高興的意思。]
不,它們不是一回事。
[哇哦,好吧。看來你是在高興的同時感到的失望和憤怒。]
我就一定得要麽高興要麽不高興嗎?
[有趣,你的心裏有火,是對我的?還是外面那家夥的?]
我心裏沒火。我只是失望且憤怒。
[……懶得和你扯這些,你到底找我幹嘛的?]
控制物質和自愈,解釋清楚。
[你說哪方面?]
全部。
[然而它們實在沒什麽好解釋的。這樣吧,你想知道什麽就直接問吧,我會回答的。]
也行。你之前說給我的是部分控制物質的權能,部分在哪?
[部分在你只能通過部分方式控制部分物質。至于是哪部分,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你都能感覺到的。]
相當含糊其辭的說法。
[我只能對你說這麽清楚了。]
有效期限?
[沒有那種東西。]
作用機制?
[你确定你要知道嗎?]
不想回答算了。
[嘻嘻。]
那自愈到底又是怎麽回事?
[不會再因為本能一類的字眼跳腳了?]
……在我下線失去意識的時候,自愈會被動觸發嗎?
[你其實是想問自愈會不會在你現在的機體上起效,對不對?]
知道就快說,不要跟我賣關子。
[不會。說了它是靠本能來調用的,你不調用它就不會起效。怎麽樣,是不是很合你胃口?]
确實,可……
[可這樣的話你現在的機體肯定已經死了,是不是?]
那已經是具空殼了。
[你完全沒必要擔心,你不會死的。]
為什麽這麽說?
[這是明擺着的事實啊。]
你說不會死……我之前到底怎麽複活的?你怎麽做到的?
[不是我做到的。是你做到的。]
不可能。
[好吧,其實是我們一起做到的。]
不可能。
[你,我,我們是不死的。]
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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