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崽崽警惕

第45章 崽崽警惕

兩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湊在一起，挨着午睡，沈小滿能聽見裴知焰均勻的輕輕呼吸聲。

沈小滿悄悄睜眼，歪頭盯他。

【居然在偷看，磕到了。】

【剛剛海哥到底跟滿崽說啥了？感覺滿崽回來之後，情緒就一直怪怪的，無精打采的樣子。】

【幸好小裴沒看到海哥跟滿崽“卿卿我我”，不然肯定要悶着鬧脾氣。】

【感覺整檔節目裏最快樂的就是他們倆了，好朋友是一輩子的財富呀。】

【以後還可能變成一個戶口本上的好兄弟，小裴會被崽崽旺成新的大腿吧。】

【很想體驗一下滿崽的快樂躺平人生……】

沈小滿伸手戳戳裴知焰長長睫毛，濃密長睫微抖了下，沒醒，但眉頭微微皺了下。

裴知焰午睡總是睡得很熟，成功人士大概都有工作時全神貫注、休息時徹底沉浸的精力管理習慣，沈小滿還沒聽說熬夜學習的裴知焰會上課打盹呢。

沈小滿在心裏嘆口氣。

這點也和原著一模一樣呢。

事已至此，又沒有後悔藥吃。

親愛的男主崽崽呀，作為你的第一個好朋友，每天給你送好吃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日後可千萬悠着點兒，不要跑來恩将仇報。

沈小滿閉上眼睛偷偷祈禱。

祈禱了半天，忽然想起來——反正裴知焰不知道男主和炮灰這檔事，他只要努努力讓裴知焰接受收養，把他“困”在自己身邊往三好青年的方向養，不就能規避很多事情了嘛？

沈小滿重新燃起希望。

想着想着，困意上腦，不知不覺睡着了，小嘴半張着流口水，無意識慢慢歪頭，耳朵抵住裴知焰的頭頂，像兩只窩在一起睡懶覺的小奶狗。

直播觀衆頓時被萌地吱哇發瘋。

裴知焰的演講市賽要開始了。

比期中考試早兩天，地點是市中心的木棉商場一樓，拿下就能繼續進軍省賽。

不過變形計節目也快結束了，就在期中考試結束的第三天。

崽崽們得收拾行李交換回來了。

到時候還會有個聯誼會。

這幾天沈小滿絞盡腦汁，明示暗示裴知焰節目結束後跟他回家，但裴知焰要麽裝沒聽見，要麽不理不睬。

搞得沈小滿更上頭了，除了學習就在想怎麽拐人回家，夢裏全是他抱着裴知焰的大腿不讓走。

崽崽版和青年版他都抱過，甚至夢見過他剛抱上成年裴知焰的腿，校服後頸就被扯住，年幼的裴知焰在身後未語淚先流，悲傷又倔強望着他。

沈小滿一個激靈，吓醒了。

“沒事，不用緊張，盡自己的全力。不管結果如何，咱們努力了就問心無愧。”跟到商場的英語老師拍拍裴知焰肩膀，賽前安慰。

神游天外的沈小滿回過神，語氣铿锵有力，“不對，小裴哥哥肯定可以拔得頭籌！”

英語老師一呆，連忙說：“不用不用，小滿別給焰焰這麽大的壓力啊，他會緊張的。”

她對裴知焰并沒有抱期望。

裴知焰本就是半路出家，再說就算拿到晉級資格，節目都快結束了，等裴知焰回到山村，根本沒機會繼續接受高強度的口語教學，也沒條件千裏迢迢來參加比賽。

沈小滿還在犟嘴：“小裴哥哥才不會緊張呢，他有這個實力。”

英語老師無奈嘆氣，心說既然你們非要立flag，那她也懶得勸了，到時候在全國直播裏輸了，別丢臉到兩只崽崽抱着哭就行。

她随口敷衍幾句，去看其它參賽學生了。

那群小孩更容易出名次。

“哥哥，我說得對吧，你就是最厲害的。”沈小滿從奶茶店的椅子跳下，湊到裴知焰身邊，搖起不存在的狗狗小尾巴。

裴知焰也很無奈：“為什麽對我這麽有信心？”

沈小滿：“我說的是實話。哥哥，你才學英語兩個月呀，居然能在演講比賽打到市賽，這是天賦異禀呀！站在這裏的所有小朋友，都沒你進步快！”

“進步是進步，水平是水平，兩碼事。”裴知焰淡淡說。

沈小滿：“哎呀我不管，反正哥哥你就是最厲害噠。”

裴知焰笑，繼續看演講稿。

周六商場人流量格外大，除了路人，還有不少是跟着直播來的變形計崽崽粉絲，被節目組攔着不允許靠近影響拍攝，商場一樓的人越擠越多。

領到上臺號碼，沈小滿陪着裴知焰去等候區坐下。主辦方正在調試話筒和音箱，比賽開始在即，周圍落座的小朋友越來越多，叽叽喳喳跟老師或者家長聊天哄笑。

偶爾能聽到其他小朋友的練習，字正腔圓，口音純正，吐字清晰熟練，一聽就是在海外待過。

沈小滿越聽越心虛，打起了鼓。

他悄悄瞅向裴知焰，猶豫半天還是小聲實話實說：“哥哥，其實我剛剛在給你放衛星呢，我心裏也沒有底。全市最厲害的小朋友都在這裏了，你是不是真的在緊張呀？”

“緊張。”裴知焰點頭，“但是未戰先怯不可取。”

好帥氣的臺詞。沈小滿硬是憋住吹彩虹的沖動，給裴知焰加油鼓勁：“沒關系哥哥，你才八歲呢，就算贏了，這也只是你人生裏最最最小的成就，這樣一想輸了就更不用擔心啦！以後有我在呢，還有好多好多比賽等着你參加，拿獎的機會超級多。”

裴知焰有點哭笑不得，贏了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成就？還有這樣逆向安慰別人的方法嗎。

“聽你的。”裴知焰說。

沈小滿試探着問：“但前提是，你得跟着我回家呀，不然我以後怎麽幫你呢？”

商場喧嚣一浪接一浪，音箱發出兩聲刺耳雜音，沈小滿看到裴知焰的口型在動，連忙湊近想聽清。

“其實，我給自己打了個賭。”裴知焰垂下眼睫，聲音淡淡：“如果我能拿下晉級名次，就跟你走。拿不下的話……”

他頓住，沒再說下去。

“啊？”沈小滿傻眼，“這種大事你怎麽才跟我說呀！哎呀！早知道昨晚我就不鬧你了，讓你好好學習！啊啊啊！”

沈小滿懊悔難當，都把頭發抓成雞窩了，但此時于事無補。

“你剛剛還說我是最厲害的。”裴知焰唇角浮現很淡的笑，比沈小滿淡定多了。

“是呀。”沈小滿憂愁點頭。

論綜合能力和發展前景，裴知焰确實最厲害，但單拿出練習僅僅倆月的英語演講，神仙也不敢打包票呀。

手被裴知焰握在掌心。

沈小滿擡頭，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眼，心頭焦灼大火被冰水兜頭澆下，他用力屏住呼吸，冷靜了下來。

“不管怎麽樣，現在只能選擇相信我。”裴知焰一字一頓，幹燥冰冷的手指慢慢松開，但下一秒，被沈小滿反過來兩手握住。

“哥哥。”沈小滿看起來相當激動，胸口随着喘氣快速起伏，眼眶都發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演英雄電影，他堅定說：“你就是最厲害的，我等着你一起回家！”

半小時後，輪到裴知焰上場。

沈小滿幫他整理好衣角，目送上臺，精神緊繃等着裴知焰開始演講，無處安放的小手無意識摳指甲，拽衣角，生怕臺上的裴知焰出現差池。

邊擔憂着，邊飛快地思考對策。

大概率會是晉級失敗，要是裴知焰輸了與自己的賭約，他就天天跑去找裴知焰撒潑，逼也要逼他過來。

總不可能放任裴知焰在福利院裏吧？

別說以後的事兒，光是想想，沈小滿就心疼。

他忍受不了明明知道裴知焰在受苦，自己卻袖手旁觀。

“咳咳。”裴知焰握住話筒試音，平靜擡頭。他以為自己會緊張，可等真正站在臺上，環視人山人海和閃光鏡頭，反而漸漸平靜。

如果把兩個月前的他丢上來，怕是會不知所措到渾身僵硬，随便和誰目光相碰都會觸電一樣躲開，自卑自賤到了骨子裏，可同時還有身而為人的一味可笑自尊，逼他倔強地挺直脊背杵在原地，當一尊發爛發臭的爛石。

可偏偏有花枝蔓延，緊緊纏繞在他身上，拽他去看更寬闊的天空與原野，替他抵禦暴雨與風霜，還把他裝飾打扮地漂漂亮亮，日日在他耳邊說你是世界上最最厲害的，硬要将爛石雕琢成美玉。

裴知焰覺得可怕——潛移默化，他居然真的認同自己是塊玉了，否則今天也不會坦然站在這裏。

\"Good morning everybody.\"

平靜低沉的聲線通過發出鳴響的麥克風，夾雜吐息聲音，傳給整個商場一樓，吵鬧會場頓時安靜幾分。

沈小滿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坐在舞臺旁的三個考官露出欣賞笑容，開始依次提問。

市賽采用的是現場提問的即興演講方式，難度比起校賽驟增，提前背的稿子只能作為詞彙量儲存，沈小滿的心跟着裴知焰的卡頓過山車。

一場演講下來，反倒是沈小滿冷汗冒了一身，逐漸發現裴知焰今天的發揮好到離譜，三位考官始終面帶笑容，與他談笑風生。

比賽結束，現場掌聲雷動。

裴知焰禮貌向考官和觀衆鞠躬，安靜下臺。來與去都淡然平靜，惹人多看好幾眼，考官俯身互相耳語。

【媽呀，這是脫胎換骨啊。有沒有覺得小裴的氣場都變了。】

【剛拍節目的時候，還有種土土的樸實感，剛剛穿着小襯衫在臺上飙英音，我的老天爺啊！這是什麽海歸小少爺！】

【滿崽特訓營，你值得擁有。】

【其實有種小裴血脈覺醒的感覺……】

“小滿？”裴知焰擡手在他眼前晃。

“哥哥！”沈小滿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跳起用力抱住裴知焰，居然不争氣地熱淚盈眶了，“小裴哥哥你真的太厲害了！”

“兩位小朋友不要幹擾賽場秩序哈。”工作人員笑呵呵說。

“抱歉抱歉。”沈小滿趕緊拉着裴知焰離開觀衆區，躲回剛開始呆的奶茶店，用袖口抹掉熱淚，哽咽着說：“這要是不晉級，那絕對有黑幕，哥哥你真的……嗚嗚！我能帶你回家了！”

裴知焰只是笑，不說話。

裴知焰知道自己自私無恥，真要叩問內心，他無比渴望留在沈小滿身邊——沈家能給他的資源和環境，和福利院天差地別，他控制不住作為生物的趨利本能。

但每次對上沈小滿純粹天真的雙眼，他都唾棄自己，良心受到煎熬。沈小滿對他掏心掏肺，他卻想着利用他的真心嗎？他做不到。

裴知焰暗定賭約的原因很簡單。

要是能夠辦到，那裴知焰自認有些才能，待在沈家攫取養分野蠻生長，至少以後能回報沈小滿，讓他和他的家人過得更舒心自在。

如果辦不到，那就是廢物一個，沒資格留在沈家浪費資源，沒資格站在沈小滿身邊——能夠保護他愛護他的人足夠強大，也足夠多。

沈小滿深呼吸，情緒慢慢平靜，抱緊裴知焰的胳膊，仰頭嘿嘿傻笑出快樂的鼻涕泡，“那我們以後住在芙市，繼續在這裏上學好不好呀？我要天天帶哥哥見識新東西！”

“寶貝不要答應他，等等！”一道女聲突兀插入。

沈小滿和裴知焰愣住，循聲望去。

攝像機也好奇換了方向，但立刻被兩個西裝男人粗暴擋住，不允許繼續拍攝，兩個崽的直播間同時黑屏。

沈小滿感覺勢頭不太對，心頭警鈴大作，伸開手臂，警惕擋在裴知焰身前。

一位戴墨鏡的長發女人快步走進奶茶店，獨特氣質讓周圍路人瞬間黯淡，女人極為高挑，皮膚白皙，穿着寬松舒适的棉麻長褲和背心，随着走動依稀顯出身軀曼妙。

“寶貝，真的是你嗎寶貝？”她呢喃着走近，摘下墨鏡匆匆撩開耳發。裝束随意掩不住傾城美貌，沈小滿呆呆望着女人有幾分熟悉的五官，心頭忽然騰出不祥的預感。

“對不起寶貝……”女人走到裴知焰面前蹲下，握住他胳膊細細打量，捂着嘴流下熱淚，顫抖着哽咽出聲：“是媽媽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