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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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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的日子比想象中容易,也比想象中難。

白天上課時還好,原本陳津南也不和隋陸在一個班,他和江祁坐前後桌,因為每天借江祁抄作業,經常能收到他的“報答”。

但最近這個“報答”好像有點太頻繁了。

課間,江祁出去瞎晃,順手把他的水杯帶走了,回來時除了接滿溫水的杯子之外,還拎了一兜零食,然後蹲在他旁邊,一樣一樣地塞進桌洞裏,最後是一包喔喔奶糖,直接放他手裏了。

陳津南問他是不是想預約一個學期的作業,江祁嚼着口香糖搖頭晃腦:“隋陸讓我給你接水,買零食,啧啧……”

不只江祁,還有其他發小,比如趙朋亮,他特意從隔壁班過來,問陳津南月考的英語成績,還把自己的考卷留下了,讓他照着改錯題。

晚上打電話時,他問隋陸:“你怎麽把江祁他們收買啦?”

“也不叫收買,”隋陸笑道,“走之前跟江祁打了場球,贏的人可以提一個要求。”

“那你贏江祁啦?好厲害!”

江祁天天鼓吹自己球技高超,上着課都要趁老師寫板書的空隙,站起來投個籃,陳津南以為他很難戰勝。

“你在新學校也打球嗎?”

“偶爾。這邊功課緊,上體育課也不怎麽玩。”

隋陸應該在一邊寫題一邊和他打電話,他聽到按動筆的聲音——隋陸思考的時候,會下意識按筆。

“哦,那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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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津南想問隋陸是怎麽收買的趙朋亮,還想知道他在新學校的所有事,可孟勤也急着用電話,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框,催促他快點講完。

陳津南覺得她可能快要和朱建覺結婚了,但他今天還沒找到機會和隋陸說這件事,孟勤站在旁邊聽着,他也不敢和隋陸講太親昵的話,只好磨磨蹭蹭地說了再見。

電話那頭,按動筆的咔噠聲停下,只剩下隋陸的聲音和氣息,流動在不穩定的電流中,平白無故多了幾分溫柔。

“南南。”

“晚安。”

……

隋陸剛轉學的那一個月,陳津南即便特別想見他,也只會在電話裏讓他不要回來,不要折騰,先适應新學校。

他一直忍着,不想表現得像個麻煩,最多就是舍不得挂電話。

兩個人還會趁家裏沒人時,在電話裏做親密的事。陳津南半夜夾着被子,聽隋陸自慰的聲音,自己把自己玩得很濕,還要被迫告訴隋陸,是雞巴先到高潮,還是下面的濕穴。

他回答完,翻了個身,手指還按着陰蒂,戀戀不舍地揉,一邊小聲問隋陸:“你好了嗎?”

隋陸嗓音低啞:“還沒有。”

又說:“我想親你。”

對性好奇又貪心的年紀,根本經不住誘惑。

隋陸的喘息聲越來越重,陳津南一邊聽着,一邊不受控制地肖想:他是不是快要射精了,他那個時候的表情會是什麽樣子……無邊無際的幻想讓他也跟着陷入性高潮前的空白,仿佛在和隋陸分享同一份快感。

陰蒂被他揉得有些發疼,零星痛感混在潮水般的快樂裏,像一劑催化。他不知所措,手指卻還在誠實地揪着那顆硬豆,除此之外,找隋陸索要安全感,是他在此種情形下的本能。

他對着話筒輕哼:“嗯、嗯,怎麽辦,我又要那個……”

然後他聽到隋陸發出一聲嘶啞的呻吟,知道他開始射精了,這個認知仿佛給了他最後一記助推,帶他攀上了高潮。

他自己不會察覺到,他在這樣模糊的親密關系中,一點點被催到了半熟。這種半熟是病态的,是不平均的,僅僅表面熟透,內裏卻藏着發澀的果肉。就像他和隋陸的關系,身體先靠近了,靠到最近了,做了彼此的夜港,但兩顆心之間還是差那麽一點,有些話沒有說出來,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隋陸想周末趕回長灣,被連續拒絕幾次後,半開玩笑地問他:“南南,你是不是不想我?”

“想……”陳津南支支吾吾,“但也、但也沒有特別想,你不用回來的。”

好在熬過九月份就是國慶假期,他們理所當然要見面。

江祁打工賺了錢,把去年國慶他們在鼓樓大街拍的合影洗出來了,照片上的人一人一張,陳津南暫時替隋陸保管他的那張。

照片上的隋陸特別好看。

他皮膚白,身段挺拔,瘦,但不幹巴,生在剛剛好的範圍,适合穿牛仔褲,搭配淺色上衣,比如白色、淺藍色、米杏色……但好像也沒有他穿着不好看的衣服。

陳津南托着下巴,一邊和隋陸講話,一邊用指尖摩挲着照片:“我想吃米花糖了,還有玉米棍兒……”

他只是随口一說,其實心思全被照片上的隋陸吸引,但在隋陸聽來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他事無巨細地問陳津南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晚上都吃了什麽,為什麽這個時間肚子餓。确認完以上事宜,他接着問:“還想吃什麽?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

“巧克力要嗎?”

陳津南:“什麽都不要,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炒貨店買。”

大院門口的炒貨店裏,除了賣幹果和散稱零嘴,還有個轟隆隆的機器,一股腦地往外出玉米棍兒。玉米棍兒是用苞米做的,也叫炮筒,蓬松脆口,味道微甜。小時候,大人總說這玩意不能吃多了,因為裏面有鉛,小孩吃多了會變笨,但大人沒關系。

油田大院的孩子,都是泡在這家炒貨店長大的,老板對小孩子極好,一張毛票就能換幾口甜。

“你今天穿的是什麽啊?”陳津南話鋒一轉。

“嗯?”隋陸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愣了下才答:“校服。”

他剛放學到家不久,還沒來得及換衣服。

“新學校的校服比油田的好看嗎?”

“差不多,都是藍色。我選錯碼數了,褲子有點短。”

“你肯定又長高了……”陳津南掀了掀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背心,羨慕地說,“你現在穿多大碼啦?”

“185碼應該能合适吧。”

陳津南“唔”了一聲,躺倒在沙發上,電話線随着他的動作被抻到最長。他繼續問:“那你校服外套裏面,穿的是什麽啊?”

隋陸頓了頓,遲疑道:“……短袖校服?”

“啊——”陳津南失望地拖長聲音,一翻身,電話被他從小桌上拽了下來,叮鈴哐啷一通響。

等他重新接好電話,聽到隋陸在笑。

他也笑,覺得自己剛剛好像問了一堆廢話。

也不知道是誰先停下來的,一時間,兩邊都只剩下靜靜的呼吸聲。陳津南用手指繞着電話線玩,指腹被勒得充血發麻時,他聽到隋陸說:“我想你了,南南。”

指腹一跳一跳的,酥麻的感覺傳遍全身,心髒在胸腔裏撞個不停,頻率不由他控制了,全被隋陸牽動。

電話斷了,他還貼着被自己體溫烘熱的聽筒,心想,要是打電話能看到對面人的樣子就好了。

随着第一場秋雨落下,氣溫驟降,2000年行至秋冬季,新世紀也不遠了。

人們迎接千禧年,迎接新世紀,慶典一場接着一場,将熱烈的期望宣之于口,仿佛在一刻不停、幾近貪婪地對未來下注。

既是賭注,就必然有落空的概率,這一年的長灣似乎總不安生,大事小事頻發。

“國富新世紀”度假村已經停工兩個多月了,聽說正在打官司,涉及到貪污、洗錢、偷渡等等,實情至今沒有被披露出來。這座以新世紀冠名,還沒建成就被定為長灣标志建築的度假村,顯然沒能撐得起這些名頭。

吊車靜止在漆黑的夜空中,只有同樣置身死寂的腳手架作陪,本應圓滿的一輪月卻隐入雲霧,不見蹤影。

中秋節,孟勤難得調班休息,在家看着工資條,嘆氣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年油田的效益特別差,連醫院都受影響……”

“南南明年就考大學了,媽得多準備些錢才行。”

話頭一起,便是愁不完的事,孟瑾一邊給陳津南削蘋果,一邊念叨着:“高考之前,還得上醫院看看你的身體,開個證明,到時候就不走集體體檢了……”

孟瑾是個很好的母親,丈夫因公去世後,生活的擔子都落到她一個人肩上,更別說這個“公”至今還沒有給她一個說法,只說是有規矩,要保密。

十多年了,她的那份心早就死得差不多了,不想再追究,讓傷疤裂開,從頭疼一次。

孟勤工作忙,平時管陳津南不多,并非是她不稱職,只是擔子太沉,她沒有太多心力去關心陳津南生活上的每個細節。

多年前,每逢孟瑾值夜班,陳津南都會被放在隔壁奶奶家,一開始他不習慣,哭着要找孟瑾,後來慢慢地,他把奶奶當成了最親近的親人。

第一天睡在奶奶家,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時,陳津南不會想到,奶奶收音機裏傳來的軍旅歌曲、奶奶屋子裏獨特的氣味,會成為他兒時做不完,一路延伸到很久以後的夢。

又說起奶奶。

奶奶家院子裏有棵銀杏,年紀跟隋陸和陳津南差不多大,長得規規矩矩,不貧瘠,也不茁壯。自打記事開始,陳津南就經常蹲在樹下玩,秋天還能吃到奶奶煮的白果甜湯。

許是樹也有靈性,能感知到院子的冷清和人的離去,這一年的銀杏葉落得尤其早。

A市的高三生普遍要上滿四節晚自習,周五也不例外,隋陸回家已經十點半。下周才放國慶假,但他打算這周末回一趟長灣,收拾一下奶奶的遺物——他最近總擔心隋立擎會把房子租出去,要提前去了才放心。

接到陳津南的電話時,隋陸還想瞞着他,到時候給他個驚喜。

電話那頭,陳津南從哽咽到哭出聲,良久都沒能說出完整的句子,隋陸心裏隐隐有了預感。

“南南,先別哭,告訴我怎麽了。”

“小、小春……”陳津南哭得快要暈厥,深呼吸好幾次才找回發聲的力氣,“小春沒有了……”

“我太害怕了,隋陸……你能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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