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玉鏡

第25章 玉鏡

翌日清晨, 江頌月被風穿過假山洞穴帶起的低吼聲吵醒,睜眼看見陌生環境與鋪天蓋地的喜慶顏色,懵了一下, 才記起自己已經成了親,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絲淡淡的落寞與哀愁。

這種情緒只存留了一瞬,接着想起了聞人驚闕,她那好脾氣、對她百般遷就、容易被欺負的瞎眼夫君。

江頌月想翻身尋人,剛使上勁兒,被腰上環着的手臂箍住了。

是了, 是聞人驚闕。

他外表不顯,實際力氣大的很, 當初在山林裏能背着她走很遠不見疲累,昨晚更是一只手就能将她的腰提起。

哎, 但願聞人驚闕不要提起昨夜那丢臉的事。

江頌月心中祈禱着, 去摸腰上的手, 肩膀因此後仰,靠在了一個火熱胸膛上。

大清早的,還沒打照面, 她就先紅了臉。

也不知道聞人驚闕是什麽時候離她這樣近的,腰上的手也不知何時摟上來的。

不是說不行, 江頌月只是覺得陌生,她上回被人摟着睡, 還是祖父去世時,祖母怕她做噩夢,摟着她哄了一晚上。

都是六年前的事了。

江頌月在心中感嘆了下, 抓着聞人驚闕的手想把它擡起來,這回剛用力, 那只手反握了過來,橫着的手臂收緊,将她緊密地拖拽了懷中。

江頌被這突然的貼上的結實胸膛吓了一跳,腰背一繃,手上的勁兒大了些。

下一刻,箍住她的手臂放松。

“……頌月?”帶着惺忪睡意的聲音響在腦後。

江頌月含胸蜷縮着,喉嚨裏含糊其辭地“嗯”了一聲。

怎麽睡夢中的聞人驚闕與清醒的他相差這麽多?沒半點溫潤公子的模樣。

她剛睡醒,腦袋有點暈沉,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沒放在心上。

榻上有稍許的沉寂,之後聞人驚闕一言不發地将手臂抽回。

江頌月紅着張臉,佯裝無事地坐起來,第一件事是整理松散的寝衣。

将領口掩緊了,她本想回頭照看聞人驚闕的,意外瞧見枕下的小人書,心尖一燙,臨時改成了藏書。

得在侍婢們進來之前藏起。

“我去拿衣裳。”她尋了個借口,拿着圖冊頭也不回地去了衣櫥那邊。

藏好書,她像模像樣地找起衣物。

她的好找,今日要去見長輩,得儀容端莊,衣裳首飾都是提前備好的一整套。

聞人驚闕的就讓她棘手了。

她家都多少年沒有男人了,更不知道聞人驚闕該穿哪件、穿幾件,也沒人與她說過。

站在衣櫥前舉棋不定的時間裏,一道寒氣從外間的窗縫透進來,江頌月打了個哆嗦,意識到今日是非一般的冷。

“咳咳。”聞人驚闕在這時咳了起來。

江頌月忙往床榻邊去,“又着涼了?”

“有些冷。”

“剛起床穿的少,是會冷……”江頌月過了垂簾看清他的模樣,沒完的話卡住了。

經過昨夜的接觸,她新知道許多關于聞人驚闕的事情,例如他力氣大、身上很熱、手臂很沉,以及他偏白的膚色。

以前的他是什麽樣,江頌月不知道。

她只知道聞人驚闕這兩年在大理寺任職,負責查案審訊,時有外出,但遠不像武将那般遭受風吹日曬。

許是因為這個,他比尋常的粗糙男人白一些,加上溫和的性情與文雅氣質,看着完全就是個身形颀長的玉面書生。

假使他膚色加深一些,行為粗魯些,再配上這身份和官位,就該讓人畏懼了。

但此時顯然不是。

聞人驚闕身着松垮的寝衣,昨夜被江頌月扯開的衣襟是他自己系上的,很是淩亂,露出許多肌膚。

江頌月望着他半露胸膛上隐約的肌肉,跟着他咳起來。

他不是個文人嗎?

“着涼了?”聞人驚闕關懷。

“沒,嗆着了……”江頌月應付過去,頓了頓,道,“你先坐着,我去喝點水,再喊人進來給你找衣裳。”

聲音輕巧,眉眼卻皺得厲害。

真是要命,提來幹淨衣裳江頌月才想起一件事,她要怎麽更衣?

都是夫妻了,當着夫君的面更衣多正常啊,而且他又看不見。

可江頌月心理上有點過不去。

掐着手指頭算來,加上昨夜,她與聞人驚闕面對面的次數也不超過五根手指頭……就是面對這樣的姑娘家,羞澀拘謹也是會有的啊。

成親前,她怎麽就沒想過這事呢?

江頌月苦惱了會兒,偷看聞人驚闕兩眼,有了主意。

她可以将挂了一夜的床幔放下來。

只要不弄出聲響,聞人驚闕就不會知曉,她快些換了衣裳,重新把床幔攏起就是了。

如她所料,無聲做完這一切,江頌月背對着床榻,解起寝衣。

聞人驚闕将她的行為看在眼中,但并未意會到新婚妻子的用意,他着實好奇江頌月要背着他在做什麽,想了想,掀開寝被,朝床幔伸手。

左右他看不見,做出什麽事,都很合理。

“床幔怎麽……”聞人驚闕說話時,手指勾開床幔,沒有任何準備,驟然看見錦緞寝衣從圓潤肩頭滑下。

精致如玉的蝴蝶骨只露出一半,另一半被緊束着的貼身小衣遮擋,只有隐約的輪廓。

被祖父用毒蛇利刃試探,聞人驚闕都未曾露出半點破綻,可在這一刻,他卡殼了。

而江頌月受到驚吓,本能地摟着褪了一半的寝衣回望,身前未能遮住的瑩潤肌膚與赤紅的貼身小衣映入聞人驚闕眼中。

他能清楚看見小衣上露出的連理枝的繡紋,就在柔膩隆起的上方。

聞人驚闕眼皮猛地一跳,捂着胸口開口:“……咳咳……”

連咳數聲,他止住,繼續未完的話,“……床幔怎麽不勾起來?”

江頌月捂住身前,見他除了咳嗽沒別的反應,驚吓的心恢複過來,語氣不穩道:“興許、興許是玉鈎松動了吧?我來挂。”

聞人驚闕沒掀開床幔前,江頌月覺得在一個男人面前寬衣解帶,她做不到。

意外被看見後,她發覺這事不難。

還是那句話,聞人驚闕又看不見。

江頌月緩緩松開護在胸前的雙臂,走到床榻旁,擡起兩手去攏床幔。

上半身正對着榻邊的聞人驚闕,小衣上的精美繡紋盡數暴露在他眼前,連同那被撐起的飽滿弧度,一覽無餘。

聞人驚闕:“……”

大清早的,待會兒還要去見長輩……

他合上眼,将剛掀開的寝被重新蓋了回去。

江頌月對此一無所知,忍着因晨間涼氣或是心中的羞恥而蹿起的雞皮疙瘩,匆忙挂好床幔,迅速換上幹淨裏衣。

衣帶全部系好,她才敢換氣,然後抓着衣襟看聞人驚闕。

聞人驚闕按她的話坐着,寝衣已經攏起,手中不知從何處拿來了一捆竹簡,正在摸上面的刻痕。

江頌月對什麽竹簡之類的東西完全提不起興致,連問都沒問,拍拍面頰,高聲喊侍婢入內。

青桃等人已等候多時,端着清水巾帕進來,分別伺候二人洗漱。

侍婢大多是來服侍江頌月的,江老夫人早就叮囑過了,新婦第一日見長輩,從頭發絲到鞋底,不能出絲毫問題。

江頌月對此也很是慎重,一時疏忽了聞人驚闕,等梳好發髻一回頭,發現他已穿戴整齊,正悠閑地倚着軟榻飲茶。

袅袅熱氣環繞着他清俊的面容,甚是好看。

就是沒注意他的衣裳在哪兒換的……

早膳要去膳食廳,一大家子同用,所以二人只在房中簡單用糕點填了肚子。

收整好,将出門前最後一次檢查儀容,青桃趁別人不注意,湊到江頌月耳邊悄聲道:“去隔間獨自換的,說是自從看不見了之後都是這樣,早就熟練了。”

江頌月矜持地點了頭,再看聞人驚闕時,眉眼彎彎,要見長輩的緊張都消散了幾分。

她主動牽起聞人驚闕的手,引他出門。

這日依舊是晴日,可日光微弱,風很大,江頌月穿着朱紅綴金的豔麗衣裙,被風一吹,飄逸的衣擺就撲到聞人驚闕身上去了。

聞人驚闕有人領路,就未拿竹杖。

小兩口牽着手,衣袂翻飛,看着跟依偎在一起走路似的,別提多恩愛了。

青桃瞧得高興,特意攔着侍女們跟的遠了些。

身邊沒有別人了,江頌月就與聞人驚闕問起府中事。

“我自小跟着祖父,與父親很少見面,十五歲之後,祖父也很少管我了。所以不必緊張,給祖父、父親敬茶後,一塊兒用個早膳,咱們就能回來了。昨夜睡的晚,今晨起的早,正好回來補覺。”

江頌月沒法像他那麽坦蕩地提昨晚的事,假裝沒聽見最後一句,問:“其餘人呢?”

“有幾個槐江過來的叔公和同輩,三五年才見一次,不必在意。”

“大伯與大伯娘最近在為六妹的事發愁,沒心思管別的。三叔三嬸娘貌合心離,若是搭話,敷衍過去就成。”

“其餘的你都見過,三哥話少,三嫂有孕在身,性子溫和,六妹八妹你知道的,其餘的全是小輩,今日說不上話,以後再慢慢認。”

要見的本是一大家子,到了他口中,除了要敬茶的輔國公與大老爺,其餘人竟都不算什麽了。

江頌月自忖出身比不得這些人,尤其是那些出身高門的女眷,怕被為難,想多問些,被他這一說,不知道該往哪裏問了。

聞人驚闕又捏捏她的手心,道:“上面沒有婆母與祖母,沒有需要你伏低做小去侍奉的人,你只管照看好我就成。”

沒有婆母帶着認人,夫君又是個瞎的,江頌月寸步不離地照顧,完全說得過去。

她答應着,走了幾步,忽然想起談婚事時聞人驚闕說過的府中陰私,便把這事問了出來。

聞人驚闕腳步一頓,停下步子,面朝她道:“我失明之後,明面上無人為難,可暗地裏遭了些漠視與怠慢……有人想踩着我立威呢,等會兒你可得幫我撐住場面。”

這也沒說清楚是什麽陰私啊。

但他都這樣說了,江頌月定是要答應的,禮尚往來,她也提要求,“過幾日去我家,你也得在祖母跟前給我留面子。”

“那是自然。”

正說着,聽見有人清聲喊道:“玉鏡!”

國公府廣闊,兩人從凝光院出來,過了兩個園子兩個閣樓,這會兒正在湖邊走着。

江頌月聽見聲音轉頭,隔着假山與翠竹,模糊看見一個年輕男子,沒瞧清他是沖着哪個方向喊的。

她看向聞人驚闕,低聲問:“玉鏡是誰?哪個族親嗎?我怎麽沒聽說過你家有這個人。”

“你不知道?”聞人驚闕皺眉,随後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這話你可不許在人前問出,否則……”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嚴肅的口吻與江頌月說話,只說一半,未盡的話伴着意味深長的尾音消失,給人留下無限遐想。

江頌月心神一凜,從前聽說過的各種陰暗污穢的後宅故事閃現在腦中。

她直覺該把這事問清楚,“是這個名字不能提,還是這個人?可還有別的相關事情?你與我說清楚,省得哪日我不知情再說錯了話。”

聞人驚闕鎖着眉頭,欲言又止。

一看就是很嚴重的事。

江頌月心急,不及開口催他,假山對面的人走近了些,嗓音嘹亮道:“我遠遠瞧見兩個人往主院去,就猜是你們小兩口。玉鏡,這位就是懷恩縣主嗎?”

“是。”

聞人驚闕先沖着來人點頭,再俯首,貼近江頌月,低聲道:“頌月,你若是沖着旁人問玉鏡是誰,咱們夫妻可就鬧了天大的笑話。”

他話音帶笑,語氣低柔,聽得江頌月耳根發麻。

等他聲音徹底消失,江頌月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被吊起的心提在半空,半晌沒能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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