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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致死,但陸三郎養了兩天的傷,便相當于白養了。

沉默許久,美人始終不轉身。

陸三郎語氣忽然變得輕柔:“娘子當真做此打算,不反悔?若是娘子有困難,我也可相助。我在建業,還是說得上話的。娘子……想好了啊。”

羅令妤并不相信他的話。她蹙着眉,只覺這個窮人要賴上自己了。她心中緊張,警惕心前所未有的強。

陸三郎笑意加重。若是熟悉他的人,當知道此時他已反常至極。然羅令妤不知,覺此人語氣輕佻暧昧,愛她美色,說不得是登徒子……引火上身,羅令妤往旁邊挪得更遠了些。她袖中手握着一枚尖銳的金簪,只要此人過來,她一定紮下去!但是陸三郎的眼睛輕飄飄地掃過她的衣袖,在她那裏停頓半天,他只含着笑:“敢問娘子芳名?日後回到建業,我當報今日之恩。”

救他之恩,和逼他跳水之恩。

羅令妤語氣飛快:“不用!我施恩不圖報,日後即便路上相逢,郎君也當做不識我便好!”

身後良久沒動靜,背後鋒芒如刺,灼灼似燙。羅令妤的背脊越來越僵硬,面頰肌肉越來越僵硬。她屏着呼吸,身子輕輕顫抖……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噗通”聲。羅令妤猛地回頭,看到船外濺起一小片水花,那個郎君站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人影。

全身虛脫,羅令妤跌坐在地上,撫着心口喘氣——總覺得如狼似虎,那郎君極為危險。幸好,她擺脫此人了。

從此不必相見了。

……

次日中午,陸家仆從在碼頭相迎,将舟車勞頓的表小姐迎入馬車。小的那個表小姐恹恹地靠着姐姐手臂,被侍女靈犀抱上馬車。靈犀回頭,充滿歉意地解釋水路難行,小娘子身體不适。衆仆賠笑表示理解,而後屏着呼吸,看一只纖纖素手伸出,美麗無雙的羅氏女從船艙中款款步出。

南國建業碼頭,水道四通八達,下層人士往來不絕,忙着卸貨搭船。禦街盡頭,一衆年輕郎君打馬而來。“駕——”

“齊三,今日可是我先!”

“哈哈,話別說的太滿。五公子可比你擅騎——”

仆從們紛紛避讓,看郎君們策馬在官道上奔跑,駿馬肥碩,流蘇璎珞香霧缭繞。郎君灑脫風流,意态張揚!十來匹馬絡頭趾高氣揚,建業的年輕兒郎們一個個放緩馬速,扭頭看向那下船的女郎。羅令妤打量着這座南國古城,雲飛衣揚,發絲拂面——

“女郎何如?”

“神仙妃子!”

作者有話要說: 羅令妤不是神仙妃子,她是食人花,白切開了是黑……

第3章

傍晚時分,夕陽鋪陳水榭樓閣,陸家二房院中,侍女仆從們正懶散地或坐或站,在廂庑廊下聊着天。忽然間,看到郎君從月洞門外進來,渾身濕漉。院中湖面漂浮着幹枯荷葉,黃綠色如翡映照——衆人驚呼:“三郎!”

“三郎回來了!”

陸三郎粗服布衣,形容糟糕,然在衆人眼中,此郎毓秀清朗,如山中雪玉。他扶着牆上藤蘿,彩錦花色灑落在他身上,照着郎君的面孔,斑點時明時暗。院中侍女們的臉,幾乎是同一時間,刷一下紅透了。

侍女們趕緊過來服侍,端茶又送水。進進出出,她們灑了香料花粉,取出換洗衣物和療傷藥,為郎君備下洗漱湯池。閑了許久的二房院中重新忙碌起來,燒水聲、烹饪聲傳出去,陸家上下,慢慢的,皆知三郎回來了。一時間,整個陸家好像都熱鬧了很多,紛紛來人探望。

半個時辰後,戴玉冠,振長袖,着灰袴,陸昀終于恢複了精神。回到寝屋,穿過裏外間相隔的大插屏,坐上鋪着秋香色洋罽的坐榻,陸三郎抿一口侍女錦月端上來的熱茶,長長舒了口氣。他手揉着眉心,問:“我不在的時候,建業有大事麽?”

陸三郎這一走便是兩三個月。兩三月間,誰家妻妾不和,誰家閨女一擲千金覓情郎,誰家鬥富鬥得打了起來……林林總總,也發生了不少事。錦月想了下:“倒是無甚大事,也都和我們家無關……哦對了,今日表小姐要來,算得上一件事吧?”

陸昀閉着眼:“陸家哪天沒表小姐要來,才是大事。”

表小姐……陸家上下,真是有不少表小姐。表小姐們每天都在陸家做客,吹拉彈唱,陪伴家中女眷解悶。三郎恐怕聽都聽得煩了。錦月忽而輕笑,低頭端詳陸三郎俊冷面孔半晌,她掩唇:“這位表小姐可不一樣。這位表小姐是您姑父那邊的親戚,她從南陽來,失了父母,要在我們家常住。而且啊,我聽聞表小姐花容月貌,是絕色美人!”

絕色美人觸動不到他。靠着榻上小幾閉目養神的陸三郎眉骨輕微一跳,燭火在他眉心一蕩,拉出一道驚魂攝魄般動人的光影。他抓住重點後語調散漫,內容難聽:“現在連一表八百裏的窮親戚也要來陸家常住了?一群女人越來越不着四六。”

編排陸家娘子們的話,縱是心中所想和郎君一樣,侍女錦月面上也不肯露,只但笑不語。主仆二人不再提陸家所謂來打秋風的窮親戚表妹,錦月開始跟陸三郎說起建業發生的有趣事。錦月輕聲細語娓娓道來時,看到一個人影在窗外一閃。織月在插屏外一伏身,嬌滴滴道:“三郎,聽說您回來了,受了點傷,老夫人着人送了參湯來。老夫人問您傷得重不重,想看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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