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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翌日，軍訓集合時，班級裏少了一人。

教官一下就察覺到少了誰，“最後那個大個子呢？今天怎麽沒來？”

隊伍裏有幾個不安分子打趣說：“教官，大個子失戀了！”

“他怎麽失戀了？昨晚拒絕別人的不是他嗎？”

七嘴八舌的，被教官喝止住，“班長呢？知不知道什麽情況？”

潘璠下意識看向梁清禹，他面色冷靜地站了出來，說：“他身體和心理都不舒服。”

教官噎了下，“不舒服就去找醫生開單子，不管生理還是心理，我要看到單子才批準他休息。你現在給他打電話，說他再不來我就讓你們輔導員把他請過來！”

梁清禹拿出手機撥號，等了幾秒，“關機了。”

尹紹昨晚想了很久，從初見鄭茵茵的時候開始回憶，然後又記起與宋乾通話時她說的那些話。心髒像是被腌藏進密封的瓶罐中，難受極了。

舍友發出一丁點聲音他都嫌煩，更別談打呼磨牙了。

耳朵裏塞着耳機，直到醒來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腦袋昏昏沉沉，他也記不清什麽時候睡着的。

渾身都沒勁。

尹紹睜眼盯着頭頂的白色蚊帳，蚊帳頂部掉了一只蛾子，一動不動估計已經死了。

他伸手，從蚊帳的下面戳了戳，把蛾子弄出去。

宿舍裏很安靜，窗簾已經拉開了，外面陽光正好，還能聽到樓下有自行車鈴聲和男生談笑的聲音。

不對勁。

他猛地坐起身，頭一陣眩暈，閉眼緩了片刻。

其他三位舍友的床鋪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哪裏還有人在。

“卧槽，遲到了。”尹紹匆忙爬起來，被子來不及疊直接團成了一塊，“這幫孫子也不叫我！”

他一只腳剛踏下梯子，門口傳來人開門的動靜。

門開了，尹紹怔住。

門外的幾人看着剛下床的人也有些愕然。

領頭的是一位中年女人，計算機學院的輔導員。跟在輔導員身後，分別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梁清禹，而女的……

尹紹迅速下來找了件T恤往身上套，幸好他穿了睡褲，不然就要被韋唯這女的看光了——

不對，輔導員也是女的。

诶，輔導員來這，是找他？

尹紹心裏胡亂猜測，看着輔導員一臉和藹的笑更加疑惑。

要是因為他軍訓遲到的事，輔導員現在不應該是臭臉相對嗎？

他讓自己冷靜下來，關上手邊的衣櫃，與屋裏另外三人面對面而立。

輔導員先發話了，“尹紹，你洗漱了沒？”

“沒……”

“那你先去洗漱吧，我們一會再聊。”輔導員拖過來一張椅子坐下，又對韋唯說，“你也坐。”

什麽情況？

尹紹皺眉朝梁清禹看，對方壓根不回應他的眼神，轉身在桌上搗鼓什麽。

再看看韋唯，韋唯臉上卻是帶着看戲的表情。

帶着困惑，尹紹跑去刷牙洗臉，磨磨蹭蹭了好一會才結束。

他忐忑地在輔導員對面坐下，準備自首，“其實我今天……”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輔導員柔聲細語地說，“年輕人嘛，誰沒經歷過一兩段感情，難過歸難過，但是千萬別做傻事，你的未來還才開始呢。”

尹紹：“？？？”

哪個大嘴巴子說出去的？連輔導員都知道他失戀了？

輔導員嘆着氣，看他表情怔愣，心神不寧。

她拉過韋唯，“聽同學說你跟韋唯是親戚，這事不會告訴你家長，但你們倆可以好好聊聊。”

尹紹：“……”什麽鬼親戚？

韋唯看着他，輕聲開口：“我聽潘璠說，你拒絕了一男的。”

“什麽玩意兒？”他驚訝。

旁邊的輔導員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其實不管是誰，你喜歡這個人就好，不用在乎那麽多的。”

尹紹被繞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什麽意思？難不成他們以為他喜歡一男的？然後迫于無奈分手了？

‘計院某大一新生失戀欲輕生’的消息迅速在學院裏傳了開來。

一傳十十傳百，故事的走向已經完全脫軌。

潘璠還向韋唯求證，“你們進去的時候尹紹他是不是正一腳踩在陽臺上？”

“沒有。”韋唯低頭看着手機，在回宋乾的短信。

那天她會跟着輔導員一塊去，除了潘璠的推薦外，還因為宋乾。

宋乾已經将事情的原委如實告訴了她，他怕尹紹想不開，所以才讓韋唯去探個究竟。

所幸尹紹難過歸難過，還沒脆弱到真如謠傳的那樣。

“小唯，明天就要選體育課，你想選什麽？”潘璠突然轉身反坐在椅子上看她。

韋唯收了手機，有人幫她回答了，“要不選籃球吧。”

紀秋萌剛洗完澡，對着鏡子貼了片面膜，說話聲音含糊不清。

看着她臉上的面膜，韋唯想到自己這也有一堆，想着待會洗完澡也用用看。

潘璠說：“啊，要選籃球嗎？雖然籃球場帥哥挺多的，但是我聽說考試的時候不好過啊，我想選乒乓球，我以前學過點。”

韋唯說：“我都不會，也都可以。”

潘璠又去問餘欣潔，“小餘，你想選哪個？”

餘欣潔沉默了會，笑笑說：“乒乓球吧。”

韋唯收拾好換洗衣服，偏身看到紀秋萌盤着腿一直盯着她看。最後她說：“我選籃球吧。”

避免選不上，潘璠第二天在軍訓時直接在手機上登錄選好了課，同時還幫餘欣潔選了。

韋唯中午吃好飯回寝室，看到紀秋萌正坐在電腦前。

“回來了啊，我等你一塊選課呢。”

報籃球的女生很少，這就是她們倆不着急的原因。

紀秋萌提交後，對她說：“我打探好了，梁清禹也選籃球，哦，還有你家那位尹紹。”

韋唯想也不想地回她：“他不是我家的。”

“你不喜歡他？”

韋唯覺得奇怪，“我看起來像喜歡他的樣子？”

紀秋萌盯着她認真的表情，點點頭，又搖頭，“是不太像。”

韋唯把外套挂在陽臺上吹風，又去洗了把臉。

從陽臺回來時見紀秋萌還是剛才的姿勢坐着，手裏夾了顆草莓。

“其實尹紹他高中之前沒這麽胖的，那會長得多正太啊，”紀秋萌淡淡說，“要不是我早就認識了梁清禹，說不準就被他的外表給迷惑了。”

韋唯笑了。

“這世上的緣分就是這麽神奇，先讓我認識了梁清禹，然後又認識尹紹，再然後他倆又互相認識了。”

韋唯一直任由她自說自話，偶爾嗯一聲回應。

紀秋萌視線跟着韋唯忙碌的身子轉，突然正經起來，“韋唯，我知道為什麽覺得你眼熟了。”

韋唯轉過頭，與她對視。

她說：“你有點像他，就是眉眼之間謎之相似。”

“你說誰？”

“梁清禹啊。”

大一新生暫時還沒要求上晚自修。

學生會招新後，社團招新也緊接着開始了。

那天的辦公室部後來并沒有給韋唯發錄取訊息，她也沒覺得失望，畢竟本來就沒抱有希望。

晚上潘璠跟隔壁宿舍的女生一塊去看社團了，餘欣潔一人去了圖書館，而紀秋萌不知所蹤。

韋唯開了電腦，準備跟爺爺視頻。

這臺電腦還是那個地中海老頭的，她想等軍訓後再去對方店裏看看情況。

視頻通了。

屏幕上露出爺爺那張大臉，笑呵呵地問她有沒有吃飯。

聊了好一會，爺爺又提到了尹紹，問他們相處如何。

韋唯只說：“還可以。”

聽着爺爺胡天侃地地講着鎮裏發生的事，她沉默了下來。

“爺爺。”韋唯突然出聲打斷。

“怎麽了？”

電腦旁有一塊圓形的小鏡子，她看到了鏡中的自己，眉目忽然變得有些陌生。

她又笑了笑，“沒什麽，就是嫌你還和以前一樣啰嗦。”

結果就是挨了一頓罵。

挂了視頻後，韋唯看着鏡中的自己出神。

今天紀秋萌的那句話觸動到她了。

她突然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長着怎樣一副模樣。

韋唯心煩意亂起來，啪地将鏡子蓋住，去換了衣服準備出去跑步。

校園裏很熱鬧，成群結隊的，到處是歡聲笑語。

韋唯往西操場走，正巧路過社團招新的地方，遠遠看到潘璠在跟人聊得正歡。

她沒過去打擾，從超市前繞道往西操場走。

去西操場有好幾條路，韋唯挑了一條最近的，人也最多的。

只是會經過男生寝室。

這邊的男生寝室，對面是二食堂。

二食堂前面有一條小河，彎彎曲曲穿梭于整座校園內。

小河上有一彎木頭拱橋，經常有情侶在附近的草坪上看星星談月亮讨論詩詞歌賦。

此刻橋邊就站着一對。

韋唯目不斜視，經過他們往橋上走。

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你突然找我，有什麽事？”

這個聲音冷冰冰的，跟尹紹往前的語氣不太一樣。

韋唯沒有偷聽的習慣，也沒好奇回頭看，直接離開了。

韋唯那身形一看就知道是她，她剛過來的時候尹紹就看到了，同時他确定對方也看到自己了。

“你這幾天怎麽了？”鄭茵茵見他視線偏向其他地方，也看了過去，“剛才那個，是你同學？”

尹紹兩只手都塞在褲兜裏，沒有回答後一個問題，“我們最近在軍訓，有點累。”

“哦，”鄭茵茵垂下頭，頭發從耳後滑出來，“我還以為我做錯了什麽，你不理我了。”

見她這樣，尹紹差點一個沒忍住。

他兩手握拳，撇開頭說：“以後你有什麽事發信息吧。很晚了，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不等鄭茵茵開口，尹紹立即大步離開。

鄭茵茵看着他後背，隐隐覺得可能發生了什麽。

難道是因為宋乾？

不可能。

宋乾那天雖然沒來影院，但是他說過這事不會告訴尹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