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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夏宮門口停着不少仙雲,說明能夠走進問道宮的人,要麽天賦異禀,要麽是非富即貴的弟子。

門口有一只巨大的銅獅子,銅師盯着薛錯看了會兒,拍了拍腳下的銅骰子,骰子咕嚕嚕翻到一點,它示意薛錯通過。

“走乙路。”

後面的弟子運氣好投擲到六點,分得甲路,看來他和小雲可能分不到一起。

薛錯略有新奇,穿過門口的符箓陣法。

符箓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有幾分遠古符箓的道韻,和娘娘教給他的那本《神降書》很像。

路上乙等弟子也有,但人數卻不多,丙等弟子一個也沒有,薛錯也沒有看到孔雲。

他擡起頭,一座座石龍柱子作為陣眼,屹立在大廳中,仔細看,石龍似乎還會動。

此處也是修士通過芥子術縫進來的空間,內裏比屋外大得多,是一整片空曠,雜草旺盛的野地。

野地盡頭的符箓閃着淡金色的光芒,緩慢地流轉着。

四周散落一地的石像,那些石像大多數身軀殘敗,有種莫名的道韻,一絲絲道韻組合在一起,形成了極為壯觀的道象。

有風火雷雲,山川河流,但大多數道象只是殘景,它們人為構成了一片适合感悟,參道的空間。

此時一尊巨大的神像頭顱上,坐着一個群星捧月的黃袍少年郎。

他儀容出衆,冷若冰霜,沒有一絲凡塵俗氣,仿佛高山白雪,冰中雪蓮。他手中有一串佛珠,平淡道:“符修?我知道了,等切磋時,我會出手。”

少年合目修道,周身道韻如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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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繞着他的修士恭維道:“奚陶師兄在這裏,一定能正一正這股不正之風,我已經聽說,如今問道宮興起一股符修熱潮,更有人自發組織道學,亂我道統,這如何能忍?”

“天一門欺負我太一派的人,我等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聽說那小子會一些旁門左道之術,恐怕不好對付。”

說話的修士見身邊站着一個小孩,那小孩白白胖胖,生的可愛,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片,端詳片刻,放回石像的眼眸。

小娃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臉上笑盈盈的湊熱鬧:“幾位道兄在說什麽?”

他一笑起來,如同春花爛漫,讓人心生親切。

那修士心生好感,回答:“我們在說昨日論道臺,白師姐惜敗天一門妖童,我等今日要來會一會他。”

“會他,為什麽?”

為什麽?

修士正待回答。

石像上的黃袍少年卻睜開了眼:“壞我道統,亂我道音,數罪并罰。”

薛錯皺眉,這時忽然聽到有人道:“昨日仙門大師姐輸了不認賬,今日你們又要涮薛師兄。”

另一個盤腿打坐的少年說:“诶,此言差矣,太一派仙門大宗,怎麽會幹如此不要臉的……哦,原來昨天剛幹了,失敬,失敬。”

招呼薛錯的修士勃然大怒:“你們找死!”

那二人卻不怕他,各自走近。

其中一人姓祝,叫祝小游,面容平凡,身穿雪青色道袍,出身凡民,整個人樸實無華:“林隐道友,你怎麽惹惱了這幾位道兄?”

林隐同是乙等弟子,他五官精致,皮膚白皙如玉,道韻坦蕩正氣,疑惑道:“難道是我把他們做過的事又講了一遍?”

“你!”

修士氣的跳腳,但是打不過祝小游和林隐,顯得色厲內茬:“奚陶師兄在此,你二人怎麽敢放肆!”

祝小游心下好笑,對上奚陶的視線,心裏一突,咂摸:從沒沒見過,但很強。

這一屆新弟子中藏龍卧虎啊!

奚陶道:“爾等認為,薛錯之流是道術正統嗎?”

祝小游十分稀奇,薛錯也聽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從儲物戒中摸出一小袋零嘴,一邊看熱鬧一邊聽。

祝小游見奚陶态度雖孤傲,但目光平和,隐隐有交流之意,便說:“有什麽不好?道術正統一定在問道宮?把天下道法分上下九等,上等人學上等法術,下等人學下等法術,還要我感恩戴德,豈不是好笑?”

奚陶聽完,默默起身,沒有絲毫急迫的意味,仿佛每一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薛錯所傳之法為何法?”

祝小游語氣一澀,顯然他并不知道。

奚陶也沒有趁機嘲笑祝小游,而是說:“他在雲頭布道,說的是道無分上下,無分前後,無分天地,無分虛實。”

祝小游若有所思,沒覺得有什麽問題:“這有什麽錯?”

奚陶:“……”

那種眼神,讓祝小游聯想到自己看到一頭嚼牡丹的牛。

奚陶說:“他是千年難遇的天才,注定飛升,這是天神境修士感悟時,最初獲得的道思。”

“普通修士若是按部就班,一步步提升心境,有機遇突破天神境,自然會有所感悟,但一個沒有天分,芸芸草芥修煉了這條道,無異于偃苗助長,害人害己。”

祝小游瞪大眼睛:“啥?”

奚陶輕輕皺眉,撥弄了一下佛珠:“我的意思是,他布的道太精深,普通弟子聽了容易走火入魔。”

“而他帶起符修之道,人人争相競學。”

“但除非有他那樣卓絕的天賦,否則很多修士終其一生都難以再突破。”

“薛錯,不該亂了一般修士的道統,道心,讓他們得窺大道,卻終生無緣寸近。”

“以至于心态失衡,步入歧途。”

衆修士聽完瞠目結舌,奚陶還毫不自知,掃了一圈衆人,冷淡但不失禮貌:“比如說這裏在座的各位。”

原本叫嚣得很厲害的那個修士臉色一白,然後一黑,捂住心髒,感覺身中萬劍。

林隐嘴角抽了抽,靠近祝小游:“哥,咱倆是不是出錯頭了?這是對薛師兄不敬?”

祝小游深沉的扶住好友,差點痛苦面具,他昨天心血來潮想學,試了試最簡單的符箓,嗯,只畫出一坨狗屎。

“你先別說話,我現在心裏好堵得慌。”

薛錯更是吓掉了小零食,他拍掉手上的碎渣,讷讷:“這位道友,我感覺并非如此。”

奚陶的目光很純淨,他伸手微托,十分有禮貌的給了個請的手勢:“哦?道友認為我哪裏說的不妥,請直言”

薛錯眉頭緊皺,抓耳撓腮:“……他其實沒那麽厲害,他所悟的道,并無你說的那麽高深,并非不能學。”

奚陶微微皺眉,轉了轉佛珠,心裏終究是有些失望:“你不懂他,等下遇到他,我出手時,你就會明白。”

“我曾與劍仙弟子顧如誨切磋過,我與顧如誨勢均力敵,所以我有自信能在薛錯手下走過十招。”

祝小游腦子已經不清醒了:“你不是來找薛師兄他決鬥的嗎?!”

奚陶嗯了聲,疑惑看向衆人,見他們滿臉古怪,不由道:“我是來要他好看,證明他有多強,以絕爾等争相模仿跟風之心,。”

祝小游心中大為震撼,這他娘的是什麽大慈大悲的男菩薩!

以及,要他好看是純字面的好看嗎?

和劍仙弟子五五開,這個男菩薩還他娘在同輩弟子中深不可測,實力強的離譜?!

祝小游:“……”

衆修士:“……”

薛錯埋頭縮手,腼腆得像石頭,不敢動,不敢動。

這時,天空中突然傳來铛的一聲。

衆修士紛紛擡起頭,之間朱夏宮中的石龍柱子紛紛睜眼,一條條肌肉虬結,氣息強大的石龍蘇醒,嘩啦啦的鐵鏈子纏繞在石龍身上,對着弟子們虎視眈眈。

“衆弟子。”

恢宏的道音如雷貫耳,帶來劇烈的罡風。

有修士道:“仙人在頭頂!”

薛錯頭發嘩啦啦飛起來,情不自禁的捂住耳朵,朱夏宮的頭頂,一位邋遢道人倚雲而坐,臉色詫紅。

他打了個酒嗝,撓撓腳丫,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一臉迷醉。

說仙人的那個弟子腳下打跌,差點摔倒。

那道人背後鑽出一顆巨大的石龍腦袋,親昵的蹭了蹭他,道人用手撓了撓龍的下巴。

石龍迷醉的眯起眼睛。

邋遢道人道:“吾乃方龍洗,號戒酒道人,乃是朱夏宮現任道師,此處叫萬神境,待會我會開啓陣法。”

他豎起一根手指,懶洋洋:“每日準許你們在萬神境悟道兩個時辰,能學到什麽,看你們自己的本事。”

有弟子吃驚道:“兩個時辰!打個坐都需要三個時辰,這如何使得?!”

方龍洗聞言看了他一眼,拍拍龍頭,随意道:“那好吧,就準許悟道三個時辰。”

弟子面色一喜,躬身謝過,其他人見狀蠢蠢欲動,紛紛提出要求,那邋遢道人極好說話,都一一準許了。

唯有薛錯,祝小游,林隐,奚陶四人不為所動,那道人往嘴巴裏倒了口酒,沒倒出來,他失望的咂摸咂摸葫蘆嘴,狠狠地嘬了一口。

薛錯抽了抽嘴角。

方龍洗唉了聲,低頭往下看:“你們四個人不想多學一會兒嗎?”

四人各有所思,俱整齊劃一的搖搖頭。

方龍洗道:“薛錯?你呢不加幾個時辰麽?”

誰?!

衆人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前排那個小孩,薛錯頓時感覺如芒在背,其中有幾道目光格外炙熱,他根本不敢回頭。

薛錯瞪大眼睛,頭皮發麻,不知道這邋遢道人如何會認識他,他連連搖頭:“不了不了。”

方龍洗哦了聲,不在意的摸了摸石龍的頭,取下腳上黑黢黢的破鞋,往天上一扔。

天空頓時一黑,薛錯感覺自己掉到了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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