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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鐘後, 閻淏走進何斯野辦公室。

顏兮和何斯野正圍着茶桌吃外賣晚餐, 一眼望過去，茶桌上擺了得有十個小餐盒，也已經為閻淏擺好碗筷。

何斯野擡頭瞥了眼閻淏，沒說話, 只拍了拍筷子邊的位置。

閻淏自然地脫了外套, 挂在衣架上, 然後挽袖子，“何總現在的身價, 就請我們吃外賣？”

倆人的狀态一點不像多年未見的學霸與校霸, 自然得令顏兮驚訝地眨了下眼睛。

閻淏說的“我們”這個詞，聽得何斯野輕乜了眼低頭吃冰蝦的顏兮, 擡頭淡道：“警察同志今天便衣啊。”

閻淏坐下，“不穿便衣不得吓死你們公司同事。”

何斯野笑，“穿便衣, 也得吓死兩個。”

閻淏也笑, “那你怎麽沒死呢？”

此時這氣氛像死對頭了, 談笑風生中夾着劍拔弩張。

顏兮放下冰蝦, 想起來閻淏還沒洗手, 給他指路，“洗手間在那兒，警察同志先洗手吧。”

閻淏皮鞋聲音響亮，走向洗手間，洗完手回來坐下, 拿筷子吃飯。

閻淏吃飯很快，跟慢條斯理的何斯野相比，閻淏就像是在搶飯，何斯野皺眉道：“沒人跟你搶。”

閻淏吧唧嘴，“餓了，老子還是早上六點吃的飯。”

顏兮下意識給他夾菜，就像對沈飛那樣，“那你多吃點，不然又該胃疼了。”

何斯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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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淏比剛進來的時候得意了，也不看何斯野，邊吃邊問顏兮，“今天收工這麽早？”

顏兮差點兒說出“因為一個王歡的出現影響了她情緒所以導演晚上拍別人”的話，飯還沒吃完，不宜談正事，就随口道：“我快殺青了，戲排得不密了。”

“下一部戲定了嗎？拍什麽？”

顏兮偷瞥了眼何斯野，心說左卦正跟她談一部戲呢，但是不讓她和何斯野說，于是顏兮又随口道：“還不知道，可能休息，可能拍個廣告，沒準兒呢。”

顏兮語氣太随意，何斯野聽得別扭，好似顏兮跟閻淏特別特別熟。

何斯野十分漫不經心地把話題焦點從顏兮身上扯開，“怎麽當警察了？”

閻淏沒在意地答着，“本來想當交警的，考公務員前去墓地陪我爸喝酒，一個姓燕的大爺聽見我跟我爸唠嗑，勸我說別鑽牛角尖，我一想也是，鑽牛角尖自己多難受，那就拉倒吧。”

閻淏他爸是車禍去世的，閻淏提起這個看起來很随意，但心裏肯定不得勁。

顏兮想要安慰，何斯野卻很毀氣氛地說：“我問你怎麽當警察了，我問你為什麽不當交警了？”

顏兮：“……”

行吧，她隐身下線吧。

閻淏瞧不起何斯野似的瞪了他一眼，“就是想為人民服務，不行啊？”

何斯野了然道：“當兵那兩年，當出感情了？”

閻淏突然很感慨，放下筷子，舉了三根手指，“還記得11年有個挺轟動的暴恐襲擊麽，老子當時在現場，徒手救了三名人質，那時候就他媽下定決心，當完兵念完大學必須當警察。”

顏兮聽得緊張，擔心問：“你當時沒受傷吧？”

“怎麽沒受傷，”閻淏說着就要脫衣服，“我後背還有疤呢，我給你看。”

何斯野“嘶”了一聲，怎麽還吹上牛逼了。

何斯野把筷子塞到閻淏手裏，制止他，“行了行了，知道你是英雄，閻英雄先吃飯。”

閻淏歪頭跟顏兮說：“四爺嫉妒了，別理他，我繼續給你講，暴恐現場，你就想象一下美國黑人區，燒殺搶奪掠，老子他媽的徒手……”

何斯野看顏兮一臉崇拜和緊張的表情，冷漠打斷，“警察同志，功勳章能不能別自己戴？”

閻淏回頭罵了句“操”的頭音“次”，髒話收回去一半，“德行。”

顏兮覺得閻淏真的厲害，偷偷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閻淏揚眉給顏兮回了個得意的你知我知的默契表情。

茶桌就那麽大，就那麽矮，何斯野不難将倆人的互動盡收眼底，一頓美味吃得難以下咽。

閻淏夾菜的時候，筷子得抖三抖，還放回去小半筷子的菜才夾走，看得何斯野皺眉，“你這吃飯什麽習慣？”

閻淏夾了最後一筷子放嘴裏，“行了吃完了，我就吃了這麽點飯，何總至于這麽不樂意麽。”

顏兮覺得這倆人上輩子可能是華山之巅對決時互相刺死對方又一起跌落山崖的。

見閻淏吃完飯了，顏兮便佯裝不經意地提道：“還記得王歡嗎？她現在和我一劇組，演我之前的角色。”

閻淏喝茶動作停住，茶杯擋着臉，他歪出茶杯看顏兮，“她怎麽去你劇組了？”

“試鏡試上的，好像是她最近總在跑劇組試鏡。”

顏兮沒跟閻淏繞彎子，稍朝他傾了點身，“警察同志，她被學校知道懷孕的事……是你嗎？”

閻淏也沒繞彎子，“大恩不言謝，不客氣。”

顏兮：“謝謝你。”

顏兮幾乎和閻淏的“大恩不言謝”同時開口，倆人相視一眼，各自笑開。

正襟危坐的何斯野稍松讓他窒息的領帶，打亂這一時的氣氛，“但是王歡和顏顏說不是她接的電話。”

“不是她？那還能有誰？”

閻淏下意識想掏褲兜抽煙，和顏兮對視後，掏另一兜的口香糖出來嚼，“當時還有誰欺負你？”

顏兮看閻淏，“你啊。”

閻淏表情不自然，“……不算我，我後來不是跟你道歉了嗎。”

何斯野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問顏兮，“你們什麽時候再遇見的？”

顏兮沒反應過來，“誰？”

“你，和閻淏。”

顏兮和閻淏的再遇是她去海邊散心，被劇組裏的一個猥|瑣男跟蹤，吓得她報警，當時出警的人是閻淏。

這樣的遇見，顏兮不想和何斯野說，于是突然站起來，“小野哥我借你電腦用一下，這個時間有人給我發劇本，我看一下。”

何斯野眼眸眯得狹長，視線膠着在落荒逃開的顏兮身上，她坐到辦公桌前，就用手虛擋額頭，不敢和他對視，只看電腦。

電腦開機，需要輸入密碼，顏兮試着輸入何斯野的生日0608，屏幕晃了一下，提醒密碼錯誤，她又試着輸入自己的生日0707，成功。

顏兮看到電腦桌面後，抿嘴笑開，是蘇钰給她拍的一張走在海邊的照片。

而且是兩年前的照片。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設置為桌面的。

心尖兒像被他的溫柔輕輕吻過，顏兮悄悄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文件夾，下載了一堆沒用的文檔和圖片，在中間新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記事本，小心翼翼地敲字。

閻淏知道顏兮跑開不想說的原因，指尖敲了敲杯子，“和秦朕有聯系嗎？”

何斯野視線落到閻淏臉上，聲音微冷，“沒有。”

“那就是有，”閻淏嚼着口香糖收餐盒，“麻煩讓他告訴他後媽一聲，他親兒子現在是一名人民警察。”

顏兮敲完字擡頭，看着閻淏嚼口香糖的嘴，“啊呀”了一聲，特別善意地認真提醒，“警察同志，你知道經常嚼口香糖會放屁嗎？”

閻淏：“……”

一起吃過晚飯後，閻淏自己開車走了，何斯野送顏兮回她小姨家。

車上時，何斯野基本沒怎麽說話，顏兮也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不說話。

顏兮還是很會看人臉色的，看出何斯野和閻淏的互相厭煩，也看出此時何斯野非常不悅。

輪廓分明的側臉繃得很緊，開車打方向盤的手臂也很用力，繃出了完美的肌肉線條，窗外霓虹在他臉上落下一束束色彩不同而暗的光，車裏的氣氛都很壓抑。

顏兮試探地碰了碰他臉，“小野哥？”

何斯野餘光睨她一眼，沒說話。

有點像回到很多年以前、顏兮特別不受何斯野待見的那段時間，她說話小心翼翼的，何斯野還愛答不理的。

顏兮從包裏拿出一塊糖，撕掉塑紙，遞到他嘴邊，拿他當小孩哄着，“要不要吃塊糖？”

何斯野還是那副愛理不理的冷漠模樣，顏兮一轉手，糖塞進自己嘴裏，糖塊很大，顏兮鼓着半邊嘴含糊不清地說：“我和閻淏的再遇，你想聽這個是吧。”

何斯野稍踩了剎車，車速慢下來，等她的回答。

顏兮又慢悠悠道：“就是不想告訴你，誰讓你晚回來兩個月，我很記仇的。”

“……”

何斯野送顏兮到樓門口，等顏兮剛一下車，他就一腳油門踩到底走了。

顏兮站在原地回頭看他的車尾巴，心說這算不算第一次吵架呢，算的話，她得記一筆，實在太難得。

不過好像也沒吵起來，那就算是何總的單方面冷戰吧。

但是又有點怕何斯野氣大傷身，顏兮想了想又覺得，她好像應該寵寵他。

于是發了條微信給何斯野，“何總，多喝熱水。”

發完顏兮就笑了，莫名心情特別好。

顏兮收好手機回家，田薇正在換被罩，看她笑得一臉蕩漾的回來，田薇皺了眉，“你這是去拍戲還是去談戀愛了？”

顏兮一本正經糾正，“小姨，我現在是單身貴族，沒戀愛呢。”

她過去幫田薇換被罩，田薇用屁股撞開她，“好不容易這麽早回來，去洗洗早點睡。”

顏兮不想洗也不想睡，臉上還挂着笑，本來挺乖的孩子，笑容莫名欠欠兒的蕩漾。

田薇心底一沉，“寶貝，你和何斯野是不是開房……”

顏兮臉一紅，“哪有，你想什麽呢，你，你別亂想……”

顏兮這回自己就往房間跑，田薇在後面追着她唠叨，“寶貝你戀愛可以，但千萬要注意安全，你還小，萬一懷孕了可怎……”

顏兮飛快地關上門，把田薇的唠叨隔在門外。

注意安全什麽嘛，顏兮有點臉紅，還有點熱，為了禁止胡思亂想，她趕緊拿了浴巾去浴室洗澡。

等她快洗完澡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不應該出現的聲音。

像是什麽落地，又像是碰到了椅子。

顏兮深呼吸緊張起來，“小姨？是你進來了嗎？”

“小姨？”

浴室外沒人應答。

顏兮飛快地擦了身子，圍上浴巾，拎起浴室裏的拖布，緩慢小心地推開門，探頭往外看。

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背影。

“……”

男人轉過來，對她溫柔微笑。

“……”

“寶貝，我覺得你最近，”男人話說得緩慢，“膽子好像變大了。”

“……”

顏兮“砰”一聲關上浴室門，在裏面瑟瑟發抖。

男人走向浴室，懶洋洋地倚着浴室門，懶洋洋地解着襯衫扣，一顆又一顆，“我現在特別好奇，你的膽子能有多大。”

顏兮在浴室裏抱着膝蓋蹲下，聲音細小如蚊，“小野哥，我覺得你現在，有點兒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