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Chapter14

Chapter 14

詭谲壯麗的雲海将太陽完全遮蔽，天空從蔚藍轉為灰白，周圍的建築物上都籠罩上了一層淺淡的陰影。

“我知道了。”泷谷由佳緊了緊懷中的紙袋，又一次向後退了兩步，鄭重其事的揚起臉向相良告別，“要上課了，我先走了。”說完，她拔腿就跑，生怕相良又有什麽越矩的動作。

相良望着那個倉皇而逃的背影，愉快的吹了個口哨：“走。”他環顧左右，向着已經石化的小弟們招呼道。

當泷谷由佳重新出現在教室門口，數十道目光像是探照燈般直勾勾的射向她，就連本在講臺上喋喋不休的瓊木老師也流露出了癡呆的表情。

原來她是這樣的泷谷同學！外表文靜內心火辣的不良少女，竟然和開久的不良當衆熱吻？

一種無處遁形的忐忑感在泷谷由佳的身體中蔓延開來，她回到座位上，将紙袋胡亂地塞進了課桌：“這個是他們托我轉交給你的。”

泷谷由佳将信遞給竹口徹子，然後握着筆，本想繼續算出那道尚未解開的難題，那堆繁瑣的公式卻攪得她心煩意亂：“不寫了。”

她在紙上胡亂的塗鴉着，口中卻在不滿的嘟囔着：“他憑什麽管我會不會談戀愛？不就是欺負我性格好嗎？明天我就讓小由去開久揍得他屁滾尿流。”

一個小紙團從空氣中劃過，直直的砸到了泷谷由佳的頭上。她轉過頭，只見到三橋貴志指了指地上的紙團，然後他欲蓋彌彰的輕咳了一聲。

“真刺激啊，小由佳。你竟然和那個金毛當着那麽多人，就開始親熱了。”

泷谷由佳重新将紙條揉成團，狠狠地擲到了三橋貴志的桌上。三橋展開紙條，上面只寫了一句話——“你怕是瞎了，才會覺得我和他在親熱。”

事實證明，除了兩位當事人，其他人可能都選擇性的失明了。抱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整個學校裏都開始傳言:瓊木老師班裏的學生在和開久的不良談戀愛。

而竹口徹子單單瞄了眼空白的信封，眉頭便開始微微聚攏。她猶豫的展開了信，卻在看到末尾的署名時，表情終于舒展了開來：“片桐智司。”

她情不自禁的的輕念這個名字，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那張堅毅的臉龐，還有在和她說話時，他耳邊泛起的可疑的紅暈。

“徹子，徹子。”佐川直也伸長了脖子，試圖看清楚信紙上的內容，“上面寫的什麽？”

Advertisement

“關你什麽事！”竹口徹子将信紙重新對折好，十分珍視的将信夾進書裏，嘴邊的笑容早已出賣了她的心情，“由佳，片桐君竟然和我寫了情書。”她壓低聲音，和泷谷由佳分享着自己的喜悅。

泷谷由佳将草稿本丢進抽屜，換出了數學教材：“真的是情書嗎？”她微抿起嘴唇，露出一副思考的姿态：“如果是片桐君的話，他除了冷淡了一點，貌似還是個不錯的人吧。”

她自顧自的得出了結論：“至少比起那個卑鄙無恥還随便調戲女生的相良，片桐絕對算得上是個好人。”

“由佳，你和那個相良是在談戀愛嗎？我看到……”竹口徹子聽到她又一次提起相良，八卦之魂再次熊熊燃燒了起來。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泷谷由佳立刻打斷了。

“怎麽可能，我怎麽會和他談戀愛？我們就是一般朋友而已。不，連朋友都不算。”泷谷由佳堅定的否決着她和相良的關系，卻又做賊心虛般的将裝着相良衣服的紙袋往抽屜裏使勁推了推。

竹口徹子不以為然，她從筆記本上鄭重的撕下一張色彩鮮豔的紙張，将它在桌上撫平：“你就嘴硬吧，我看你們兩個明明就有問題。”

“你要給片桐回信嗎？”泷谷由佳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她探頭望去，竹口徹子已經在紙上寫下了“片桐君親啓”。

竹口徹子點點頭，語調輕快:“我覺得我可以嘗試着先了解一下片桐君，他的羞澀倒是讓人覺得很可愛呢。”

她打心底裏感激片桐智司在巷口呵斥住了那兩個對她動手動腳的不良。何況，傳聞中五大三粗的兇惡開久的頭頭，看起來也不過是個身形高大的純情小男生。

兩個女孩悄聲細語的交談争論着，絲毫沒有留意到坐在她們後方的佐川直也。他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裏，光線變得黯淡了下去：那個令千葉不良們都聞風喪膽的片桐智司，竟然在追求他暗戀了很久的竹口徹子？

傍晚回到家後，泷谷由佳随意地将紙袋裏的衣服倒進水盆裏。銀白色的制服外套在水中一分分沉了下去，顏色加深，成了暗淡的深灰色。

泷谷由佳将洗衣液倒在衣服上，然後敷衍的将衣服揉搓了幾下，便撈了出來：“真是的，明明很幹淨，哪裏髒了？”她抱怨道，又将T恤丢進了水裏，用同樣的手法把它也洗淨擰幹。

“這該死的相良。”泷谷由佳喃喃道。她趴在窗戶上，看着庭院裏搭在細麻繩上的衣服，正在迎着風輕輕晃動。

任誰也不會想到，向來被父親和兄長捧在掌心裏的泷谷由佳，第一次做家務，竟然會是幫她最讨厭的男生洗衣服。一想到這些，她就懊惱不已：“明天一定要讓暴躁的小由揍他！一定！”她再次立誓。

第二天清晨，泷谷由佳睜開眼睛，便看到了桌上那兩件被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她感覺頭疼欲裂:相良的衣服，難道是奶奶幫忙收回來的？

像是在印證她的猜想一般，餐桌上，中康惠美将牛奶倒在了泷谷由佳面前的杯子裏，輕聲細語的詢問道：“你昨天幫小乖洗衣服了？”

雖然開久制服有很多，但是裏面搭配着軍綠色的迷彩短袖的人，卻只有相良一個。

“小乖？叫他小壞才對！”泷谷由佳忿忿的拿叉子戳起煎蛋，一口咬掉了大半，她邊咀嚼邊口齒含糊的抱怨着，“真不明白奶奶你為什麽這麽喜歡他，我這輩子都不會對他改觀的！”她的語氣裏帶着不由分說的堅定。

中康惠美笑着搖搖頭，絲毫不把泷谷由佳的賭氣放在心上。

蕭條的秋風在街道上席卷而過，樹上的樹葉飄落了下來。

有一片枯黃的落葉直接粘上了泷谷由佳的頭發，她伸手摸了半天也沒能将它完全扯下來：“嘶～”她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頭發。

泷谷由佳停下了腳步，站在書店的櫥窗前，這才将樹葉從頭發上撥弄了下來。

然而在下一秒鐘，她的視線就被櫥窗裏擺放着的那本厚重的《雷諾阿畫集》所吸引——那是幸村精市最想買的書籍，不過，它似乎已經停止發售很久了。

“由佳姐好！”齊刷刷的少年聲音從泷谷由佳的身後響起，她吓得險些将提包扔在地上。

泷谷由佳轉過身，只看到一隊開久的不良正朝着她的方向微微低頭，态度頗為恭敬。

分明在前兩天還恨不得對她趕盡殺絕的開久不良，如今卻突然對她畢恭畢敬。任憑泷谷由佳擁有一顆再強大的心髒，她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這樣的轉變。

“你，你們神經病吧！”泷谷由佳扔下這樣一句話，就急匆匆地跑進了書店，生怕在此地惹人注目而引起更多的誤會。

留下開久的不良們在原地面面相觑：難道他們二把手的女朋友害羞了？不應該啊，昨天兩人在校門口不是吻得很纏綿嗎？

泷谷由佳坐在位置上，手指摩挲着《雷諾阿畫集》的冰涼封面：既然決定了去看比賽，那就把這本書送給幸村精市吧。

她的嘴角泛起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摒棄國中的那些不愉快，她和幸村現在應該也算是朋友了。

“由佳，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竹口徹子剛進教室，就蹲在了泷谷由佳的桌旁，滿懷期待的望着她，

“嗯？怎麽了？”泷谷由佳回過神，挪開身子示意竹口徹子先坐進去。

竹口徹子坐回位置上，從提包裏掏出一封系着粉色蝴蝶結的信，緊接着又掏出一個天藍色的飯盒：“你今天不是要去開久嗎？可不可以把回信和我做的愛心便當帶給片桐君。”

她又很快的補充道：“當然了，如果不行，我就和你一起去開久。”

泷谷由佳掃了眼桌面上擺着的東西，又望向表情有些羞澀的竹口徹子，重重的點了點頭：“沒問題，我幫你帶過去。”

她還準備借着送衣服的契機去痛扁相良一番，讓徹子和她一起去開久，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與開久高中只有一街之隔的小賣店裏，泷谷由佳趴在透明的陳列櫃上，猶豫不決：“買哪一包好呢？”她自言自語着，微微蹙起的眉心表示出了她此時正頗為苦惱。

“小妹妹，你會抽煙嗎？”店主是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青年人，雖然面容猙獰，他的态度卻是出奇的好。他看着這個已經在陳列櫃上趴了十多分鐘的女孩，終于開口詢問道。

泷谷由佳搖搖頭以示回答，然後繼續對着陳列櫃發愁：“我想要叼着煙去闖開久，這樣的話，那群不良一定會被我吓住了。”

根據她以往的經驗，如果要進鈴蘭，開久這類不良雲集的學校。将自己打扮的越像不良少女，她自己也就越安全。

然而她不知道，她早已成了令開久不良們聞風喪膽的女魔頭——電暈智司，痛扁相良，甚至還敢和他們那個兇殘的二把手談戀愛。

“這樣啊。”店主恍然大悟的口吻裏，還帶着幾分被刻意壓低的笑意，“那你可以試試這個。”他将一盒包裝精美的煙遞給泷谷由佳。

看着包裝盒上的字，泷谷由佳的眼睛裏閃着歡欣雀躍的光芒：“是巧克力呀。”

店主笑着點點頭:“香煙形狀的巧克力，不仔細看，沒有人會察覺到的。”

開久的廢棄的教學樓後，不良們正湊在一起讨論着什麽。當泷谷由佳出現時，他們瞬間噤了聲。

“我來給你送衣服。”泷谷由佳将手提袋毫不留情的砸進相良的懷裏。

原本俯仰在破沙發上的相良吃痛地皺起眉：“該死，你知不知道很疼的！”他将手提袋塞到身後，“你竟然還抽煙？”他這時才留意到，泷谷由佳的口裏叼着一支煙。

泷谷由佳冷哼一聲，極力模仿着記憶裏的泷谷源治。她用纖長的手指夾住香煙，圓潤的大眼睛微眯起來，流露出了一副極為享受的姿态：“我當然吸煙。吸煙，喝酒，打架，我也是樣樣精通。”

“是嗎？”相比于已經驚呆的衆人，相良很顯然已經發現了端倪。

他慵懶地從沙發中坐起身，一步步走到泷谷由佳面前：“究竟你是個傻子，還是想要把我當傻子？”

相良伸手奪下泷谷由佳指間的煙，他促狹一笑：“煙還沒點燃，你表情就那麽享受？”

他将那支巧克力煙拿在手中端詳了一番，然後輕車熟路的剝掉了它的包裝紙，調笑道：“泷谷由佳，沒看出來，你也是個演技派啊。”

“哼。”泷谷由佳撇過頭，不再理會相良，極力掩飾着自己被戳穿的尴尬。

她将提包中的便當和信遞給了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的片桐智司:“這兩個東西，都是徹子要我帶給你的。”

片桐智司驚喜的擡起頭，嘴角自然而然的彎了起來，可想起了空地上的小弟們，于是瞬間又隐去了嘴邊的笑意：“謝謝。”

泷谷由佳暗自腹诽：因為是開久的老大，所以就要一直這樣端着一副架子嗎？這個片桐智司，心裏應該已經樂開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