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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雅室前不久才有人用過,山水墨色屏風後的茶案上放着三四只青瓷茶杯,裏面茶水未飲盡,還有些用了一半的瓜果,靠牆的條案上供着金螭香爐,缭缭輕煙緩緩騰起,暗香浮動。
周雙掐滅了香爐,将條案搬到一旁,靠牆靜立。
這面牆同隔壁相通,若發生大的動靜興許能聽到點什麽,等了會兒發現結果不怎麽理想,她什麽都沒聽到。
驚喜冷卻下來後,心頭的那點不舒服一點點漫上來。
按她對師兄的了解,師兄在這裏見到她不會這麽冷漠,至少會問她為何下山,下山做什麽,在這裏呆了幾日,最近睡眠如何。
可什麽都沒有。
在望青山上,師兄是她接觸最多的人,師父常年不知所蹤,師姐和小師兄經常下山,只有師兄,每次下山只是為了幫三個不靠譜的人解決問題,即便離開也會很快回來。
可她第一次發現師兄笑起來有漂亮的桃花眼,穿赤色錦袍這樣耀眼,還有說話的語氣——
輕佻、強勢、漫不經心。
這樣的師兄讓她覺得陌生。
那些不舒服轉化成疑慮。
剛才太過高興沒有細想,現在一人待在這樣安靜的環境裏,疑慮一點點變大,不對勁的地方也越來越多,師兄的眼神,對她的态度,似乎哪裏都不對。
但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周雙收斂心神,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震動從身後牆壁傳來,像是什麽東西碰撞,沉悶的,微弱的,極容易混雜在窗外的笙簫中。
她一直注意着隔壁,錯不了。
花琉殿作為弈城最有名的花樓,考慮到客人體驗,這面牆的隔音效果很好,房間也會做特殊處理,不輕易傳出聲響,若不是她一直靠着牆,不可能察覺這點動靜。
不做多想,周雙立即沖進隔壁房間,視線驟然變暗,不待她看清屋內情況,一道淩厲攻勢擦着脖頸襲來,周雙早有準備,反應極快地拿劍格擋。
兩者碰撞的火光裏,她看清了攻擊之人。
黑衣,彎刀。
是他們。
周雙在重生後睡不着的夜裏,無數次在腦海裏模拟再次遇到黑衣人的場景,他們修為不弱,卻也不至于讓她不敵,她的速度是優勢,只需要貼近纏鬥,抓緊時機,等待彎刀蓄力攻擊的那刻——
輕微的“嘭”聲一響,血霧炸開,彎刀和斷手落地,黑衣人按着手腕要起身,卻被一劍定在原地。
變故來得太快,從周雙闖入到黑衣人倒地,整個過程不過三息,周雙翻身從屍體身上抽出長劍時已然看清屋內場景,也正是如此,積壓在心頭的怒發瞬間點燃。
室內燈盞被打碎,只有一顆滾落在地的明珠散發着微光,隐約可見四分五裂的桌案,屏風狼藉地倒在牆角,方才就是屏風撞牆壁的聲響。
四面牆角都撒上一層食音蟲,如同燃燒後的灰燼,再大的聲音都被吸食殆盡,壓根傳不出去。
周雙第一次看到師兄如此狼狽。
赤衣錦袍被染成黑色,嘴角脖頸都是血,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只能用一只手将自己撐起,試圖躲避身前黑色面具的靠近,卻失敗地倒回地面。
戴黑色面具的男人手持白纓槍,站在不遠處。
師兄就是被這些人殺死的!
周雙渾身的血液仿佛被大火灼燒,眼瞳卻又黑又冷,大腦沉靜分析黑衣人的動作攻勢。
黑衣人看出她輕易挑破他們弱點,警戒着她的近身,只操縱彎刀淩空攻擊。
周雙并不慌張,一邊身形靈活閃躲彎刀,一邊觀察黑色面具行為。
黑色面具對周雙的出現卻并不在意,目光都沒放在身後,任由黑衣人同周雙糾纏,提着白纓槍走向地上男子。
步伐不疾不徐,卻如同踏在人心上,比黑衣人淩厲的彎刀還要讓周雙不安。
恰在此時,兩道靈氣震動從上下同時襲來,周雙側頭避開貼着臉頰飛來彎刀,同時扔出長劍擊飛腳下的彎刀。
不待她有其他動作,另一彎刀瞄準機會從身後飛來,周雙蹬地翻身避開,同時從乾坤袖中取出五根黑色銀針,手腕翻轉,用靈力催發,随着落地的動作擲出黑針。
染了毒的黑針瞬間消失在四周。
黑針隐藏在晦暗的光影裏,成了最好的偷襲武器。
一黑衣人見周雙沒了武器,手持彎刀速影襲來,卻在靠近襦裙女子時胸口一痛,身形一滞,身體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黑針隐于黑暗,殺人于無形。
周雙棄了劍往室內走,第三個試圖阻止周雙的黑衣人靠近的一瞬莫名倒地後,最後一名黑衣人忍不住向後撤退,還是被隐藏在碎木塊下面的黑針穿心而死。
“叮!”
第五枚黑針化作黑色細線,成功擋住刺向男子的白纓槍。
說擋住也不合适。
黑色面具并沒有将周雙放在眼裏,面對癱倒在地的男子時動作亦是悠閑,似乎逗貓逗狗般,并沒有一槍擊殺,只在他肚子手腳上捅出傷口,看着血洇濕紅衣。
所以黑針飛來時,黑色面具只是轉了下白纓槍,黑針便按照原來的方向朝着周雙飛了回去。
黑針對着她胸口刺來,周雙擡手凝氣擋了擋,卻仍舊抵擋不了黑針入體,劇毒随着血液迅速擴散到身體各處,周雙很快就動不了了,撐着半張桌案不肯倒下去。
周雙怒問:“為何殺我師兄?”
不僅周雙想知道,無法動彈的方景生也想知道。
見有人闖入雅室的一瞬,方景生心中求生的希望頓生,看清來人是周雙,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希望逐漸熄滅,也不再看她,盯着眼前黑色面具,含恨問:“你究竟是誰?”
黑色面具并未說話,只擡腳踩在他小腿上,稍一用力,腿骨斷裂,方景生痛得眼前一黑,牙都要咬碎了才抑制住痛聲,他從痛出的血汗中望去,對方正在觀察他。
即便不見對方神情,也能看出這人動作間透着氣定神閑的态度,仿佛只是路過擡腳踩死幾只螞蟻,并不放在心上。
這個發現讓方景生更加絕望。
“誰派你來的?是孟家還是宋家?只要你不殺我,方家勢必百倍補償,你想要什麽都行!”
黑色面具仍舊未語,提着白纓槍觀他片刻,似是沒了興趣,紅色槍頭直指他咽喉。
“我會覺醒‘技’!”
方景生見對方動作停頓,立即大喊:“‘技’在生死之際就會覺醒,你只要再靠近我一步,勢必被我的‘技’殺死!”
定格在他一寸外的櫻紅槍頭滴着血,落在脖頸上。
方景生以為自己震住對方,剛要松口氣,卻聽到一聲微不可查的輕嗤,似是在嘲諷他的天真。
還未落回胸膛的心髒再次跳到嗓子眼。
在方景生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白纓槍轉動間折射出通透的紅色流光,流光即将劃破咽喉,卻有一聲尖唳陡然生出,白纓槍調轉方向朝後一刺,飛來的半張桌案瞬間被擊碎。
黑色面具轉動腦袋,卻見周雙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
從她手裏出去的毒,又怎會毒到她自己。
身穿襦裙的小姑娘面色冷峻,手裏舉着一只精致黑弓,羽毛豔麗的大鳥聲音高亢,在她頭頂盤旋。
桌案破碎聲仿佛一聲號角,大鳥劃動翅膀朝他飛速沖來,翅膀引動的巨風讓破碎的桌椅也一起撞去。
與此同時,搭在弓弦上的黑色長箭迸發金色光芒,猶如黑暗裏炸開的閃電,急速飛了出去,破空聲帶着銳不可當的尖嘯刺破風聲,直擊黑色面具。
光明乍破的瞬間,轟隆巨響。
陡然爆破的能量沖擊将周雙擊飛,即便她及時運轉靈力穩住身形,也還是撞到牆上才停下來。
照亮的明珠被震碎,整片空間只有窗外零星半點火光,晦暗席卷着煙塵重來。
周雙扶着牆緩慢爬起,暗自調整翻湧的靈力,目光卻緊緊盯着前方,晦暗中心生出無形的風力,吹開飛揚的塵土,露出裏面一站一躺的兩人。
整片空間裏,細碎石子滾落聲中回蕩着嗡鳴聲。
是黑色面具的白纓槍。
擲出白纓槍的力道之大,直接将飛射的黑色長箭一分為二,白纓槍沒入牆壁半截,尾端震顫發出嗡鳴。
竟然被……擋下來了!
這張精致黑弓是上品法器,任何一個高階修士來使用,都能射出驚天動地的一箭,可她射出的長箭只相當于高階修士的一擊,還只能射出一箭,
鳳鳥木偶也是。
若面對的只比她高一階修為,便是損失幾件法器也能占上風,可同黑色面具的實力懸殊不是她憑借法器能彌補的。
黑色面具方才玩鬧逗弄的心态不再,周身氣壓低沉,仿佛空氣被擠壓般,陰森的雙眼透過面具望來,一擡手,嗡鳴的白纓槍安靜回到他手上。
白纓槍抽出時,裂縫從洞口朝着牆面四面攀爬,細微的喀嚓聲不斷蔓延,碎石子和灰塵撲簌簌落下。
周雙直直望向黑色面具,即便處于下風,也絲毫不退縮,她小臉繃得緊緊的,聲音帶着點啞:“其他人驚動了。”
黑色面具往餘光瞥見角落的木偶鳥,以及席卷成一團的白色灰燼,那是食音蟲屍體。
食音蟲喜歡吞噬聲音,外形似燃燒後的草木灰燼,死後呈現白色,鐘氏為了練曲互不打擾研究出來的,十分脆弱,稍用力就能掐死。
周雙釋放大鳥只是吸引黑色面具的注意力,順帶滅了食音蟲,這樣一來,即便黑弓的攻擊不能殺了對方,也能制造出大動靜傳出去。
方景生離得近,黑箭和白纓槍相撞的沖擊,他感受得最清楚,但強烈的求生欲讓他撐着口氣不暈過去,此時感受到黑色面具身上散發的壓迫感,他還不如暈過去。
黑色面具第一次毫不掩飾地露出不快情緒:“這點時間,夠殺你們。”
話落之時,黑色面具身形消失,下刻出現在周雙面前,一起的還有泛着紅光的白纓槍,周雙只來得及用漆黑長弓擋在身前,就聽喀嚓聲響,長弓應聲而斷,整個人也被擊飛出去。
黑色面具不再浪費時間,出手幹脆果決,白纓槍如游龍一閃而逝,周雙只能眼睜睜看着橫貫而來的白纓槍裹着氣勁兒攻來,所到之處地板寸寸裂開。
生死之際,所有畫面在她眼裏變得異常清晰。
一根紅色絲線忽的飛出,纏住了速度飛快的白纓槍。
就見纖細得一扯就斷的細線纏住白纓槍,如同铿锵金屬般,兩者摩擦發出尖銳的刺耳聲,卻也讓力拔千鈞的白纓槍偏移原本軌跡,從周雙身側擦過。
周雙立即翻身離開這處,再望去時,白纓槍同鮮紅細絲在半空中角力不止,而突然出現的細絲,正從牆壁上被洞穿的小口中探出。
是隔壁房間的修士。
兩人交手沒有絲毫留情,本就狼藉的房間變得破爛,周雙趁着黑色面具和隔壁修士鬥法,閃躲着朝躺在地上的男子跑去:“你……”
她剛開口,對方就暈了。
雪白牆壁上縫隙擴大,看上去搖搖欲墜,周雙一咬牙,将地上的人背在肩上,剛走出幾步,背後一聲巨響,整面牆塌了。
原是操控細線的修士一個用力過猛,白纓槍被掄到牆上,本就千瘡百孔的牆壁承受不住,直接瓦解。
也在同時,露出牆後的細線主人。
那人擡手扇了扇飛來的灰塵,紅色鬥篷和紅色狐貍面具将她整個人遮得嚴嚴實實,那紅色細線連接在她食指處,仿佛一條游走在體外的血絲,手指微勾,堪比利器的紅線便回到她體內。
灰塵散落之時,周雙也看到了隔壁房間的場景。
相較他們這邊的暗沉,對面燈火明珠閃耀,除了牆壁碎石倒塌了部分到隔壁,整個就幹淨亮堂得不行,也就一眼見到坐在血泊裏被五花大綁的男子。
男子垂着頭一動不動,即便不死也快了。
這人她前不久才見過。
太子祁夙。
兩個兇殺現場面對面,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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